沈春光整个人缩在宽大的车后座上不发一言,脚上穿的是酒店里的一次性拖鞋,身上是房间提供的长款睡袍,里面大概连内衣都没穿,所以她将睡袍的腰带系得很紧,手里捏着护照。胳膊有意识地一直挡在胸口。
就她这副落魄的样子,因为“卖淫”和“招妓”被带去局子晃了一圈。
关略也一直没说话,偶尔用余光瞟一眼身边的姑娘。姑娘这回可算是服帖了,大概知道自己闯了祸,乖乖靠在椅子上看着窗外一闪而逝的灯光。
那模样又不免让关略觉得好笑。
大约二十分钟后车子到了酒店门口。
沈春光连声招呼都没打就自己先开了门下车,直接走进大厅。
范庆岩坐另外一辆车也跟过来了。看着沈春光一脸气鼓鼓地先进酒店,很快关略也下了车。
范庆岩走过来打招呼:“九哥,您现在先回房间休息?”
“嗯。”关略微微点了下头,“今晚的事谢谢!”
“九哥,这点小事您还需要跟我客气?”范庆岩随即又拍了拍雅岜的肩,“是这里的小警员不懂事,不过幸亏雅岜机灵,您一出事他就给我打了电话,不然恐怕还得委屈您在里面多呆几天。”
“倒也不会,今晚的事本就只是一场误会!”
“是是是,误会!九哥您哪能瞧得上外面那些乱七八糟的女人!”范庆岩顺着关略的话讲,又看了眼酒店的大厅,笑言,“九哥您下回来昆明可不能再住外面酒店了,这事要让其他片区的主事知道还不得笑死我?”
“这有什么可笑?”
“当然。您难得来一趟云南,我照顾不周不说,还让您在外面住酒店,摆明了是我不懂事!”范庆岩这话说得太漂亮,关略唇角勾了一下。
“没这么严重!”
“怎么不严重?九哥您难得来一趟总得给我机会孝敬一下!不过今晚折腾大半宿估摸着您也累了,先回房间休息一下,等天亮后我再派人过来把九哥接我那去!”范庆岩设想周到,无论口吻和态度全是恭维尊敬。
关略默默搓着手指。
“你那就不去了,我这次来纯熟为了私事,更何况天亮我就去普洱了。”
“去普洱?九哥您去普洱做什么?”
关略稍稍无奈地笑了笑:“陶然在昆明这边的外景已经拍完了,明天去普洱。我答应这次要陪她一起过去。”
“陶小姐今晚也在昆明?”这点范庆岩倒完全没料到,一时错愕,又看了眼酒店的大厅,不大确定地问,“那陶小姐…难道她也住这间酒店?”
“对。”
“……”范庆岩似乎已经明白出了什么,笑,“难怪刚才沈小姐的脸色不大好看,九哥,您这可是自讨苦吃啊。”
关略也只能无奈摇头:“我事先也不知道她会来这!”
“理解,女人醋劲大,特别是沈春光那种女人,自视甚高,脾气又他妈贼倔,当初霑少在她身上花了那么多代价也没沾到手。这次九哥恐怕得多花点力气才能让她消气了。”范庆岩一副过来人的样子,大概是女人堆里的经验太足了,争风吃醋的戏码他已经经历过太多次。
“那既然九哥有私事要忙,我就不留您了,但下回来云南可一定要事先通知我,让我有机会孝敬孝敬。”范庆岩又啰里啰嗦说了好些。
关略敷衍了一会儿,这才进了大厅。
电梯里,雅岜一脸犯错的表情。
“九哥,我该死,这事是我欠考虑,我不该为了这点小事就直接找庆哥帮忙。”
关略却突然笑出来,手掌拍了下雅岜圆乎乎的后脑勺。
“不,这事你干得太漂亮了。”
“……”雅岜瞬间蒙圈了,他向范庆岩暴露了关略来云南的行踪,这事难道还不够操蛋?
“不明白?”关略见雅岜一脸迷惑,依旧笑,“那我问你,范庆岩事先知不知道我来云南?”
“应该…不知道吧?”
“应该?”关略冷哼,“那你就错了,既然他一直在背着我拿货出货,肯定会时时留意我的行踪,就算今天他不知道我来了云南,不保证明天他还不知道,所以今晚这出戏闹得刚刚好。”
雅岜听完,一时还没闹明白。
关略眉头皱起来,不怪雅岜笨,但他已经没耐心再跟他解释了。
雅岜只能自个儿站好,脑子里咕噜噜地转,然后“哔-”一声:“啊,九哥,我明白了,您的意思是您今晚故意把这事闹大,故意让那几个警察把您带进局子,这样一来庆哥反而不会怀疑您来云南的目的,是这意思吗?”
“……”关略稍稍欣慰,好在这孩子的脑子没完全笨死。
“那您明天真陪陶小姐去普洱?”
“去啊,当然去!”演戏好歹要演全套。
“那沈小姐那边……”
关略脸色一下子变了,冷光射过去,雅岜知道自己问了不该问的话,立即闭嘴,站好不说话。
直到电梯到了关略的楼层,雅岜道了声“明天见。”
关略停下来:“你明天去腾冲,想办法查到苏家仓库的具体位置。”
“好!”
关略进房间已经差不多凌晨四点了。
雾菲听到开门声立即跑过去。
她已经知道关略刚才去了沈春光的房间,又被临检的警察带走,但碍于自己是艺人的身份,不敢出房间去问,怕被多事的人知道后又是借机大作文章,只能一个人躲在房间里担心了半夜。
这会儿见到关略回来。
“九哥……”巴巴委屈地贴上去喊了一声。
关略倒是一愣:“你还没睡?”
“没呢,你在里面我怎么睡得着?”雾菲说着眼泪就下来了,一副又急又伤的样子。
关略也没多吱声,脸色平淡,也没任何要向她解释的样子,况且他折腾半宿也累了,打算去浴室洗把脸先睡觉,可雾菲不甘心,追过去。
“九哥……”
“还有事?”
“难道你没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当时关略正捧着冷水冲脸,丝毫没停顿,冲完之后他才将脸抬起来,眼睛被水浸湿变得更加黑亮,就那么咄咄看着雾菲。
“比如……?”
“比如…?”雾菲不大敢看他那双眼睛,鼓了一口气,“比如你为什么会去沈春光的房间?比如为什么你们会衣衫不整地被警察带走?再比如……你们俩究竟是什么关系?”
雾菲一口气问了三个问题,她真是被逼急了,惹恼了,所以竟然带了点质问关略的口气。
关略看着也不像是生气,只是抽了毛巾草草擦干脸上的水渍。
“你真想知道?”
“……对,想知道!”
“好,那我告诉你,就是你心里正在猜想的关系!”说完关略就将手里的毛巾轻扔到雾菲身上,走了。
雾菲接住,整个人顿在浴室。
她正在猜想的关系?她在猜想什么?
关略给了她一个看似某棱两可,但实则已经肯定的答案。
雾菲气得一把将毛巾甩到水池里,简直忍无可忍!吗投池圾。
公司给雾菲安排的第二场拍摄是在下午两点,也就是说两点之前他们得坐车赶到普洱。
结果沈春光一觉睡到了第二天六点,醒过来的时候窗外已经大亮,她立即起床急急忙忙地收拾行李,乱七八糟的东西又多,她也管不了了,一骨碌往行李箱里塞,结果枕头一抖便看到了那颗星星。
粉色的吸管,塑料材质,不过叠得挺好。
沈春光想起当时关略给她送星星时的表情,还有之后他对自己做的事,忍不住浑身战栗。
这个男人比她想象中的可怕,但当时他吻自己抚摸自己的感觉太真实,她排斥吗?
不!怎么可以不排斥?
沈春光咬住牙闭上眼睛,深呼吸,绝对不允许自己再有下次,但最终她还是把那颗星星揣进了外套口袋里。
沈春光拖着行李箱去退房的时候发现雾菲已经站在大厅等了,虽然化了妆,但依旧遮不住肤色憔悴和眼底的黑影,一看就知道她昨晚也没睡好。
“早!”沈春光走过去打了声招呼。
雾菲瞪她一眼:“知道现在几点了吗?这就是你们苏梵所谓的专业?”
“……”沈春光知道自己迟到了,错在先,也懒得跟她争,“抱歉!”
沈春光主动道歉,放低姿势,雾菲心里对她原本就有气,更加嚣张得势:“沈小姐不需要对我抱歉,如果耽误了拍摄是你们苏梵的损失!走吧,车子已经在外面等了你半个多小时!”
“……”
沈春光吞了口气,跟着雾菲出去,头一抬,见关略正靠在车身上抽烟。
这什么情况?
“他也去?”
“你说谁?”雾菲故意叼问。
沈春光咬了咬手指,情况已经很明显了,关略这模样就是跟着雾菲要一同去普洱的,她还问个屁!
“没谁,上车吧!”她自己将行李箱拿去后备箱,那会儿工夫关略和雾菲已经坐到后座上了。
沈春光在车外又狠狠咬了咬牙齿,告诫自己要稳住,遂走到副驾驶上坐好。
从昆明到普洱大概五个多小时的车程,这真是一段胶着又尴尬到死的旅途,沈春光一上车就将耳际塞进耳朵里,眼不见耳不闻为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