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赵猎户

他欠身作揖时,挂在剑柄上的挂饰垂了下来。那是块冰蓝色的宝石,像极了凝固的水滴。老者盯着那块水滴,神色就变了。

“你说你叫什么名字?”

“在下绀陌。”

“嗯,我知道了,你跟我来。”说罢转身离去,同门内的几个小厮使了个眼色,小厮立即出门招呼洪全和孙清缘。

绀陌脚下踩的是三齿木屐,木屐无论是敲在鹅卵石上还是木板上,都很有滋味。老者领着他穿过一条长长的回廊,脚步有些紧凑,绀陌跟在他后面,木屐敲打地板的节奏没有一点变化,却总能保持和老者不远不近的距离。他一边跟着老者,眼睛一边打量庭院里的景色。

这天阳光很好,院子里的一草一木都极具规格。这院子里桂树种的较多,等到了八月,必定满园飘香。

老者领他到了一处厅堂,回身对着他道:“不知可否把剑解下来?”

江湖人所说的“可否”那就是一定要了。无论到哪儿,行走江湖的人,特别是到了一处陌生地方的人,都不愿意将武器解下来交与对方。可是他却不一样,听完这句话后他毫不犹豫地把剑交给老者,微笑着道:“劳烦了。”

接下剑柄的时候老者吃了一惊,这把剑实在是太轻了,轻的一般练武之人根本感受不到它的重量。要知道练武之人所持兵器的重量都是具有严定规格的,无论太重还是太轻,都影响着出剑的速度与力量,轻剑比重剑更难操控,哪怕是剑术造诣上极其自负的人,也不敢随身携带这种剑器。难怪这年轻人解剑解的如此随意,如果他不是装腔作势的话,那么随意折一根树枝就能取无数高手的性命了。

他看了看年轻人的眼睛,坦诚无波,于是便笑了笑:“还请少侠稍等片刻,老朽这就去请示主人。”

他握住剑柄,发现剑柄上刻着长春二字,他思量道,赠剑的怕是位风姿卓越的老人吧。

推开内阁门,一股湿润之气扑面而来。有水声,细细的流水声。这个房间的墙壁竟是用岩洞的石头凿制而成的,墙壁上铺着水帘,水流进四面墙角凿出的沟壑里,再经由竹管引导,流经屋顶,再度顺着墙壁落下。

这房间也不知被水浸泡了多久,空气黏湿得非常厉害,老者才进去不久,衣衫和头发上便落满细小的水珠。房间里养着紫苏和栀子花,沾满水汽的花香,总是比其它地方的淡雅很多。

半透明的屏风后突出一个淡淡的人影,老者道:“厅堂有个少年想要见您。”

屏风后传来个清朗的声音,那声音道:“他叫什么名字?”

“绀陌。”

“绀陌?”那声音停顿一会,似乎在回想些什么,“他从哪里来?”

“沽浪村。”

“……沽浪村。”那声音又停了下去,声音的主人似乎在遥望什么,老人不敢催促,只能垂首站着,良久良久才听着他道:“你为何放他进来?”

老人把剑举起来道:“那少年人剑柄上的挂饰实在是太过眼熟了。”

一道微风拂过,手上一轻,还未见到半个人影,手上的剑就没了。

只听得铿锵一声,剑被拔了出来,里面的人道:“长春?嗯,这名字取得不好。那少年人在哪个厅堂候着?”

“老朽擅作主张已经把他引进来了。”

里面传来一声轻叹:“他要干什么,你先应着,不要让他走,我暂时不想见他。”

黑影一闪,长春剑被扔了出来,老人伸手接住。

“今年有哪些人会过来?”

老者皱着眉头,似乎有些不悦:“今年来的人和往年有些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您听我给您报的名字就知道了。今年拿到人头的有洪全、孙清缘、柳上梢、何易、古白鸠,以及陈盛盛。”

“……嗬,这次来的人是有些意思。”

“方才在门口时,柳上梢被洪全气走了,何易、古白鸠和陈盛盛估计已经到了。”

里面的人默了一会,忽然道:“罢了,罢了,你去,你去让绀陌进来。”

“……是。”

这坠子怎么会在他那儿,莫非他认识丁岩?

“你是不是认识丁岩?”

绀陌刚一进来就有人问他,他怔了一下,旋即冷静下来,答道:“在下不识。”

屏风疏地分成两半,水雾中迸发出一抹青光,只听得铮的一声脆响,两种兵器交击,绀陌蹲膝向前一滑,剑身咯喇出金色的火花,那人反腕倒转,在刀刃削向绀陌的位置时,绀陌已倒转翻向空中,脚登上岩壁,那知岩壁常年浸水已变得非常滑脚,剑锋削向水幕,那一粒粒水珠霎时变成凛冽的暗器。又是几道青光,飞击而来的水珠被劈成碎末,登时,房间被浓浓的水雾笼罩。

胜负只在一瞬间,待水雾消散,谁的剑快谁就赢。

水雾贴上剑刃。水雾淡了,薄了,剑气袭来,只见青光一闪,一缕黑发被削了下来,绀陌终于看清与他博弈的人了,那是一个身穿青色长衣的男子,眼珠漆黑,里面孕育这汹涌的波涛,他的长相非常俊美,额上带着金色的额环,额环上镶着块冰蓝色的宝石,材料同他剑柄上的那颗非常相似。绀陌的头发落地时,那个男人淡淡道:“你很好,是我输了。”

绀陌的剑已经入鞘,但却是划过青衣男子的喉咙后顺势入鞘的。那男子指着自己的喉咙:“若不是你手下留情,现今我已是个死人。你赢了。”

可是绀陌丝毫没有赢了的感觉,他打量了男子很久,终于问:“你是赵猎户?”

那男人点了点头:“除了我,没人敢坐在这儿。”

绀陌欠身道:“晚辈见过赵猎户。”

赵猎户道:“说罢,你找我做什么?”

绀陌犹豫道:“前辈方才所说的‘丁岩’……”

赵猎户打断他:“我现在知道你不认识他了,回答问题,你找我做什么?”

方才打斗的喧嚣之声,被哗哗的水声替代,这半间屋子静的只能听到水流的声音。

老者站在厅堂外沿的走廊上,静静地望着院子里的桂树,想象着八月金桂的情形,嘴角带笑。他在那里站了半个时辰,终于,身后响起了木屐的声音,红衣浪客从内阁走出来,眼波依旧沉静。

老者瞧了瞧他左边的头发,笑着道:“少侠的事情不知谈得如何?”

绀陌道:“已经谈妥,在下是要在这里叨扰一阵子了。”

老者道:“老朽姓赵,是这儿的管家。”

“赵管家。”

“前来为赵猎户庆生的人,在一刻钟前全部到齐,已经准备用膳了,少侠请。”

“请。”

他们究竟谈了些什么事情,赵管家不多问一句,他这个年龄的人,早已经学会了装聋作哑。他的主人是一个行事诡谲的人,但他佩服他,单凭这一点已经够了。

赵猎户待他们都走远后终于舒了口气,拧开案台上的圆形图案,中间的地板裂成两半,涌现出蓝黑色的海水,他跳下去,鲜血在他周围晕开,皮肤枯裂,额环上的蓝色宝石发出荧光,只是那种光环非常羸弱,原本的冰蓝色也逐渐转黑,他的头发黑得发亮,眼睛的光芒却暗了下去。

潭中飘来一阵叹息,幽幽的,有点英雄末路的意思。

“没想到我会输给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不知姬瑛看到了会怎么想……可惜姬瑛已经看不到了。”

在海水中泡了半日,皮肤上的裂痕渐渐愈合,他望着潭子里的血水——听说喝了人鱼的血可以长生不老。令人作呕的声音,令人耳朵发聩的杀戮,还有比海底还要黑暗百倍的礁洞。

他起身,皮肤比往日又苍白了一些。他想起那个少年的眼睛,还有剑柄上的滴水石,他应该就是以前那个病的快要死了的少年吧,现在已经长得这般大了,武功也非常好。

——“今年来的客人都非常不好。”

——“在下知道府中有什么,府上的事情江湖上已经有些人知道了。”

——“承蒙救助,在下这次来是为报恩而来。”

——“在下愿拼上性命,保护府上的安全。”

长生不老……长生不老,剑柄上刻下“长春”的人信得过么。

无论背负怎样的过往,无论有着怎样的梦想,远离家乡太久的人是不会开心的。他想念那片蔚蓝的海水,沙滩是白色的,上面堆满美丽的贝壳,有时他凭运气捡起一块海螺,就能够从里面听到姬瑛的轻声哼唱,他的运气不算好,也不算坏,但总比那个叫丁岩的人类要差上一点,如果那次姬瑛出海没有遇上丁岩,说不定结果会好一些。

人鱼爱上人类?姬瑛有没有变成泡沫他不知道,他只觉得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衰弱了,如果这少年信得过就好了。

这些年来他广交豪杰,对人类的认知从不偏颇,不会极度相信一个人,也不会极度怀疑一个人,他只是希望承受那双眼睛的少年能可靠些,起码不要欺骗。

欺骗真的是一桩很可怕很可怕的东西。他穿好衣服,调整好呼吸,慢慢走出内阁。夕阳西下,但那阳光依旧耀眼。

阳光耀眼是好事,因为我们都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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