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流水宴在花苑里进行的如火如荼,秦尧因着在流民进城时,力挽城东于狂澜,备受众人吹捧,时间久了有些头疼,便推脱着离席去了假山后面散心。
他自那日起,又有好几日没有回府,秦凉的心思昭然若揭,自己这个二弟有多多疑,他心里清楚,所以才尽力避开,免得生出不必要的误会。
但是你不找误会,误会也会找你。
正无言静立之际,身后响起秦凉的声音:“今日生辰,大哥好像不太开心。”
秦尧连回头都没心思,只冷冷道:“你跟着我做什么。”
秦凉笑意浓郁,索性自己绕到他身前:“你我本是亲兄弟,哪来这么生分。”
秦尧因着继承了父亲的大将军位,深知秦凉怨妒,所以从前总是让着他,可眼下连自己最心爱的人都让给他了,态度放冷:“何事?”
“闲聊而已,大哥这是做什么。”秦凉话里有话,“你有许多时日不曾回府来住,今日好容易得见,才三两句话你就这么不耐烦。”
秦尧厌恶他的纠缠,冷淡道:“躲你,心烦。”说罢,转身要走。
“别。”秦凉一把拽住他,直接道,“大哥不是躲我,是在躲无瑕吧。”
终于一刀扎在了重点上。
秦尧斜睨着他,习武之人杀意滚烈:“老二,你到底想说什么?”
秦凉丝毫不惧他的威胁,迎怒而上:“大哥,这里就咱们两个人,你和弟弟我说实话,你心里到底还有没有顾无瑕。”
秦尧冷笑:“我说没有,你怕是也不会信吧。”
“果然如此。”秦凉得逞抱臂,“我就知道你们两个不清不楚,不明不白。”
秦尧眼中微深,解释道:“老二,你别误会,我和无瑕之间什么都没有。”难耐的吸了口气,这才如实道,“我是放不下无瑕,但我会却步。”
“停下不代表能走回去。”秦凉道,“事已至此,你的任何解释在我面前,都是苍白的狡辩,至少在她许给我之前,和你有没有”
秦尧薄怒:“没有,你休要胡说八道!”
秦凉微眯双眼,从中露出刺探般的光:“那你现在,是在恼羞成怒?”
秦尧再也听不下去他那尖酸刻薄的话,挣脱开他的手臂,转身迈步,却再次被那人拽住,秦凉敛了笑意,一本正经道:“大哥,我是真有事可你商量。”
秦尧胸口起伏的厉害,忍住怒火:“你说。”
秦凉思忖几秒,冷淡开口:“既然你放不下无瑕,那索性就别放下了。”
秦尧闻言不解皱眉,转身看他:“你说什么?”
秦凉猛然又恢复那副戏谑样子:“弟弟是说,咱们哥俩做个交易,我把顾无瑕还给你,叫她日后从你的夫纲。”顿了顿,“你把父亲留的将军位置,让给我。”
这回,秦尧的眼中果然在冒火,牙关紧咬:“老二,别逼大哥动手。”
秦凉咬死他不会在今日这样重要的场合对自己动武,遂冒着胆子一次又一次的得寸进尺:“大哥,你在我面前装什么正人君子,你不是喜欢顾无瑕吗?别看现在大王用你,你就能脱得凶险,以西昌如今的局势来看,世家迟早要完的,你现在就是鸟尽兔死前的良弓走狗,站在悬桥铁索上,不赶紧逃?”
秦尧第一次见他如此言之凿凿,似笑非笑道:“你既然看的这么明白,为何还想要我这将军位,活了这么大,没见过你这样自寻死路的。”
秦凉转眼就又换了套说辞:“这是因为弟弟我心疼你,大哥你在西昌的名望这么高,迟早会功高震主的,莫不如弟弟我,寄情山水,成日写写画画,这个将军位给我也是无用,没有威胁,这是我在成人之美。”
秦尧听得满心不屑,转身要走。
“难不成,用过的你就不要了?”
秦尧挑衅的话语在身后响起。
“你嫌弃顾无瑕,我可不嫌弃你用过的将军位。”
秦尧在袖袍中的手猛地攥住,青筋像是河流一般蜿蜒在整条手臂上,他咬紧牙关,双眼染了怒气变红,伴随着咬牙的咯咯声,回身就是一拳!
秦凉不察,被狠击在脸上,轰然倒向了旁边的假山。
许是这假山有些薄,亦或是秦尧的力气太大,假山被秦凉这么一撞,居然倒塌了,这一下灰尘四起,石屑飞溅,声音如雷惊扰了苑中的所有宾客。
大家全部看过来,老远的江淮和程焕也皱眉凝聚视线。
“怎么了?这假山怎么塌了?”
“少公子没事吧?”
“快救人!”
周遭人言纷纷,但好笑的是,没有几个过来帮忙的。
江淮眯眼:“怎么回事?”
叶征不知道从哪里绕了过去,面色复杂。
而另一边,秦凉趴在石碓里,连连咳嗽,倒是没被砸中,只不过他没有武功傍身,这样活生生的摔一下也够呛,更何况那一拳打得他头昏脑涨的。
秦尧随了自家父亲,火气极大,反正现在所有宾客都看见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一拳不解气,上前拎起迷迷糊糊的秦凉,切齿道:“你个小王八羔子,这么多年我让着你,你却不知道知足,今天做大哥的,就替父亲好好教训教训你!”
说罢,抡起手臂又是一记老拳!
这下子,四散的宾客才反应过来,一齐上前拉扯。
“将军!将军您这是怎么了!大夏天的火气这么旺!”
“快把少公子拉开,这怎么发这么大的火!”
“快去请太医来!少公子的下巴脱臼了!”
江淮站在那凉亭的栏杆上,瞧着池水对面,乱糟糟的一团,不解道:“这好端端的,怎么动起手来了?没想到大将军也是个脾气暴的。”
程焕知道这对兄弟的恩怨,也曾经见过秦凉,那人的眼睛里也有东西,是区别于江淮的东西,名叫贪婪,也不肯在路上回头。
秦尧百般退让,看来今日是退让不下去了。
能当着这么多人动手,足以见得他这次有多过分。
所以,程焕只是拿着酒杯抿了一口,摇头道:“自讨苦吃。”
江淮瞥眼看他,没多说话。
而站在他旁边的叶征却是微微眯起眸子,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随后心头生出侥幸,他方才在后面,听到了一星半点,算是搞清了这场打斗的来龙去脉。
于是乎,有计划暗暗滋生。
看来想除掉最后的世家。
也很容易。
一个顾无瑕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