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傅

伴君

太傅作者有话要说:咳咳,发错了章节,本来想着写多少发多少,中午踩着点来发文。

结果……

偶把今天正在码的一章发了,昨天写好的那一章给发错了,不得不承认,devilliu312亲,你好强大,中间断层让乃一眼看出来了。

终于搞清楚顺序了,偶再爬下去修下面的一章。那个,看在这一章过万的份上,就原谅偶的乌龙吧~~~

关于H,经过亲们提醒,偶才发现,这两只已经变成大叔攻和大叔受了……再不上肉,就成黄昏恋了,到时候,想H都H不起来了……

擦汗……偶去憋一下,憋得出来就憋,憋不出来,两位美型大叔,对不起了……你们继续憋着吧……

端午节,各处都在放假,想办手续也办不成,偶只能巴在电脑上了,能码多少就发多少吧……

下潜,接着码,争取让这文看起来不像是烂尾文,某肉决定再加两章,把中间一些事情再细交待一下,不晓得120章内能不能完成了,望天……

尽量开了金手指,希望没有显得很小白。

看到韩嫣的上书,刘彻的脑袋有了一瞬的空白。

韩嫣明明白白地说要跟刘彻了断,刘彻思前想后想了好久,终是没有拿他怎么样。心里还很犯-贱地惦记着他,还在想着怎么能把事情转回来。心里盘算得好好的,什么挡路就搬什么,搬完了,不就行了么?一这么想,心里就舒服多了。事实上,刘彻的日子过得却并不舒心。

没了能说心里话的人,刘彻开始是觉得寂寞难耐,打发寂寞的好办法就是找点事情做,国事,他玩得很溜,拦路的舅舅疯死掉了,朝中连个能倚老卖老装长辈训他的人都没了。家事,王太后因田蚡之死受了打击,还没缓过气来,注意力也就放在家长里短上了,目前最大的心愿就是给金俗的女儿金娥找个好婆家。儿子,他也生了。

出去玩乐?老想着以前与韩嫣在一起的时光,他侍中封了一堆,也颇有解颐客,当时引得一乐,散了更觉闷得慌。众人环伺,知心者无,实在是人越多、越寂寞。想逗儿子玩,想起这儿子还有了别的内涵,又失了兴味。

找来找去,生活中韩嫣没有参与的地方,就是后宫了,只有在才会不那么想他。后宫佳丽得了福祉,蒙幸者众。然而温香软玉抱满怀,努力耕耘,沉浸在肉-体的快感中,五官被晕眩的感觉包围,能够暂时忘记一切。然而,事后却更空虚无聊,更想把心里的空洞给填满。

能填满的那个人,却是不愿靠前。逼得紧了,搞不好适得其反,时机不到,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继续空虚继续寻点乐子找补回来。空虚也会成为一种习惯,不管什么事情,只要习惯了,习以为常也就当成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了。

韩嫣不在他眼前身边,不时时与他暧昧着,刘彻渐渐不如以前那样迫切了,于是便想,兴许过些日子,便会渐渐忘了那一时的冲动了吧?韩嫣越来越显出能干的架式来,真要是跟他做了那一步,现在还真不好办了。

然后,开始用审视臣子的眼光看着韩嫣。越看心里越难过——明明是要相知相守的人,如今却落得要这样打量他。翻来覆去看了一遍,也不知道自己要看些什么,却没有再召幸宫人,自己跑到宣室里闷闷地坐了一夜。再派他出征的时候,故意忽略了自己心中正堵得难受。与卫青配了一样的人马,领了一样的粮草,连出征时说的勉励的话都是一样的,然后问自己:“其实,我已经放下了吧?我待他,与别人,也没什么不同吧?”

送走了他,一转脸,便回到了后宫,说:“其实,没有他,我不还是照样过得挺好么?后宫美人如云,真是赏心悦目、赏心悦目、赏心悦目——啊~”

眼前一阵裙裾飞扬,却是女子闪过,喝住了,抬起打头人的脸,很素静,没有让他讨厌的脂粉气,点点头,就是她了。名字?后宫女人真不需要名字的,包括她们自己,让她们在名字与名位之中选一个,绝对是宁愿在姓氏后面加上一个尊贵的位份而不是自己的名字。

后宫的女子很可爱,不会说我只要一心人,不会说,咱们结束了吧。不会在自己“很想”的时候一把推开,不会甩开自己的手,不会为了照顾另一个人而把自己扔在一边,真是好极了。

她们那点心思在自己眼里也很单纯,不过是单纯地想要捞点好处罢了。这样的人反而更好懂,真的。想要“千金买笑”便给她千金就是,至少不会想着法儿推脱,让自己一片好意全成了烫手山芋,好心当成驴肝肺。比起什么都不想要的韩嫣来说,与这些人相处,更轻松。

醒握天下权,醉卧美人膝。这样的日子不过,还想要什么呢?不快乐,一点都不快乐。

“陛下是明君。”“陛下圣明。”“陛下做得很好。”“陛下……”

“朕真的有那么好?”

“当然了,您是皇帝啊。天子,怎么会有错呢?”

悚然惊悟,自己真的快变成一具土偶木梗,成了一个合格的“帝王”了。在这些女人眼中,自己只是“皇帝”。闭上了眼睛,挥挥手:“你下去吧。”

女人不知道皇帝是怎么了,方才还好好的说话,现在却一副懒得搭理的样子,欲言又止,只得道:“喏。”

为什么要说“我不是朕、朕不是我”,为什么要让我明白皇帝与刘彻的区别?一瞬间,刘彻有些恨了。阿嫣,你太狡猾。如果不明白,会不会更快乐些?只当这些人是在讨好自己。如果不明白,会不会就不再想——换个男人在这里她们一样会尽力讨好,只要他的身份是皇帝。会不会不再苛求这么多,只要觉得舒服了就好?

如果你不说,爱是唯一,是心中只有一人。我会毫不吝啬地赏赐让自己觉得舒服了的女人,觉得那就是宠爱了。看到女人尽力侍候自己,觉得自己在她们心中很重要,她们在爱慕自己。你,为什么,要让我明白这些?

用力,手中新枝捏作残红,任汁液染满了手掌。

让我明白了这些,你却突然抽身说要结束这一切?你打的好主意!做梦!让我不要再惹你?是我先惹的你,可谁让你这么可爱?谁让你越来越吸引我?现在,不是我惹你,是你惹了我啊。搔到痒处,触到了心底,点了火,就想走?

轻抚额头,手掌遮住了双目精光——没门!窗户都没有!房顶盖严了!地板砌上石头!收回手,摸着下巴——到底,要怎么做呢?

却听得宦官来报:“主父偃求见。”

“宣。”

主父偃,潦倒长安的齐地人。卫青荐了他好几次,自己都没有理会。那是元光元年的事情了,那里卫青还没有立下大功,就想着荐人?卫青,你是不是太心急了?看着田蚡安排人,你也有样学样?主父偃,朕不是没有打听过,历齐、燕、赵、中山,没一个人能看得上他,真是神弃鬼厌狗都不待见,这样的人,你也荐?是看他可怜想拉他一把,还是此时施恩要他报?不管是哪一种,你都不该拿朕做人情。主父偃,却在据儿出生后就请立卫子夫为后,你们,真的很清白么?

主父偃上书诣阙,看了他的上书,方觉得他是有真本事的,只是,太深刻!有用,非常有用,却不知收敛,不过,送上门来的刀,不用,白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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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父偃来了,是个个子并不高大的中年人,有些瘦,眉宇间是深深的竖纹而非这个年纪的人多有的额上横纹,显得坚刚狠厉。这副相貌,刘彻有些看不上眼,若非他的上书太吸引人,他的计策实在有效,刘彻并不很想用他的。请置朔方、徙豪强兼并之家于茂陵、行推恩令,实在是太得刘彻喜欢了。高兴之余,也有一丝遗憾——与卫家没有瓜葛就好了。这样一个颇得法家精髓的人,却是偏向外戚的,让刘彻觉得堵得慌——主父偃,不能长留。

主父偃明摆着要挺卫子夫母子到底,让刘彻很不喜欢,目前为止,刘据是刘彻唯一的儿子,支持他们母子,不是单纯的在诸皇子中择一贤者而择式的站队,而是在算计刘彻啊——支持据儿的人,其实,是在打着朕再无他子,然后,离死不远了,好表忠心吧?得子固然是朕所喜,只是,他今年连路都走不稳,你们却把他夸成一朵花,是不是太心急了点?朕的儿子,不需要你们这样的吹捧,朕当然想自己的儿子成器,只是,你们夸得太离谱了。你们,能不能,把眼光放得长远一点?

主父偃却是带着另一个让刘彻很想会心一笑的消息来的——燕王刘定国淫-乱以及其他重罪。燕王偏远,却是北接匈奴,收回来,正好。让他去办吧。

主父偃欲言又止:“陛下……如今皇子已大,母族日显,出身不能再说寒微。陛下春秋日盛,而椒房仍空,即便不立太子,何妨先立皇后?后宫有主,也免得再起波澜。一兔脱走,万人空巷……”

刘彻眯着眼睛笑了:“朕如今听到皇后两个字便觉得烦,据儿么——”有些无奈地道,“他还不会说话呢,再看看吧。卿且行燕,回来再说。”

“喏。”

主父偃退后,刘彻心下更怒,一个一个,就没有省心的!又转而想到,自己如今已是而立之年,确实只有这一个儿子,心下不痛快了。也有些犹豫:要不要先立了据儿?以备万一也是好的,各地藩王,从来就不是什么善与之辈。又一想,立了他,岂不是如了一帮躲在暗处的小人的意?若是以后再有更合意的,想换太子,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先帝废栗太子,看着简单,却是有当时的窦太后、梁王、包括馆陶在一旁支持,并且是打了个措手不及,让栗太子没有反应过来。现在的刘据,他的舅舅日渐峥嵘,姨父们出自旧门,当年的栗家与之是不能比的。一时左右为难,拿不定主意。王氏有孕,也快分娩,不知是男是女……

就在这时,又有通报:“安阳侯求见。”

刘彻歪了歪嘴:“宣。”

韩嫣进来,刘彻静静看着他行礼问安,心下却在暗自估量,瞧这行止,是一点都没变,只不知道,心,变没变?

韩嫣倒没有想得太多,这几年,刘彻对他似与众人同,没有那么紧挨着,也不刻意回避,像是完全忘了以前那一段一样。当下从袖子里拿出了准备好的奏章。

刘彻挑眉:“这又是什么?”

韩嫣不语,双手奉上。刘彻接过,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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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嫣见刘彻面上先是一白,隔了一会儿,五颜六色轮了一回,最后定黑色上。心下纳罕:明明是对集权很有利的办法,为什么他会这么生气?

刘彻恨得牙痒,刚想着要跟他继续,他倒好,真把自己当“皇帝”了,想着放权,为的什么?担心什么?正在大有为之时,你为什么要退?心里在想什么?是以进为退想要更多,还是怕功高震主?抑或,看着卫青得重用,心里有什么计较?

深吸一口气,缓声问道:“正值而立之年,王孙怎么想起这一出来了?”

“其实,十多年前,臣再次蒙先帝诏命,令臣再为陛下伴读的时候,已经跟陛下说过了,不知道——陛下还记不记得?”

刘彻一愣,笑道:“怎么不记得?只是,你现在要退的什么位?”摆摆手,“别说已经得够了军功、国家也大胜了,匈奴还没有彻底打垮,不是么?正要指着你再努力,怎么就要退了?”原来,这人还记得当初志向……

“这是早就想好了的,不是么?”韩嫣理了理袖子,轻声道,“当年,先帝驾崩前,曾提点过臣,此事,不能着急。臣回去想了很久,确是需要一个契机。由一将军上言,是最好的办法。只是,满朝老将,用旧的法子太久,轻易不能接受反而容易多想,年轻的,又没那个资历能让大家接受。如今由臣提出来,也算合适。”

“我还要用到你呢,现在退了,你要把我闪在半空么?”

“此事,陛下不用担心,军事上,卫青比臣更有天份,历次出征,军中也磨练出了一批人,不能当帅,做将还是够的。臣也不是就些消失,不过是想闲下来,把自己知道的都写出来,也不枉知道了这么些东西。”

“听说,各家都有自家不传之秘,你倒大方。”

韩嫣摇头:“想把好东西留给儿孙后人,本是舔犊之情,却不知,有些东西能单留给自家人,比如财帛,有些东西,还是散出来的好。学问不是天生的,都是学来的,得之于人,授之于人,方合道理。”

“先缓缓吧,还是不妥。难道在怕什么功高震主?”

“陛下,此事于国有益,望陛下三思,”韩嫣想了想还是坚持,“现在,臣还算略有薄名,却也不是国之柱石,虽有微功,还谈不上什么功高震主,臣并不担心。臣在军事上,很难再有更大的建树了,最高也不过再进一步而已,但是后面,有更年少者,”看着刘彻沉思的表情,韩嫣知道他已经能听进去了,“这些人,陛下用的时候,是不是觉得君臣相得?知人善任?有才不用实在可惜,用了,他们便要建功,功劳大了,难免会有其他的事情发生,便是臣子真的忠心,这个国家也不稳了——尾大不掉。哪怕本身没有恶意,可活着就是这世上最危险的存在。”

“居高位者,积历年经营,就算自己不想,身边也会有一群依附的人:故旧、亲朋、部属、子侄……早已抱成了一团,为了谋求自身更大的发展必然要有所行动。哪怕他们自己都没意识到这是在掏空国家权利,可这些人,确实已经成朝廷的蛀虫。”

“到时候,陛下要怎么办?不觉得遗憾么?曾经那样的君臣相得合作愉快,只能默然收场,是怎样的感伤?然后,君是昏君,不能容有功之臣。臣是权臣,势倾君王。”

“看不出这样的后果也就罢了,看出来,却不说、不想办法解决,就好像看着别人一步步往深井里挪,自己在一边瞧着还直乐:他们是傻瓜,迟早要出事的。臣,不想做那种人。原本能好好相处的,何必要闹到不可收拾呢?”

如此严肃的话题,刘彻却笑了出来:“于国有益?阿嫣还想着要看着这天下越来越强盛么?”

“当然。”

“唔,”刘彻点头,“朕知道了,卿且退下,一会儿自有旨意。”

“喏。”

捏了樱桃放到嘴里,唔,真甜~拍着膝盖打拍子哼着小曲。

既然让我对你有了爱慕之意,我可不会再放手了,被你爱过,再看别人,总觉得缺了点什么,让我变成这样,你是要负责的。想走,没那么容易,你不过来,我不会想法儿让你来么?

春陀悄悄来报:“安阳侯家,夫妻相敬如宾。卫将军家并无嫡妻,只有几个侍寝婢女。修成君家里,正在给小姐办嫁妆……”

直指绣衣使者回报:“太仆大人在相看长安闺秀,听口风似要为卫将军选妻。弓高侯太夫人、安阳侯太夫人在为安平侯准备婚事。”

母后快不行了,为金娥定下门亲事倒在意料之中,只是定下了淮南……唔,也好、也好。

公孙贺又不安份了么?卫青,有多大了?唔,十二、四、六、二,二十四了,是该娶了。阿说,也二十了,王陵家的闺女,怎么就选了他?列侯不假,不过,这翁婿俩的封地倒是挺近啊。真是像他哥哥,尽向着外家。阿嫣……呵呵……你真是心仪许氏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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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嫣回家,等到的不是刘彻一切准备就绪,只等他上表请辞的暗号,而是再次出征。

元朔三年,匈奴再次入边,汉匈双方像极了两个怄气的孩子,你打我一下我打你一下。去年汉廷刚收了河套,今年匈奴就打到了代、雁门一带。正准备反击的时候,王太后却死了,只能停下办丧事。死了亲娘,刘彻心中有些空落落的,是这位母亲一手把他拱上了皇位,又在初时为了他皇位的巩固劳心劳力,本该感激的,却因她对娘家的偏袒带来的一串问题磨去了好感。如今人死了,母子天性又发了出来,很是难过了一阵。

王太后的丧事办完,恰是张骞自月氏还,带来了西域的风土人情,以及匈奴与西域各方势力的分布情况。

新一轮的布置又开始了,刘彻自此确信了匈奴各部平日各自为战的状态。整个大汉朝的国家机器围绕着新的战略方针运转。大战当前,韩嫣自不能明着表现出退避之意,只得暗下再向刘彻进言,却得到刘彻一句:“再战一场。”只能回去准备了。最后一场吧,再战,打是打顺了手,总是心中难安,一旦有了退意,便不想再拼死拼活了,暗中告诫自己——站好最后一班岗就好。

汉廷在紧锣密鼓地布置,匈奴也没有停手,元朔三年的行动汉军并没的立即反击,匈奴尝到了甜头,不免再想南下,于是,元朔四年又到了代、定襄、上郡来打草谷了。此时王太后丧期已过,刘彻再也不想忍了。

元朔五年的春天的大旱,没能拦住汉军北上的脚步。定了韩嫣与卫青为两路主率,下各辖四将军,分路出塞。

送走队伍,刘彻站在巨大的舆地图前暗自思量,卫青、韩嫣须得分兵,否则,以两人资格,卫青必属韩嫣之下,待到韩嫣退位,而军校未成之时,卫青就是韩嫣天然的接班人,底下的将校必集其门下,再要拆开来就要费事了,不如先分了一半去。韩嫣回家上表请退的时候,才不至于天下将校几集于一门。李广似乎不适合远战,守城倒是在行。公孙贺、公孙敖,跟着卫青正好,这样韩嫣手下就能多两个不是亲卫家的名额……还有什么?

韩说,唔,让他随着阿嫣再战这一场吧。这场回来,我不说,阿嫣怕是也要让他借口退下吧?——兄去弟随,阿嫣若退而阿说不退,阿嫣的军中部属怕会追随阿说吧?阿嫣,再让我看看你到底会怎么做……

卫青是个老实人,只是太老实也太实在了,行军打仗似乎占去了他所有的智慧,其他的事情竟是全由着家人摆布了,二十六了吧?没有正妻也不觉得奇怪么?你儿子都生了好几个了,家里还没有主事的。你真不知道你姐姐们打的什么主意?你议婚都议了几年了?你到底想娶个什么样的妻子,自己心里没数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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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事挺顺利的,韩嫣觉得自己这辈子打仗好像都在拣便宜,先是拣了李广的便宜在人家苦战吸引注意力的时候捣乱建功,然后是乘着卫青战茏城的时候绕到单于庭,现在,知道对手是右贤王的时候,又要抄右贤王的退路。真是开了作弊器==!

然而,这一仗就是开了作弊器,他也非赢不可,点着手下将领、校尉的名单,几乎都是新人,或者是从未立功之人,而卫青手下用的是沙场老兵,看起来是卫青很得刘彻照顾,其实,刘彻是不想把军中新势力放到卫青手上。

卫氏之盛,是因其军功。刘彻真的那么信任他么?是不得不信任吧?除了霍去病,武帝朝再找不出一个能够替代卫青的人了,不是刘彻不愿,不是刘彻不敢,也不是刘彻不忍,是真的没有这样的人。每次出塞,刘彻都是兵分几路,这里面固然有军事战略的必需,更多的,是希望军中不要出现一个权力中心。数次分兵,几路的将军里,刘彻不是没想过要提拔一些能独当一面的,却是比不过卫青,战功没他多、损失比他大、用人还老出岔子,只能作罢。如果有了另一种方式,刘彻,当然会想用。

看到被捆了个结实的右贤王,韩嫣终于松了一口气,不管怎么说,有这么个大活人,这回算是能交差了。

回城的庆典,也比以前大不了多少,卫青斩获数比韩嫣要多,韩嫣却抓了右贤王这个大彩头,两下持平,各自益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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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刘彻认为韩嫣军功已盛,侯封万户,再多,太显眼,便要封韩宁为侯,令他两子皆侯省得他老是挂念。韩嫣却说:“连阿靖,臣也希望到最后给他留下千户足矣。生为臣之子,少而衣食无忧,读书习武拜的可以说是最好的师傅,这样的条件下,他们若能成材,功名富贵自己求来,设若不才,给他们再多的东西,他们也留不住。昔年萧丞相为子孙置产,择贫脊地,就是这个道理了。何苦令三岁孩童手持千金而过闹市?”

如今韩嫣要退出领兵的序列,刘彻觉得以后再难有进封的借口,不免旧话重提。韩嫣无奈:“臣说过,不喜欢说谎话的。”

刘彻撇撇嘴。

“陛下见过宁儿么?要不要见见?”

“男儿当自强。”听到韩宁如此说法,刘彻很郁闷,这孩子跟他娘、他哥哥一样不讨人喜欢:“这是你父亲挣来的功勋,正是自强得来的。”

“又不是臣自己挣的。”

翻白眼了,这孩子真讨厌。抬眼看看韩嫣,居然笑得很欣慰,很好,随你罢!封他,不过是为了让你不要因为担心他而费神,你不觉得困扰,我也懒得理个不讨人喜欢的小鬼!

儿子不要封,便都加到韩嫣头上好了,于是,韩嫣成了大将军。目瞪口呆,去找刘彻理论。

“不是要带个好头么?以此衔求退,下面的人才能更重视。”刘彻不以为意。如果韩嫣不是以军队的最高职衔退位,他的影响力就不能达到最大,后面再有人立功让刘彻不得不赏提到比韩嫣现在更高的职衔上,这个人如果不想退,那么韩嫣再做的事情其效果就要大打折扣了。

还有另一点,刘彻没有说出来,大将军,汉制不常设,设,位比太尉,亦是万石,身份贵重。韩嫣要退位,刘彻也不想让他委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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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韩嫣要退位,韩则、韩说并没有阻拦。

“正该如此,”韩则想了想,“祖父当年就说过,不要锋芒太盛,月盈则亏、水满则溢。”

“哥哥的意思,我明白了,”韩说把自己深思熟虑过后的想法说了出来,“咱们韩家,跟着陛下走就是了,我参军,不过是觉得哥哥一个人在外头太累,不想成哥哥们的负担,如今既已封侯,也不用哥哥们为我担心,正是退下的时候。舒服日子,谁不想过呢?”

韩嫣一直以为像自己这样不求上进的人很少,没想到韩说现在二十出头,居然也想退了,不会是自己把人教坏了吧?

“哥哥想到哪里去了?”韩说哭笑不得,“哥哥们一早不就教过我么?人要有自知之明。卫青,论领兵,我真不如他,与他争个什么?几次出塞益封,我已有了五千户,还不够么?其他人,一个个热炭团似的心思就想争功,再争下去,等着陛下收拾么?一群傻冒!”

“再说了,现在陛下又添了一个皇子,以后怕是会有更多……争储,越是位高权重的人,越是各方拉拢的对象,再不退,就得做出一个选择,有百害而无一利。选错了,几辈儿孙翻不了身。选对了,又能进到何处?”韩则补充道。

韩嫣放心了。又说了自己推掉刘彻加封韩宁的事情,韩则却是大大支持:“这样就好,”又有些不好意思,“一直不太好意思说,你们都看到了,我和你嫂子至今无子,以后怕更难了,不如——把阿宁过继来吧,韩家长房,总要有个香火……”说着,自己也伤感了起来。

列侯无嫡子称为无后,是要除国的。弓高侯韩家,便要成为历史,弓高由国家收回,或者再行封赏给有功之臣。再者韩则无子,祭祀的事情便不好办,虽然不过继韩宁韩靖一样会孝顺他,只是侄子与嗣子毕竟不同。

沉默了一会儿,韩嫣点头:“我固然没有什么的,只这毕竟是大事,要与全家人都说了才是。”当下把在一起聊天的女人们请了过来,众人都觉得这样也好,总比过继个疏远的更合适。

于是韩则上书请求继嗣,韩嫣请分封邑与次子,万余封邑分作两份,这样虽然还是不少,却没有那么显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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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韩嫣请退,还很无私地把所知的军事知识给传授了出来,众将很是不解。军校初立,人数并不多,不过二十来人,是从良家子里优选的,出身富贵的刘彻还不要。肯无私教授的毕竟要少,大家并不理解韩嫣这么做的理由。

看到他退,私下也嘀咕一下他是受了猜忌,刚拜了大将军就急转直下到不领兵了,怎么看,怎么像是被夺了兵权的淮阴侯。刘彻却允了他家过继的请求。过继的孩子一般是不能继承爵位的,刘彻的允诺却是说,韩宁可以继承弓高侯的爵位,并且这个爵位可以一直传下去,这绝对是份丰厚的赏赐。

见他开了军校,大家觉得是被抢了饭碗,这是要提拔新人来对抗自己了,难免有所抵触。

“我固然可以敝帚自珍,只传自家孩子,只是,我不能保证自己能在把所知全都教给他们之前还活着,如果我死了,他们怎么办?大家都不愿轻易透露自己的知识,谁来教他们?就算能顺利地教给他们,数代以后,谁能保证不会出现子女尚在襁褓而父亲已逝的事情?到时候又要怎么办?他们要到哪里去学这些能够让他们显扬的东西?如果我把自己所知传授了出去,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就能很容易地从外界得到知识,如果有天份自能悟出道理,到时再有建树也未可知,不是么?”

军人都是刀头舔血、不知何日身丧,这样的顾虑很正常,想法也很周到。这不过是可持续发展的一种论调罢了,只是,大家都没想到而已。如同一个游戏规则,只要大家都接受了,都照此执行,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大家都藏着掖着与大家都露在外面,那是一样的。与其藏得费事,不如全显出来,既大度,自己又能得利。尔虞我诈与尔不虞我不诈的世界,都能运转得很好,你选不选一个更轻松的活法?当然,前提是大家都要接受这个规则。

接受一个规矩,需要一个带头人,名人效应很重要,此刻,韩嫣扮演的就是这样的一个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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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彻见到韩家兄弟一齐请退,心下松了一口气——终是没有看错人,高兴之余给韩说加侍中、上大夫,韩靖韩宁皆补入期门。韩嫣见大家算是接受了他的说法,也是松了一口气,没成了晁错,实乃大幸。众将不跟他计较,一是现今他功劳最大,由他带头,没人敢跟他硬扛,二来刘彻也很配合地做了善后工作,军费独立,立功的将士终身免役,参军但是无功的退役也免五年役,同时在从长安开始渐渐推行募兵制,挑选精壮,年三十五无功的退役也免一定年限的徭役。同时改进了抚恤的制度等等。同时,军队独立,直属皇帝,朝臣只有参与是否出兵的权利,没有指手划脚的权利。

这时大家才醒过味来,就是有点牢骚也不敢发了,这是皇帝要改兵制。

刘彻翻着兵书,轻笑。渐渐换成职业军人,比以前的轮番服役制要好太多了,哪怕有连坐制,也不如现在这样稳妥,一直呆在军中,一呆二十年,对军队自然有感情,士卒之间处得时间长了,袍泽之情更厚,更不会轻易丢下战友私逃,战场上更是用命,凝聚力也强。虽然削减了军队的人数,战斗力却上来了。还省了军费,还是划算呢。

韩嫣见军队步上正轨,又作出了让人更惊呆的决定——退役!以大将军衔退役。学校,是培养人才的摇篮,慧能能出名全是因为他有了个好学生,学生也长老师的名声,再呆在军校里,哪怕韩嫣不再上阵,还是会日渐积累起人望来。他,还得动。

刘彻居然允许了!

韩嫣成了大司农,掌谷货——打仗要靠军需,国库经过几次大仗渐渐有些吃不消了,这是韩嫣的理由,刘彻把这官安给韩嫣了。于是,带着新造的算盘,韩嫣上任了。体会到了专业人员好处的大汉朝,这回没有为难他,批准了使用专门会计人员的奏请。韩嫣趁此把全国的账本理了一遍,每年制定国家预算等等他还记得的财政管理办法。

清理国库账目,推行新的税制,商人不能一棍打死了,不然这个国家也就没了活力。韩嫣用的却是征收遗产税的办法,土地遗产税较少、钱帛就多了,商人钱多……还有奴婢的管理。抑制兼并,在这个时代环境下,并没有太好的办法,只能用慢抽的方式由国家慢慢来。

财政再紧张,韩嫣也咬牙抽出一部分资金,办学校。长安太学建元六年便设了各科博士,本是董仲舒首倡,只因他的学说让刘彻不喜韩嫣又从中出力,本人被废居家中,太学却是保留了下来。此时略作护散,十几年来韩嫣那套实用的学说因其通俗易懂已是很有市场,各地本身便有一些条件参差不齐的学校,此时便是在此基础上略加整理,花钱倒是不多——通过学校尽力宣传一个新的概念,外交与扩张。

不是称臣了就是大汉子民了,不与大家交一样的税,凭什么要受到优待?一个人说是承认你是他的主人,却要花你的钱吃的比你的儿子好用的比你的女儿好,他给你一张纸要拿回你一块金,这是奴婢还是祖宗?

辽东虽苦,再往东北,却是微子故地,盛产人参、貂皮、鹿茸……隔海向东,不是蓬莱仙岛而是布满黄金之地……

司马相如使西南夷,韩嫣嘱他再向南打听有没有产量更高的稻种,目前束缚汉朝发展的不是土地兼并也不是匈奴边患、奴婢制度,是粮食产量。粮食产量低下,一个人务家能养活的人口便少,就有更多的劳动力被束缚在土地上,同时,养活一个人需要的土地数量就多,一旦兼并,麻烦就像滚雪球。提高作物亩产量是很重要的问题。

甚至想到派人由此向西——那里是印度,棉花的原产地,有了这个东西,绝对是向北发展必不可少的物资——张骞回汉,便说过经蜀过西南夷取道身毒亦可通西域。

牛羊肉其实很贵的,出塞得来的东西很可以卖给商人,让他们再转手,既充了军资又活跃了资本。

薛泽就是个橡皮图章的功能,代替薛泽成为丞相的公孙弘很配合,他也讨厌董仲舒,为此还下了绊子,他的思想更实用,为人也更灵活。从天然感情上,他是比较接近韩嫣的。他还很识时务,不会拿自己的前途过不去。韩嫣埋头苦干,有了成效,他也有个襄助的功劳,也乐得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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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韩嫣忙得不亦乐乎,刘彻笑了。

韩嫣很愤怒。

国库刚刚轻松了,这个败家子居然要修后宫?

桂宫,名字很好听,史上也挺有名,可要是拿自己辛辛苦苦攒来的钱修,韩嫣只有一个感觉——肉疼!

刘彻居然还笑得很无耻!桂宫修好,刘彻大宴群臣,作出了一个让人目瞪口呆的决定——后宫全体迁往桂宫。未央宫,汉之议政所,一堆女人来裹什么乱?对匈作战连连取胜,淮南王谋反铁腕断了数万人的性命,主父偃一出而灭三国,越来越逼人的帝王威严令人不敢反驳,谁来触这个霉头?又不是在宣室里请他姑母的小情人。

汉初萧何营宫室,先造长乐宫,那时候整个汉廷的议政之所是在长乐宫的,后来又造了未央宫,于是长乐宫住了吕雉、未央宫住了刘邦,这才把议政之所改在了未央。议政之所尚且能变,何况只是皇帝后宫搬家?

未央宫么,留下来,给皇子住。

刘彻终于又抱上了几个儿子——王氏生刘闳、李氏生刘胥、刘旦,连同刘据,都被刘彻拎到未央宫了。

一直养在后宫稀见群臣的诸皇子终于与大家见面了。论长相,这几个人都还不错——父母都是相貌不错的人,孩子长得丑才是难得。

皇长子据年龄最大,已有七岁很有些小大人的样子,举止文雅和善。余下的三个皇子,刘闳比刘据小一岁,刘胥、刘旦年纪更小一个五岁一个三岁,倒也都似模似样。

韩嫣又郁闷了——刘据按原计划生了也就罢了,这三个也……而且,一个没多一个没少,都是什么事啊?

未央宫被收拾一新,各分了住所。刘据住到了他的父亲、祖父曾经住过的宫殿里,其余三人也各有住处。诡异的是,陈掌被任命为詹事,皇后有詹事、太子有詹事,其他人么……陈掌,他是太子的姨父。而年轻的霍去病正在去年,一战封侯,较之卫青、韩嫣的起点更早了好几年,他,是刘据的姨家表兄。长安城、宫墙内都弥漫着奇怪的气息。

马踏匈奴的冠军侯,不是不想去围观一下的,韩嫣终是没有去拜访。韩嫣是他长辈,没有反过来拜访的道理,霍去病更是个不喜交际的人,他与韩家的交集,不过是在校场偶遇带着侄子去见长识的韩说互相较量一把。

与霍、卫这样的名人近在咫尺,却碍于种种原因不能相交,应该是穿越人士一大恨了。只是韩嫣却没功夫暗恨,他被安了一个自己不想接的差使。

搬到处所里,各位皇子的第一件事却是拜师傅。师傅是韩嫣,名号是太子太傅。太子太傅却没有太子可教。

令见太子毋以臣礼,令诸皇子执师礼以待之,以示汉家尊师重教。

满脸黑线地坐在原来的椒房殿,现在的未央殿里,韩嫣很想逃,却是逃不掉。刘彻的理由很好啊“先帝有言”,刘启不过是夸韩嫣字写得好,说是皇孙可以跟他学写字罢了。会玩扫雷和会自己编程根本是天差地远好不好?

“哪个学生不该敬老师?皇子若以身份尊贵而不重师,不以师言为然,能学到什么东西?”

看着韩嫣别扭的样子,刘彻淡笑,真是不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