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章说到,偷袭孟撒的残军部队第一路人马顺利找到了缅军营部,还打死了营长貌丁少校。那么,其余两路人马进展顺利吗?
第二路由团长张苏泉带领,他们趁着夜色直扑缅军兵营。
缅兵宿营作战,处处效仿英军那一套,宿营睡觉时士兵全都不带武器,武器都被集中锁在柜子里,说这样做是为了减轻武器对士兵的心理压力,有利于士兵更好的睡眠,以保持更旺盛的精力。但是这种人道主义的关怀,今天恰恰给残军偷袭者留下了可乘之机。黑夜里,军营内突然枪声大作。睡梦中的士兵们一片混乱,所有人都找不到自己的武器。掌握武器柜子钥匙的军官一惊慌,颤抖的双手怎么也打不开武器柜。紧接着,手里的钥匙又被混乱拥挤的士兵们撞飞,踩在地上。惊慌失措的缅兵相互拥挤争抢踩踏,哪里还有什么战斗力!后来虽有少数侥幸拿到武器的士兵进行还击,但是大势已去,绝望的战斗进行了几分钟就自动停止,光着上身的缅兵只得向国M党残军举起了双手。
第三路由钱运周亲自带领,去解救被关押在石牢里的刀栋西土司一家,这一家也是钱运周的亲人。这次残军之所以要首先拔除孟撒这个据点,也和钱运周救人心切有关。现在钱运周心急如焚要去解救他岳父一家,特别是他怀有身孕的妻子刀瑞娜和他的儿子钱大宇。
其实,被缅军占领的土司官寨里只留了十几个缅兵把守,镇子里枪声一响,这些闻风丧胆的缅军士兵就赶紧连夜逃走了。这间石牢原本是大土司用来关押奴才和下人的地方,没想到这一次竟成为自己的牢狱。钱运周带领着残军士兵们砸开牢门,放出被关押的刀栋西大土司一家。钱运周看见怀孕的妻子瑞娜和儿子钱大宇,还有神情沮丧瑟瑟发抖的土司岳父,他一阵心酸,差点落下眼泪来。
死里逃生的孟撒大土司刀栋西真像是从鬼门关又回到了人间,他庆幸自己大难不死,所以一回到自己的官寨就神气起来,粗着嗓子对下人发布命令,咬牙切齿地大骂缅甸政府军禽兽不如。那些被重新武装起来的土司兵们也是扬眉吐气,这些土司兵狐假虎威紧跟着大土司,在孟撒小镇上风风光光的走了一圈,也大骂了一圈,为了出气,大土司领着这些人到处招摇撞骗。
钱运周要把岳父一家人转移到别的地方去,老土司不愿意离开他的世袭领地和官寨,妻子瑞娜也不愿意离开父亲,钱运周只好答应他们的要求,留下部分缴获的枪支弹药,顺便又把一百多个缅兵俘虏也送给大土司当家奴和土司兵。就这样,孟撒小镇又成了刀土司的天下。
景栋城是缅北的一座大城池,是东掸邦专员驻地,缅军总司令部也驻在这里。国M党残军当然不会容忍缅军长期驻扎在这里。残军指挥部把拔除这颗钉子的任务交由蒙宝业这个团负责清理。
缅甸军队在城外设了几层岗哨,进城的人都要经过盘查,戒备森严。景栋城里有荷枪实弹的缅军士兵不停巡逻,军队官兵动不动就要抓人,还要戒严搜查,把景栋城搞得人心惶惶。
要拔除这颗钉子,侦查人员和先遣队必须首先潜入景栋城,这是第一步。
日上三竿,景栋城外赶街的人群稠密起来,岗哨上的士兵开始目不暇接,仔细过滤着每一位进城的人。
一个黑脸汉子骑一匹白马,身后还跟着几个随从,后面还有一辆嘎吱作响的老牛车,牛车上载着许多鼓鼓囊囊的货物。黑脸汉子穿一身崭新的洋绸,戴墨镜,脸上长着横肉,很霸道的样子,很像是走南闯北的大商人。他看见哨兵拦住一群抬棺材的掸族汉子,非要开棺检查,戴墨镜的黑脸汉子就慢慢地走上前去,也不下马,拍拍哨兵肩膀,示意他放行。
哨兵很蛮横,枪往上一指,厉声说:“你是什么人?快下马接受检查。”那汉子显然见过大世面,也不发火,笑笑说:“检查当然可以,不过今天人这样多,逐一检查起来恐怕要耽误长官许多工夫。待会儿这边人聚多了,大家七嘴八舌的,也显得长官办事效率低下。我看还是请长官给一点面子,这样对大家都有好处。”黑脸汉子一挥手,随从马上凑上去,塞给哨兵几张缅甸老盾。
其实缅兵也没有什么非检查不可的具体规定,只不过是例行公务,见了眼生的就抖一抖威风欺一欺,查他个底儿朝天,得了好处就顺便做个人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检查不检查的也没个标准,什么该检查什么不该检查也没有规定,双方心照不宣。一行人就这样顺利进了城,在城里选了一家僻静的旅店落脚。不一会儿,陆续又有几伙人从不同方向进城来会合。
原来,那戴墨镜的黑脸汉子就是从前谭忠和李国辉的得力部下,娶了另一个土司头人女儿做老婆的新任第二师师长蒙宝业。
蒙宝业,广西陆川人,毕业于中央军校贵州独山分校,参加过两次入缅抗战和fan攻滇西战役。原为谭忠老部下,也是开创金三角的元老之一。李弥时代,谭忠受排挤,李国辉遭冷遇,蒙宝业自然无所作为。现在李弥撤去台湾,大权旁落,蒙宝业终于从权力斗争的夹缝中出了头,升任为手握大权的第二师上校师长。他指挥的第二师号称五千人马,其实也就是两千多人,占据金三角离中缅边境最近的累班闹山脉一带几个富庶坝子。这个师的军官全是清一色原九十三师的老部下,师部驻地名叫三岛。其实三岛并不是三座岛屿,掸语意为三个汉人官家管辖的地方。现在这里已经没有什么汉人官家,只有蒙宝业才是三岛这块地儿的太上皇。蒙宝业在那里大做走私生意,他的地盘正好是金三角主要的鸦片产区,所以别人背后送他一个外号“鸦片师长”。大撤军之后,因蒙宝业在拉牛山阻击战有功而成了红人,被召到台湾接受授衔仪式,接受了蒋介石亲手授予的将军军衔。
成为将军的蒙宝业奉命拔除景栋这颗缅军钉子。按理说,他只需要派出一部分人去就可以了。可是这位刚刚接受了蒋总统接见并授勋的师长,听说要去打仗,蒙宝业哪里肯让别人?驻防三岛时他蒙宝业一高兴就领人袭扰云南边境地区。瞅准了时机就越过边境动手捞一把,占了便宜就撤回。当解放军追兵赶到边境时,这伙人就像老鼠一样撤退到缅甸一方,还一个劲的站在边境线外,指着边境另一侧的解放军官兵叫骂。有时候,蒙宝业手下的这些人还化装成解放军去抢劫商队,袭扰缅军;有时候他们又化妆城缅甸边防军,挑衅和袭扰解放军边防巡逻人员,绑架群众等。到处制造事端,挑拨中缅两国关系,以此寻求刺激。
那位说,缅甸军队就不能请解放军过来,去消灭这些国M党残军吗?
不是没请过!缅甸的边防军有好几次想请解放军过境,去收拾这些残军人马,可是解放军官兵怎能私自越境?当然,后来缅甸边防军也知道了,看来要想有效打击这些国M党残军部队,还得通过两国政府间相互协商才行。
闲话少说。这一次蒙宝业要亲自带人化妆进城。进得城去,城里探子早已把缅兵情报摸得一清二楚:行政专员公署在东街,有一个排的士兵负责警卫;总司令官住在城西兵营里,兵营当然要严格戒严,进出都要仔细盘查;景栋城共有一个团地方部队和一个旅政府军,四门均布有岗哨;司令官虽然行踪不定,也还是有一些规律,比如每周要有三次去大金佛寺拜佛上香,中午与行政专员共进午餐,晚上常去一家叫做“千纸鹤”的日本歌舞伎厅,同日本艺伎一起吹拉弹唱等。
因为这位总司令官青年时代曾跟随昂山将军经厦门到过日本受训,所以有很深的日本情结。他青年时代就反对英国殖民统治,二战时站在日本人一边,人称“三十志士”之一。他对当初日本人占领缅甸很是感激,他认为是日本人帮忙赶走了英国殖民统治者,后来才使缅甸获得了独立。上一次他去孟撒视察时,狠狠敲了刀土司一笔财富。接着他又陆续视察了好几个地方,都有收获。他的警惕性很高,在景栋城里,不论再晚都要返回兵营去住,从不在外面过夜。
这些情报汇集到蒙宝业师长这儿,一个大胆的作战方案很快就制订出来了。蒙宝业这次胃口大开,他决心要干掉缅军总司令官!他把拔除景栋城这颗钉子的战略任务,大胆地演变成了一次斩首行动,然后再让这颗钉子自己滚蛋。
蒙宝业开始行动。第一次,他想在日本歌舞伎厅下手,他带人悄悄埋伏在日本歌舞伎厅外围的阴暗处,专等缅军司令官深夜经过时将其消灭。不料一连两晚都没有得逞,要袭击的目标总是有重兵保卫,甚至还开来一辆装甲车,担负警戒任务的士兵们把日本伎厅团团包围,谁也别想靠近司令官,百米之内全要清查戒严,小鸟都难以飞过。这个意外情况使得蒙团长火冒三丈,他像一只被关进笼子的老狼一样束手无策,回到落脚处焦急的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一个部下走过来向他贡献建议,这个部下是当地华侨,熟悉景栋城地形,他说,通往城西兵营的路上有一座石头桥,那里地形狭窄,是司令官深夜返回兵营的必经之地。等缅兵车队护送司令官经过时在这里打伏击,一定能大获全胜!蒙宝业眼前一亮,顺手甩了部下一个大耳刮子,痛快地骂道:“好小子!cào你老妈!为啥子不早说?逼得老子差点自杀……晚上等干掉了那个杂种司令,我提拔你当连长!”
当晚,突击队进入到伏击地点。这是通往缅军兵营的一段窄路,部下说得一点儿都不差,一座石头桥,桥头有个寨子,公路夹在两座小山包里,是个打伏击的天然阵地。蒙宝业他们悄悄埋伏下来,并在桥头的路上横了一根圆木作为障碍,只等汽车一停下来就动手。这才是:
虎视眈眈掩草丛,伺机而动捕骄熊。
夜深人静星光暗,石乱烟飞火卷风。
不知道蒙宝业精心设计的“斩首行动”能否成功,且待下一章再见分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