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本着自己的那点薄面,韩诗语不肯先开口跟祁夏喜说话,一时之间气氛变得如死一般的沉寂,即使韩诗语为了不让周遭变得太过安静,在玩游戏的时候故意用力的敲打着手机界面,发出一些声响来填充这尴尬的气氛。

祁夏喜原本就是一个安安静静的女生,尽管后来跟着她性格稍微开朗了些,但说到底她骨子里还是有些倔强的一面。

之前祁夏喜放下脸面想要跟她谈和,已经被她的冷漠回应给磨得没有多少耐心,这会儿以为乔珊的事可以当做她们和好的一个契机,结果在她看到祁父和祁母那副担忧又心碎的模样时,韩诗语心里除了愧疚和自责。

在那一刻,她想起了苏然,当初祁夏喜和苏然能够走到一块儿,不说她韩诗语在中间起到了多大的助攻效力,至少在她认为,如果在初中那次她没有因为抽烟而被祁夏喜逮个正着,说不定她也不会对祁夏喜那么的感兴趣,也就不会极力的想要让祁夏喜融入到她和苏然的两人战队。

如果没有这些事,苏然自然而然就不会跟祁夏喜走的那么近了。更何况,当初那么文静内敛甚至还有些高冷的祁夏喜,根本不可能那么勇敢的站在苏然面前了。

韩诗语想,祁夏喜的爱情可以说是她一手搓成的,但也让她在自己母亲身患癌症的期间,让祁父对他们这段恋情不待见,甚至未卜先知的敲定了最后的结局。

祁夏喜在苏然那里,收获了爱情,可也伤痕累累,在祁父眼里,也许韩诗语的助攻,就成了一只将自己的女儿推向深渊的魔爪。

在他们面前,韩诗语宛如一个罪人。在看到祁夏喜一家人抱头痛哭的场面时,韩诗语内心是孤独的,却也羡慕着祁夏喜,但正因为羡慕,也正因为在意,她有些怀疑自己的存在价值了。

当初贺萧带韩诗语去见他的母亲时,他妈妈的那一番话至今还让她记忆深刻,也许,她真的天生自带霉运吧。

两人就这么安静的坐了将近五分钟,韩诗语最终还是忍不住这尴尬的气氛,手机一收,刚要起身去找点什么事儿做,余光不经意间扫过祁夏喜的手背。

她现在都能够清楚的记得,当时祁夏喜因为维护她而被教训后的场面,她想,如果当时没有李亦彤或者其他人的阻拦,她肯定当场对乔珊等人实施暴虐!

韩诗语握紧了右手,眼神中透露着心疼,下意识的就问道:“还疼吗?”

这话一出,不仅让祁夏喜为之一惊,睁大了双眼将她望着,韩诗语更是有些错愕,不是说好了,不要再给夏夏制造麻烦了吗?这样一来,之前的故作冷漠不就白费力气了吗?

韩诗语看着祁夏喜那双大眼睛里开始闪着泪花,立马转过身,端起桌上的杯子,接了一杯热水,走到阳台上,一边吹着冷风,一边看着外面有些空寂的宿舍楼,思绪缥缈,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学期发生了太多的事,也许是因为年龄的缘故,看待问题再也没有以前那般坦然,相比起经历过万事的成长,收获最多的,反而是岁月带来的压迫感。

祁夏喜回过神来的时候韩诗语已经喝完一杯水躺在床上玩手机了,按理说期末考试结束后,学生们基本都收拾行李回家去了,李亦彤走的时候还特意想要说话拉近这两人的距离,但奈何两个人都倔强的要死,只好任由她们去了。

不过祁夏喜知道,她和韩诗语的隔阂已经不再是因为争吵所致,似乎在她的心里也有一个结,这个结起的有些莫名其妙,让她觉得韩诗语倍感陌生。

在韩诗语破天荒的询问她的伤口还痛不痛时,她竟然在那一刻忘了回复,或者说她根本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语气怎样自然而又亲近的语言去表达自己的感受。

等她想好怎么回复的韩诗语时候,外面已经飘起了雪花。帝都每年冬天,不到十一月份就会下雪,白雪笼罩之下的城市,显得更加纯洁无暇,在很多地方,这样下雪的天气,是他们半辈子都没有亲眼见过的场景,然而在帝都,却是太过平常。甚至有的时候,人们还很讨厌下雪。

因为下雪的天气,直接造成的就是交通的不方便,对外出有了一定的限制不说,还让人的心情也跟着上了一层寒冰。

祁夏喜抬头看了一眼韩诗语的床位,发现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将自己裹在了被子里,看不清她的脸,但看身体的轮廓,此刻她应该是以一种背对着祁夏喜的姿势,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

祁夏喜觉得有些压抑,可是怎么也开不了口,她以为跟韩诗语已经算是患难与共握手言和了,但没想到最后还是没有任何的改变。

她不清楚韩诗语是不是还在生她的气,她更不想用自己为了她而受伤住院做谈判的筹码,这样的交谈只会成为一个附加了约束条例的交流,根本不能敞开心扉去解决她们之间的问题。

这时,窗外忽然掀起了一阵凉风,窗台的布帘随着风飘动,屋内开着灯,能够清楚的印出布帘的影子,在如只纸一般的白色墙面上舞动。有几片雪花被风卷进了,刚落在窗边的桌面上,很快就因为室内外温差而化作了一摊水,灯光照在水珠上,偶尔能看到折射出来的光亮。

“好冷。”韩诗语皱着眉抱怨了一声,裹紧了些被子,刚要起身去关窗子,就看到一个瘦小的人影,从她的床边走了过去。

祁夏喜将窗子关上,并贴心的拉上了窗帘,随手抽了一张纸,擦着桌面上的水,像是在喃喃自语,又像是在故意引起韩诗语的注意一样,说:“这天气,恐怕飞机也没法起飞啊。”

有那么一刻,她突然有点不想要回去了,下雪的天气是相当冷的,两个人在一起可以互相取暖,一旦她提着行李离开,寝室就只剩下了韩诗语一个人,今日不同往日,以前韩诗语尚且还能在一个人的时候,笑嘻嘻的接纳祁夏喜并且送一条围巾给她取暖,而现在的韩诗语,对于亲情的奢望,已经没有当初那么浓烈了。

相对的,祁夏喜更多担心的,是韩诗语会不会在这样的环境下,把自己封闭起来,然后憋成内伤。

但是出院前父母就千叮咛万嘱咐,让她寒假势必要跟着回家一趟,祁夏喜这次受的伤,着实把将老两口吓坏了,加上祁夏喜的妈妈更是大病初愈没多久,为了安抚妈妈,祁夏喜留下来陪韩诗语的理由在她妈妈面前,变得有些无足轻重了。

听着上铺传来韩诗语沉沉的呼吸声,祁夏喜心中忽然生出一丝失落,她不知道该怎么解开自己心中的那个结,而这个结似乎也在困扰着韩诗语。

她想要好好找韩诗语谈,不过现在也不忍心打扰她的美梦,这些天以来,无论是她还是韩诗语,都睡得不太好,哪怕一分一秒的小憩,都会变得弥足珍贵。

祁夏喜决定,等韩诗语醒来后,试着邀请她一起去吃晚餐吧。

谁知她刚坐在自己的床边,就收到了林亦哲的短信,他是后来才知道祁夏喜受伤的事的,他曾经想过去探望,但是他想起了当初苏然跟他说过关于祁父对于他们两早恋的事的看法,他不太确定,自己对祁夏喜的满腔心意,会不会躲过这位资深老教师的法眼,会不会给祁夏喜带来困扰。

所以,在得知她已无大碍之后,他便忍住了去探望她的念头,然而在期末离校的最后一天,他还是想再要见一见祁夏喜的,寒假期间,他肯定没时间也没机会见到祁夏喜的。

但他没有一开口就直接约祁夏喜,而是问道:“明天几点的航班?”他想,也许可以去送送她,这冰天雪地的天气,路上肯定不好走,他还不放心那些司机的技术呢。

他的心意显然太过直白,祁夏喜何其聪明的女孩子,一看便知道他是在打着送行的主意了。不过有了苏然的前车之鉴,祁夏喜不想让家里人误会什么,更不想再给林亦哲虚无缥缈的机会。

于是,她回道:“明天我爸妈会来学校接我。”意思是回绝了他的好意。

林亦哲也没在意,继续给她发短信:“你们还没吃饭吧,要不我请你们?你说,想吃什么随便点,就当庆祝你们放寒假了。”

祁夏喜被他这生硬的借口给逗笑了,她尽量克制住自己的声音,生怕影响到韩诗语休息。照林亦哲这个道理,那这值得庆祝的日子实在是太多了。

再一看他说的是“你们”的时候,祁夏喜稍微有些头疼,眼睛下意识的就抬头看了一眼,不知什么时候,韩诗语已经面朝着外面睡着,她的半张脸露在被子外面,熟睡的样子显得十分的乖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