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一路上,韩诗语都把祁夏喜的手紧紧的握住,她在发抖,好像现在躺在医院的是她特别重要的人,她也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为了韩静而这么担惊受怕,她们之前那么水火不容,韩静品行又极其恶劣,她没有想到,在看到韩静虚弱到像张白纸一样的时候,会发自内心的希望她不要有事。

尽管在那个时候,她还说了“敢连累我们,我让你做鬼也不会好过”这样的话去威胁韩静。

“夏夏,韩静不会有事的吧,那些电视剧里的女主角大出血后来也好好的了,对吧?”韩诗语急切的需要人来安抚自己有些失控的情绪,她在紧张,祁夏喜能够感觉得到。

祁夏喜握着她的手一紧,柔声宽慰:“你放心,韩静那副身板可比我们两个都结实多了,一学期下来,你见过她生过病吗?”

不是没有见过,而是她们的关注点从来都没有在韩静身上,哪怕有,也只是在与韩静争吵的时候才会感觉到她的存在。

韩诗语没法冷静下来,她现在满脑子都是韩静躺在血泊里的画面,但她更多的是担心,待会儿面对学校领导应该怎么去解释。

刚进大学的时候,学校就曾倡导,要同宿舍的人互相关心和平共处,如果出了什么问题,同宿舍的人是要被一起问责的,奈何这两点她们都没有做到,她担心自己的奖学金会因此而受到波及。

宿管在前面开着车,本来这深更半夜她应该躺在床上做着美梦,却带着两个大一学生顶着风雪往医院跑,怎么想都心里不爽,然而看到坐在后排的两位女生一副担惊受怕的模样,就算她想训斥两句,也狠不下心去。

车开到医院门口,韩诗语和祁夏喜先下了车,大门口站着一个裹着大衣的女人,即使被厚重的衣服遮住,也能清楚的知道她的身材十分的匀称,典型的S型。

韩诗语认出了她来,是学校教务处的罗怡主任,平时总是一副生人勿近的姿态,学生路过给她打招呼,她从来都没有笑过,只冷淡的点点头,一些学生在私下议论她的时候,都说她这个样子,是因为快年近三十五了还没有男朋友导致的。

韩诗语不禁有些后背发凉,正打算装作没有看到罗怡径直往医院大厅走的时候,被罗怡冷不叮的一声叫住:“你们是韩静的室友吗?”

她的声音中带着中年女人特有的成熟和干练,也同样透着让人不可轻视的威严,韩诗语不敢去与罗怡对视,与祁夏喜交换了一个眼神,才缓缓点了一下头。

可能是太过匆忙,罗怡在听到女生宿舍有人出事了的时候,连睡衣都没来的急换,随手拿了一件衣服,踩着拖鞋就匆匆赶到了医院。

她看了看垂着头的韩诗语两人,皱眉招呼她们:“医生正在给韩静做紧急的处理,你们先跟我进去,我有话要问你们。”说着转身就朝大厅走去。

韩诗语和祁夏喜挽着胳膊怯生生地跟在她后面,罗怡带着两人去了韩静所在的七楼的一间病房,校方担心这事传出去会影响学校的声誉,于是特意安排了一间单人病房给韩静。

三人上到七楼,过道里坐着一个比罗怡还要年轻的女老师,不过身材没有罗怡那般让人羡艳,个子偏矮,戴着一副黑框眼镜,她倒是没有穿拖鞋来,不过那双雪地靴配上一件及膝的毛呢外套,总觉得有些格格不入。

见罗怡带着人上来,她立马站了起来,推了推镜框,将韩诗语和祁夏喜看着,问道:“我是韩静班上的辅导员徐艺,你们和韩静一个宿舍的,肯定知道的比我详细,你们老老实实告诉我,她这是怎么了?”

韩静的辅导员在说话的时候还下意识的偷偷看了一眼罗怡的表情,刚才她在接到电话的时候,被罗怡骂了个狗血淋头。

可是这也不能怪她啊,现在的大学生可不比初中高中生好管,大学就好比打开了门的牢笼,尽管还是有各种规定的束缚,但遵守与否全靠自觉,像韩静这样的女生,根本就是来混文凭的,否则也不会在期末考试还敢玩缺考了。

见罗怡冷着一张脸自顾坐在了休息区的椅子上,恐怕是因为医院需要安静的缘故,罗怡才没有再次对她破口训斥,韩静的辅导员稍微松了一口气,又见韩诗语和祁夏喜两人像没听到她的问话一样,立马低声呵斥道:“你们没听见我说话吗?”

视线忽然聚集在祁夏喜身上,啧声说:“你不是上次跟韩静闹矛盾的那个女生吗,上次你就让韩静进了一次医院了,学校查明事情缘由也没有对你做什么惩处,这次又是怎么回事?”

刚才她偷偷看罗怡的举动正好被韩诗语看到了,她这是在罗怡那里受了气没地方撒,瞧见祁夏喜,准备把气撒她身上了。

韩诗语本来也是心里一肚子火,见她想借机找祁夏喜的麻烦,立马抬起头,眼里透着好不怯场的神色,说:“老师,韩静一天到晚不上课,我们总不能天天守着她吧,你也知道上次的事跟夏夏没关系,这时候提起,难道你想当着罗主任的面,把责任推给夏夏一个学生吗?”

徐艺眼角一跳,她没想到一个学生居然敢公然跟她对呛,立马摆出一副师者的态度来,训斥道:“这位同学,你上小学的时候老师就应该教过你,什么叫做尊师重道!”

韩诗语送开祁夏喜的手,朝前走了一步,她平常总说自己矮,没想到在徐艺的面前,竟然足足高出一个头,如果可以,韩诗语真想伸手像揉金毛的毛发一样,揉揉徐艺那一头黑的发亮的头发。

韩诗语与徐艺保持着一个人的距离,垂眼看着徐艺,说:“我小学老师还教过我,人非圣贤,更教过我什么叫做是非黑白,你要是为了减轻自己失职的责任而把夏夏拉着给你当垫背的,恐怕有违师德吧。”

上次韩静出事,韩静诋毁祁夏喜的时候就是韩诗语在帮忙,这次徐艺不过是说了两句,没想到韩诗语会这么护着她,看来韩诗语确实不是一个好惹的主。

身前站了一个比自己高身份却比自己低的人使得徐艺感觉有些不自在,她朝后退了几步,与韩诗语拉开一定的距离,这才说道:“那你来说说,韩静这到底是怎么了?”

韩诗语原本打算坦诚公布的,把自己知道的都一五一十的交代出来,奈何徐艺挑事在先,也怪不得她不配合了。

于是把眉眼一挑,双手抱在胸前,耸肩道:“我怎么知道,您的学生,肯定您比我们更清楚啊。”

徐艺气的脸都红了,瞪大了眼睛吼了一声:“韩诗语!”

罗怡立马侧头瞪着她:“徐艺,这是医院,你注意点!”

徐艺瞪着眼睛,咬着牙还想说什么,最终忍了下来,别过头不再看韩诗语和祁夏喜。

“你们坐过来,还不清楚韩静什么时候能醒,你们把韩静的事跟我说说,学校对待所有学生都是公平公正的,绝对不会徇私舞弊任何一个人,如果你们不说,我会当作阻碍我办事而给你们记过,到时候下学期评优的奖学金恐怕你们也别想染指了。”

罗怡处事的态度比徐艺高明多了,好歹是教务处主任,又久经沙场这么多年,肯定对于这些事知道怎么去处理,虽然在听到消息的时候也吃惊不小,不过这时候已经基本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她伸手拍了拍旁边的座位,示意韩诗语和祁夏喜坐下来谈,韩诗语放下胸前的手,她可以不尊重徐艺,但面对罗怡,她还是不敢太造次的。

从徐艺身边走过去的时候,韩诗语故意凑过去说了一句:“难为许老师还能记得我的名字。”实则她们两接触的不多,刚才徐艺能够准确无误的叫出她的名字,也不知道是因为上次韩静的事,还是因为她的名字经常出现在学校的通报表扬中而让徐艺对她记忆深刻。

坐下后,韩诗语老老实实的将自己知道的事都告诉了罗怡,她不是没有替韩静考虑过这种事一旦被人知道,会对韩静产生什么样的影响。且她与韩静也没有好到可以替她保守秘密的程度,昨天她还听李亦彤说韩静在宿舍里开视频的事,是韩静不尊重她们在先。

再说了,她如果替韩静保密,原本没有什么过错的她们,也要被扣上一个阻碍罗怡办事的罪名。

不过韩诗语也相对的保留了一些她所知道的事,比如韩静交往了几个男朋友,对方是否已经成家,有没有被正室追到学校怒骂,这些她都没有说,毕竟不是特别光彩的事,韩静都那样了,为她守住几分薄面这种小事,韩诗语还是乐意去做的。

听完韩诗语的讲述,罗怡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说话,双手插在宽大的衣袖里,眼睛紧紧的盯着地板,似乎在消化这件事带给她的冲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