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凌晨三点十分,医生和护士突然推着韩静出来,朝着在外面等候的两名学生以及三名老师问道:“患者出血状况严重,现在必须进行手术,你们谁是她的监护人?”

听到这话,原本坐着的五个人瞬间站起了身,几乎是脱口而出,韩诗语瞪大了眼睛,看着韩静那完全没有半点血色的脸,惊道:“不就是大出血吗,怎么还需要手术?”

罗怡的吃惊不比她小,甚至在听到医生的话的那一瞬间,她连如何向韩静的家人解释甚至连他们借机对学校敲诈一番的情况都想了一遍。

作为在场最有资格说话的人,罗怡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沉着脸问:“她有生命危险吗?”

“现在没有,但如果耽搁一分一秒,我们就不敢保证了,她的**严重受损,恐怕要做切除手术。”

医生的话再一次如一道霹雳般轰炸下来,韩诗语和祁夏喜两人差点站不住脚,徐艺和宿管也惊的伸手捂住了嘴巴,生怕自己叫出声来。

切除**?怎么会严重到这种程度,如果韩静是吃药堕胎,那么大出血算是正常现象,她怎么会因此搭上自己今后的生育能力呢?!

“我们没办法给她做决定,这需要问她自己的意见。”罗怡感觉自己的声音都在发抖,她不敢想象,一个花季少女,会因为一时的欢愉,而葬送了生为女人的权利。

医生听到她这话,却以为罗怡是在推卸责任,脸色立马变得铁青,语气严厉的说:“你是她的老师吧,如果你做不了主,就给她家里人通个电话,我们会采取通话录音的方式,来决定这个手术的实施。”

韩静此时正处于休克状态,根本没法给出任何的回应,原本医院在进行手术之前,是需要病人的家属或者监护人签字,但事态如果紧急,医院会采取其他措施,以保证在关键的时刻,让手术顺利展开。

听到说要通知韩静的家人,罗怡点了点头,朝徐艺使了个眼色,她是韩静的辅导员,肯定有韩静父母的联系方式,只不过没几个人会把学生家长的电话号码存在自己的手机里,一般都是用文件表格的方式记录下来,以便翻阅。

幸而徐艺在手机里备份了一份,翻到韩静的父亲的电话,正要播过去的时候,祁夏喜突然失神般的自语:“她会不会不想让自己的父母知道。”

徐艺的手一顿,询问似的看向罗怡,后者却并没有将祁夏喜的话放在心上,冲徐艺点了点头,于是电话顺利的打了过去。

这个点被人吵醒,又是陌生的电话号,韩静的父亲自然很暴躁,没等徐艺开口,就冲着徐艺一通咒骂,徐艺连忙解释自己是韩静的辅导员,奈何韩静的父亲正骂在兴头上,根本听不清徐艺的解释,好一会儿才停下来。

似乎那边已经察觉到自己骂的是谁,连声道歉,徐艺揉着额头说:“韩先生你先听我说行吗,您的女儿韩静目前情况十分紧急,需要做**切除手术,请您给主刀医生承诺同意手术。”

那边韩父听得一头雾水,拿开手机仔细瞧了一眼这个陌生的号码,第一反应是以为自己碰上了诈骗电话,可仔细一想,这个电话号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

他立马摇醒身边睡着的妻子,让她去把韩静报名时收到的告家长书拿出来看,果然,在最后一栏记着徐艺的电话号。

可是,刚才他听到了什么?

做手术,而且还是切除**的手术!

这怎么可能,韩静从来都是一个乖孩子,在家里听父母的话,在学校学习也还算不错,当初可是以市里前三名的成绩考上B大的,为此,几乎花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

上大学以后,他为了让韩静在别的同学面前能够抬得起头,每个月给她打的生活费都是四位数的。而且她非常节俭,有时候用不完的钱,还会用来给他们买东西。

这样懂事的孩子,怎么会……

韩父捂着碰碰直跳的胸口,尽力压制住自己的情绪,问道:“我们家静静出什么事了?”

徐艺这哪说的上来韩静究竟怎么了,说:“韩先生,现在最重要的是你答应手术,其他的事,请你们过来我们再做商议。”

这话说完,电话那好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回应,这会儿主治医生急了,从徐艺的手里夺过手机。

“先生,您的女儿现在必须马上手术,如果再耽搁下去,恐怕会造成**坏死,您如果不能明白这其中的利害,可以上网查查,现在请您回答我,要不要救您的女儿?”

那边韩父忙说:“救,当然救,你以为我们一家人培养她考上B大是为了什么!”

“那您是同意手术了?”

韩父沉默了,他一方面考虑的是一定要救韩静,这是他们唯一的女儿,可是如果手术,这个几乎快要一贫如洗的家,恐怕真的要沦落到无家可归的地步了。

他咬了咬牙,尚且还不清楚韩静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问医生:“手术需要多少钱?”

主刀医生却有些失语的笑了一声,他觉得有些可笑,同情韩静年纪轻轻就要丧失生育能力,也对这位父亲感到不耻。

“您放心,如果您给您女儿买了保险,那便花不了多少,您准备三万块钱吧。”

“三万?”韩父被这个数字吓得差点从床上摔下去,韩母更是痛哭流涕起来,“我听她妈妈的同事说,**切除手术也不过一万块钱,你们这是什么医院,怎么收这么多?”

主刀医生顿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他没想到韩静家境居然拮据到了这种地步!

他看了看楼道里挂着的挂钟,突然冷着声音问:“韩先生,请问您还想不想救您女儿了,决定权在您的手上,请您给我一个明确的答复,救,还是不救?”

韩父知道医生是在下达最后的通知了,他知道,自己的一句话就可以让韩静活过来,也知道自己一句话可以让这个家负债累累。

他看了看四周,没有一件像样的家具,唯有那台二十四寸的液晶电视,是他们家最值当的东西了,而这台液晶电视,也是韩静用生活费给家里买的。

他回头看着自己的妻子,四十几岁的人,已然熬成了白头。他的心一阵刺痛,妻子跟着他没有享过什么福,吃了很多苦,在韩静出生的时候,妻子虚弱的看着那个从她肚子里孕育出来的生命,笑着说她这辈子最幸福的就是给他生了个女儿。

想到这里,韩父抹去眼角的泪水,点了点头,一字一句的说:“救,请您务必救我女儿,我们两老口就算不吃不喝,也要她平安无事,拜托您了医生。”

主刀医生这才给旁边的护士打手势,几个人当即推着韩静朝电梯推去,手术室在十一楼,罗怡去大厅帮韩静先垫付了手术费用,韩诗语四人跟着上了十一楼,坐在手术室外的长椅上静静地等着。

主刀医生从韩静的病房里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早上六点二十一分,韩诗语靠在祁夏喜的肩上睡的正香,身上盖着罗怡从护士站那里拿来的一床被子。

祁夏喜轻轻拍了拍韩诗语的肩膀,也许是环境的原因,韩诗语没有睡的太沉,很快就醒了过来,揉着惺忪的眼,瞥见主治医生身上的白大褂已经被血染红,可见这两个多小时的时间,他们经历过一场怎样的生死决斗。

当医生说出“手术很顺利,病人已经脱离危险”的话的时候,韩诗语是想大叫一声的,这一晚是在太憋屈了。

但当所有人看到韩静被护士推出来的时候,又不免替她以后的人生担心,她要怎样面对自己失去生育能力的事实呢?

韩静在病房里休息的时候,罗怡去医务室询问情况,韩诗语和祁夏喜被挡在了门外,透过门缝,她们听到了里面的对话。

“她这是第一次受孕,根本不适合用药物引产,准确的说,是不能引产,她身体素质太差,而且她吃的药应该是过期的产品,这对她身体造成了二次伤害,当时只有切除**,才能保住她的性命。”

韩诗语和祁夏喜听到这话背后不禁一凉,韩静究竟有多白痴才会对自己的身体这么的马虎,凡事有点常识的人也知道引产的风险有多,更何况她还是第一次怀孕!

“你说,她会不会想用孩子来威胁那个男人的老婆,你也见过他老婆吧,那么彪悍,她男人肯定也受够了,不然怎么可能会找上韩静。”韩诗语直起身板,不打算再继续偷听下去,拉着祁夏喜离开。

祁夏喜不知道该怎么评价,从一开始她就不知道该如何在这件事上发表自己的看法,她想,也许每一个人在面对选择的时候,都会做出让人费解的事情吧。

比如,为了让她离开苏然,而用孩子威胁过她的苏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