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诗语,其实我有很多话要对你说,可是,我又有些害怕,害怕我说错话,而让你伤心难过。”

她不愿韩诗语再变成那个好似一副空壳的模样,那终将会成为她心里的一道伤疤,时刻提醒着她,她的痛,远远不及韩诗语十分之一。

只是,她也想解释,自己究竟为什么会突然失约,为什么这么久才回到她的身边。

韩诗语动了动身体,声音沙哑的说:“再大的痛我都尝过了,还有什么是我承受不了的?夏夏,你说吧,我不怪你。”

她不怪她。

祁夏喜鼻子一酸,好不容易止住的泪又涌了出来,她缓了缓情绪,才慢慢开口讲述:“小年前,苏梦在一家商场跟一个人理论,情绪激动之下进了医院,之后就流产了。”

韩诗语冷冷地哼了一声,那比苏梦找到学校来跟祁夏喜争吵,还自导自演了一出苦情戏,也没见得她将肚子里的孩子流掉,当时她还怀疑,苏梦会不会是假怀孕,没想到她的肚子是真的,只可惜最后还是没能保住那个孩子。

不过也庆幸,苏梦根本不适合做一个母亲,如果那个孩子被生了下来,命运一定非常坎坷。

“我先告诉你一件事吧,苏梦之所以怀孕,不是因为苏然,是因为很多人,苏梦她……当时她只有苏然一个人可以依靠,也只有苏然知道她发生了什么事,所以,她理所当然的将苏然当做了她的救命稻草,紧紧的抓着不放。”

祁夏喜欲言又止,韩诗语能猜到她想要表达的意思,只是她无法理解苏梦那极端的做法,一个被人玷污了贞操的女生,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已经会觉得羞愧而无法面对才是,为什么苏梦会将它当做一道令牌一样,以此来威胁苏然?

祁夏喜继续说道:“苏梦想尽一切办法将苏然留在她身边,正好在那个时候,苏梦发现自己怀孕了,她就将主意打到了苏然的头上。”

“卑鄙!”韩诗语忍不住骂了一声。

对于她的互动,祁夏喜对接下来要说的稍微有点底气了一些。

“是很卑鄙,韩静都比不上她的手段。”祁夏喜也附合了一句。

这时,韩诗语坐直了身板,背靠在墙面上,有些疲惫的摇摇头:“比起韩静来,也许苏梦更能被人接受一点。”

苏梦之所以那么做,是因为爱苏然,爱到扭曲的地步,但是韩静,完全找不到任何理由,去解释她一切荒唐的行为。

祁夏喜不知道在她走后韩诗语同韩静发生了什么事,听到她这么说,有些不解的问:“为什么这么说?”

“待会儿再告诉你,你先说苏梦的事吧,后来怎么样了?”韩诗语不想打断她的话,而且,她现在还提不起多大的兴趣去讲一件不愿意回想的事情。

“苏然答应了苏梦,要帮她保守被人玷污的秘密,所以一直以来,他都没有告诉我们实情。再后来就是苏梦流产,那医院的医生可能多少知道点他们的事吧,帮苏然做了一个亲子鉴定,报告是在二十九那天出来的。他拿着报告,直接去了我家。”

苏然知道祁夏喜相信他没有对苏梦做过什么过分的事,他拿着那份报告找祁夏喜的目的,只是为了给她一个交代。

韩诗语忽然想到了什么:“你是说苏然去找你了?”

祁夏喜见她反应那么大,忽然有些不敢回答她了,她就是担心,韩诗语会以为她和苏然忙着修复感情,而将她抛之脑后。

事实上,祁夏喜从来没有这么想过,只是事情发生到了这一步,确实有点像是他们两个抛下了韩诗语。

祁夏喜没敢说话,只点了一下头,神经紧绷的将韩诗语看着,现在她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甚至每一个表情,祁夏喜都不敢轻易忽视,担心那些细微变化会演变成另一场悲剧。

见祁夏喜确认了自己的想法,韩诗语沉默了一秒,头朝后靠着,看着天花板淡淡的说:“怪不得年三十那天我去找他,他没在家,那时他也在你家吧?”

“嗯。”祁夏喜应了一声,她仔细看了看韩诗语的表情,发现她虽然有些失望,但更多的是无所谓。

接下来,她将苏然如何说服她父母,她父母又是如何支持他们离开长沙,再到他们又是如何知道顾璟睿的消息,以及如何来到了这里,仔仔细细的跟韩诗语说了一遍。

只是在提到顾璟睿的时候,祁夏喜有意回避了,只是说看到了韩诗语被拍的新闻,觉得事情很严重,于是跟苏然一致决定,要回来陪她。

祁夏喜说完之后,又解释道:“为了躲苏梦,我们必须立马离开,我和苏然是打算到地方了再给你解释这些事的,可是没想到,居然晚了这么久才告诉你。”

她垂下眼眸来,语气中满是对韩诗语的愧疚和自责。

韩诗语没有安慰她,她的心里还堵着一口气,如果他们当时就跟她商量,说不定她还会帮着他们逃跑,或者她也可以豁出去了去对付苏梦。

既然祁夏喜的父母都能够为了成全他们而在那样的日子里送他们离开,她又怎么可能袖手旁观呢!

如果他们告诉她……

韩诗语心里一痛,呼吸霎时间有些急促起来,她抬手捂住胸口,极力的克制住自己的情绪。

祁夏喜见状,连忙用手在后背轻轻的帮她顺着气,道歉道:“诗语,对不起,我……”

韩诗语抬手做了一个制止的动作:“我们之间不需要道歉。”

她缓了一会儿,将心里的痛压了下去,这才问道:“你都过来了,苏然呢,他不会是怕见我吧?”

不止是苏然怕见她,就连祁夏喜自己也非常害怕见到韩诗语,不过这种害怕的感觉,现在已经消失了。

“他还有另一个人要见。”祁夏喜想起了苏梦,她不知道在遭受了流产自己自己的谎言被揭穿了之后,苏梦会变成什么样子。以前她拿怀孕的事威胁苏然的时候,祁夏喜就已经领教过她的无理和蛮横,她害怕苏然一心软,就又一次离开远去了,而这一次,将会是他们两个永远的告别。

最初,她还没有这种感觉,可知道韩诗语的时候后,她开始害怕了,害怕自己和苏然之间,也会留下一堆的遗憾。

韩诗语没有再追问,撑着站起来说道:“夏夏,我好像闻到饭菜的香味了,你扶着下楼吧,我身上没多少力气,下楼可能有点吃力。”

听到这话,祁夏喜竟然高兴地落下泪来:“我叫贺萧哥给你煮了饭,你在这里坐着,我给你端上来就好了。”

这几天韩诗语知道因为她而让王冉他们受了累,即使这样,她依旧觉得自己在这个家里仍然是一个客人。

作为客人,她应该下去好好的跟他们道歉,然后再好好的说一声感谢。

她摇摇头,撑着祁夏喜的手朝门边走去,祁夏喜没有再劝她,只是小心翼翼的扶着,走到门边,帮她推开了门。

走廊里的空气,就像阳春三月里的微风一样,轻轻的抚过韩诗语的脸颊,带走了冬天里的积雪,也平复了韩诗语心里的伤痛。

祁夏喜扶着她下楼,刚走到转角处,就听见楼下的王冉一声惊呼:“告别仪式在今天下午三点!”

紧接着,就是王兆辉的一声低喝:“你小声点,女孩子一惊一乍的,像什么样!”

然后,楼下说话的声音就变小了,韩诗语无心听后面的话,脑子里满是“告别仪式”这三个字。

顾璟睿的告别仪式是在今天下午的三点,也就是说,之后就是他下葬的时间。

韩诗语猛地甩开祁夏喜的手,朝着楼下跑去。

听到声响,客厅里的四人都朝楼梯口看去,瞥见韩诗语如一头发了疯的雄狮一样,直冲着王冉而来。

贺萧立马拦住她,生怕她一激动而伤到王冉。

“告诉我地点,我要去见他。”韩诗语低声哀求着,就算他不能对她说再见,至少,她要信守承诺!

然而贺萧的话,却让韩诗语认清了现在的形势:“你去只会被那些媒体和记者还有现场的粉丝围堵,别说见他一面,你连用什么身份去见他,你都不清楚。”

用朋友吗?他们好像比朋友更加的亲密。

恋人?可是他们已经分手了。

那是敌人?

不是,这些身份,都不足以让韩诗语出现在那样的场合。

她居然,连去送他的资格都没有了吗?

韩诗语无力的摊了下去,贺萧将她扶在了沙发上坐着。

她呆呆的看着窗外,外面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的洒落下来,将眼神的世界置于一片雨幕之中。

心中的伤痛随着雨势的增大而渐渐流逝,她将那晚没有说完的话寄托给了满天雨幕,希望那个人能够听到,她用这种方式,在对他说着告别。

雨幕之中,一条身着沉重的黑色丧服的队伍,拥着一辆载满鲜花的殡仪车,朝着墓园走去。

没有人说话,眼泪融在雨水当中,滴在了他长眠的泥土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