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不知道,没有路。
找不到入口。
萧景暄的目光落在石碑上,很简单的墓碑,墓志铭上什么也没写,甚至连墓主人的姓名都没有,只有两行飘逸灵动的草书。
慧极必伤,情深不寿。
凌风眉毛微蹙,环顾四周环境,左思右想也没找到可疑之处,“应该就是这个了,石碑连接着入口机关,我们要找到正确的路。”
“这句话应该是写的殷陌初,所以十有八九是这里没错。”萧景暄端详着那八个字,就是不确定到底是哪个。
万一按错机关死在这里,那也太冤了。
“按理说应该是情,但……”凌风抬手扶额喃喃自语,忽然也觉得有些头疼。
殷陌初不是简单人物,她家的祖坟,不会这么轻易地让人进吧?
两人面面相觑,都觉无奈,只能苦笑。
“一个个试?”萧景暄提出这个建议的确是冒着大风险的,这是最笨的办法,但也是唯一的办法。
凌风伸手按在情字上,碑上忽然飞出无数飞刀,刀光如电,直接射他全身。极近的距离里机簧强劲,宛若一匹巨大的银蓝色布匹,将他全身笼罩在其中。
飞刀的刀刃上闪耀着带毒的淡蓝色荧光,迅捷飞来。
凌风倒抽一口冷气,早在他按下碑文时不理正确与否已拿出最快的速度飞身极退,他轻功绝顶,这轻功无数次救过他的命,但即使他已经足够谨慎反应灵敏,此刻也没了那样的从容悠然。
机关发动的速度太快了,根本不打算留给他们逃生的机会。
还是远远退开的萧景暄看着不对劲,甩出一卷长长的细铁链卷住他的腰拉开他退进来时的甬道,这才勉强逃过一劫。
两人看着被射成蜂窝的石壁,头皮都发麻。
“不是‘情’,难道是‘慧’?”萧景暄注视着石碑,觉得他们现在就像盲人摸象,完全是抓瞎。
凌风没回答,反正谁都不知道答案。他只转头仔仔细细地,以鸡蛋里挑骨头的吹毛求疵态度,再将周围的环境检查一遍。
从刚才的飞刀就可以看出来,殷陌初不打算让任何人踏入真正的墓穴,设置的机关都是瞬间置人于死地的,一个比一个狠毒。
眼下他们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萧景暄指间拈着一枚石子,击打在“慧”字上。
风声一响,轧轧声音里,甬道头顶突然滑出数柄巨锤,轰隆隆砸在两侧石壁上,石壁忽然滑开,金黄细沙从天而降倾覆而下,如瓢泼倾盆,又似海水卷浪,瞬间填满整条甬道。
前后过程只有一眨眼的时候。
萧景暄的脸色也跟着变了,变得极其难看。
很明显,他们刚才打开的门户也不对。
但问题是,这机关的设置处处出人意料也远比寻常机关狠毒,比如这流沙墙,寻常的流沙墙,砸破后有细沙流出,从流沙开始到最后填满每分空隙,还有段不短的时间,足够一个高手寻
找到逃生的机会。但这里的流沙墙,它就根本不给人任何反应时间,一上来就直接砸墙灌沙子,全套工作压缩到瞬间完成,根本不给任何机会。
“好狠毒的心思。”凌风喃喃自语,心里对莫轩楚忽然生出一丝佩服。
娶了这么心狠手辣的女人,这绝对是真爱了,不过他们相处时,他就一点都不心虚吗?就不怕哪天感情有变,对方让他死无全尸?
生平第一次,他对一个素未谋面的同性产生佩服。
“不用佩服,你们都是一样的。”突然有没好气的男音幽幽响起,带着淡淡的负气和幽怨,听得出淡淡的鄙视和不以为然,更多了种有分寸的亲密的放纵。
凌风一怔,这才发现自己一不小心将心里话给说出来了,引来萧景暄的接话,不过这内容……他大人有大量,不和他一般见识。
萧景暄表示自己说的是实话,他真真切切就是这么认为的,他的女人虽长着女人的形态,但无论性格或行事都比男人还男人,若论心狠手辣,就算比不过殷陌初,也差不了多少,都是一样折磨人难对付的主,他和她在一起都不心虚,莫轩楚为什么要心虚?
凌风默默地转头,仔仔细细看他一眼,眼神里似有幽光一闪,慢吞吞地道:“你这句话,我会记得如实转告我家夫人的。”
萧景暄斜瞥他一眼,想到某人也有点头皮发麻,但他也不愿意就此示弱,只轻描淡写地转移话题,“你觉得会是哪个?”
“我不知道。”提到正事,他也收起玩笑之心,注视着四周环境的目光也变得凝重。
两道错误的机关下,他们的活动范围越来越小,如果再错,只怕连躲闪的地方都没有。
“难道是深?”凌风茫然抬头看天空,虽然什么都看不见,但他的的确确想看到殷陌初的身影,如果这人还活着,他都想亲自揍她一顿,原本他对她的墓穴没什么想法,但现在他也有了种挖她坟掘她墓的想法。
“试试吧!”萧景暄也觉得他们应该会有六次试探,除了“必”和“不”,他看哪个都有可能。
如果运气不好,也就是倒霉六次而已,还能怎么办呢?
一轮轮机关下,两人硬生生凭着实力扛下来,即使保住小命,两人也变成彻彻底底的逃难灾民两只。
但当真正结果出来,即使淡漠冷静如萧景暄,从容自在如凌风,也有种放弃风度教养破口大骂再挖出殷陌初鞭尸的冲动。
为什么会是寿?!
这个可能他们认为也就比“必”和“不”大一点,可为什么偏偏是这个?
这不是存心整人吗?谁设计的这么坑的机关?站出来,他们保证不会挖他的坟!
凌风的脸色阴沉得宛若能滴出墨来,死死盯着碑文上的字,忍了又忍还是没冲过去毁掉这座坟墓,不是他有怜悯之心也不是怕遭报应,而是他不想再遇到机关生出不必要的麻烦来。
他现在只想找到东西立刻离开,然而再也不要进入这个鬼地方,免得自己一时冲动动起手。
进入墓穴,萧景暄抬头便见到排列得整整齐齐的水晶棺材,密密麻麻铺陈在白石基座上,汇聚成一个巨大的六芒星形。
每一具水晶灵柩里,都静静地长眠着一位纯血皇族,都保持着生前的容颜,一眼看过去,若不是胸口已经失去起伏,和睡着了完全无异,还没走进,就有种时光凝固的错觉,似乎这里变得分外安静,无声的肃穆气氛笼罩在整座大殿里。
夜明珠的光线轻柔地从墙壁缝隙里投射下来,穿过灵柩上镶嵌的那些金银珠宝,映照在灵柩里长眠不醒的容颜上。
那些脸,都保持着生前的姿态,眉目间那种俯仰天地的傲然气质长久地凝固着,每个人的表情都是无一例外的安宁而静默的,仿佛在时光深处安眠。
无论他们生前是怎样的权势滔天声名显赫,留给后人怎样的遐想和追忆,如今都这样静默地长眠于此。
无声无息的震撼最为吸引人的心神,萧景暄怔怔地看着,受那样的气氛感染,他心里生出淡淡的萧瑟来。
他轻轻躬身行礼。
无论怎样,他也是沉玥的孩子,这也算他的先辈之主。他此来打扰他们的安宁,不问自取他们的随葬宝物,失礼在先,理应赔罪。
凌风落后一步,进来时正看见满室的透明水晶棺。
每具棺材里,都有无数奇珍异宝,那些珠光宝气瑞气千条,的确可以闪瞎人眼。
两人的出身尊贵,自然都不会在乎这些东西,看到了赞叹一声也就罢了。
再怎么穷奢极欲享尽尊荣又怎样?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就算用它们陪葬,也不过是灵柩眠床,没什么区别。
“只是有点少。”凌风托着下巴,饶有兴趣地欣赏着那些金银珠宝,心想他们沉玥的史官还是很靠谱的,最起码记载的都是事实,并不会为了皇家颜面而篡改史实,最多写完了封起来不给人看就是,这习惯不错,以后要继续保持。
“两百二十年前五国争雄,殷陌初化名夏然珑创立凌烟阁,以商业经济操控政治暗中主宰靖、彦、禧三国争夺天下,后期曾因在萧隐诺手里大败,为重整旗鼓开启皇陵,拿走一半财宝……”萧景暄想起自己幼时在沉玥看到的史书。
那些掩埋在历史和岁月深处,仍泛着故纸香气的秘密,也只有沉玥还真实完整地保留着。
“能用来造福子孙也算是这些财宝物尽其用,总比留在这里陪死人睡觉强多了。”凌风耸了耸肩,淡淡道:“若我是这些宝贝,留在这里不见天日毫无作用,我肯定会哭。”
萧景暄噗嗤一笑,扔开那些不由自主冒出的怅然,走向墓地中央的水晶棺材。
那里安静地长眠着一位女子,大红嫁衣容颜宁静,棺材极简,没有其他棺材的镶金嵌玉极尽华丽,相比其他棺材,甚至显出几分寒酸,但水晶的质地却极好,有种内敛的华贵。
棺材里也没有任何陪葬品,只洒满鲜艳如火的兰泽花,伴随着她安睡,仍将昔日的美丽长存于此。
萧景暄脸色一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