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峻宇一大早就出门去了。
按规矩,两位侧妃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小姐,他这个新郎官的,好歹要在家接受她们行礼敬茶才是。但徐妈妈,给一个水缸给她作胆子,她也不敢在元峻宇跟前唠叨半句话,搞不好,会又再被赶出四王府去。
徐妈妈离开后,夏依苏呆在房间里,望着镜子中黯然神伤的自己。
她自言自语,喃喃:“他是皇子,有三妻四妾也是正常。碧云进门来了,她不愿意再走,说她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如今,又有两个女人来了,也是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以后,还会第四个女人,第五个女人,第六个女人……无数个女人,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而我,不过是他众多的女人其中之一。我不怪他,这个世情的男人总是这样,有很多的女人,而且他也不想这样,可是……为什么,我的心这样难过?如刀割那样。”
夏依苏叹了一口气。
她找出一把筝来,拨弄了几下后,无意之中,就拨成了一首曲子。那是《香水有毒》。夏依苏一边弹奏,一边轻轻的哼了起来:
“……也是这个被我深爱的男人,把我变成世上最笨的女人。他说的每句话我都会当真,他说最爱我的唇。我的要求并不高,待我像从前一样好。可是有一天你说了同样的话,把别人拥入怀抱。你身上有她的香水味,是我鼻子犯的罪。不该嗅到她的美,檫掉一切陪你睡……”
唱着唱着,夏依苏的泪水便落了下来。
这歌,在二十一世纪,曾经曾评为史上最贱女人的歌。
愚蠢不争气的女人,很傻很天真。
“他说的每一句话我都会当真,他说最爱我的唇”男人的话靠得住,猪都会上树!对于这种男人惯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嘴唇能留住他的心?“不该嗅到她的美,擦掉一切陪你睡”真是贱到骨子里去了,这十几个字,对女人来说,简直是侮辱字眼。
唱歌的那女人,失去了自尊,失去了自我,留下一具皮囊。这样男人会喜欢?男人会留恋?真是人至贱则无敌!
如今的夏依苏,终于体会到唱歌的那女人心境。
不是她想贱,而是她无法不贱。此时的夏依苏,整个人沉浸在一股不可言说的悲伤中,很难过,无助,孤苦,茫然,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凄凄楚楚。
天已暗下来了,窗外的夜出奇的黑,像了浓墨那样,深沉而宁静,天空只看到一小块,黑的幕,月亮很淡,黄黄的,如一只柑,周围稀稀疏疏的几颗小星子,一起一灭,像是一只只绝望而充血的眼。
夏依苏伏在筝上。
良久,良久。
夏依苏不知道她什么时候睡着的,甚至,还作为一个梦。梦里,夏依苏看到了意气风发的元峻宇,他的身旁围绕着很多年轻貌美的女子,环肥燕瘦,青春洋溢,都是十几岁清新娇嫩得能掐出水来的年龄,每个人都有着乌黑的发丝,明亮的眼睛,像瓷器般光滑的肌肤,玲珑有致的身材。
她们众星捧月的围着元峻宇,浪,笑着,挑,逗着,卖弄着,使尽招数,各显风骚。梦中的夏依苏,朝元峻宇走了过去,跪了下来:
“妾身给四殿下请安。”
元峻宇没有理会她,还是和那些小美女们喝酒,寻欢作乐。
夏依苏只得又再说:
“妾身给四殿下请安。”
元峻宇仍然没有看夏依苏。瞧夏依苏的,是他身边两个年轻的女子。这个两个年轻的女子,夏依苏认得。
左边那个,是朝廷重臣王沼的孙女王韵琴,一头黑发挽成高高的美人髻,面似芙蓉,眉如柳,牙齿又白又细,皮肤透明,美丽得没有天理。右边那个,是皇后娘家的堂侄孙女邓佳喻,风髻露鬓,淡扫娥眉眼含春,皮肤细润如温玉柔光若腻,樱桃小嘴不点而赤,娇艳若滴,笑起来眼睛弯弯,像个媚惑人的妖精。
两人都是十五六岁的年龄,态度傲慢,高高在上,充斥着鼓涨涨的优越感。
只见王韵琴娇笑着问元峻宇:“咦?四殿下,她不是夏依苏吗?”
元峻宇搂了她,嘻嘻笑:“宝贝,说对了。”
邓佳喻撇撇嘴,“哼”了一声说:“四殿下不是不再喜欢她了嘛?她还来这儿干什么?”
元峻宇说:“她贱,厚脸皮,死皮赖脸的缠着我不放。”
王韵琴和邓佳喻齐齐望向夏依苏,掩着嘴很不屑地笑,一边的羞辱她:“朱七七你听到没有?六殿下说早不喜欢你了,六殿下早讨厌你了,你还缠着六殿下干什么?真是不知羞耻!”
梦中的夏依苏,木然地看着元峻宇,紧紧咬住嘴唇。
他怎么能够这样待她?怎么能够?
有风,吹了过来,一阵又一阵,把夏依苏的头发吹起,发髻吹乱了。那散开了的头发,伴着风,一下一下的鞭笞着她的脸,发不出任何声响。夏依苏觉得她的心,给那一下一下的鞭笞剜了,开了无数个伤口,流着泪。
她忍不住,“嘤嘤”地哭了起来。她的泪,不可自抑,一大颗一大颗的,仿佛热带雨林中,一场寂寞无人的雨。
她哭了很久。
很久。
忽然,耳边听到了元峻宇的声音:“依苏,你醒醒,怎么伏在这儿就睡了?咦?你怎么哭了?哭得一脸的泪。”
夏依苏还来不及睁开眼睛,已感觉到她的身子,已被元峻宇轻轻的抱起。夏依苏没有动,也没有睁开眼睛,随着元峻宇抱着她。元峻宇抱着夏依苏,坐在旁边的一张椅子里,两条胳膊把夏依苏搂住,搂得又紧又结实。
他低下头,轻轻的吻去夏依苏脸上的泪。
夏依苏睁开了眼睛,看到元峻宇正看着她,他的一双细长的桃花眼里,有着一束火苗,正在欢快地“毕毕剥剥”燃烧着,俊美的脸上现出了一种莫测高深,令人难以捉摸的表情,他像想着些什么,又像什么也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