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找到了骆岩的资料?”
“嗯,算是吧。韵秋姐前天给我打过电话,说他是冯伯伯二十年没见面的大儿子,也把他去大虎道场那天的事告诉了我。”
“你放心,管他是老师的儿子也好,是魏远山九段的高徒也罢,我许啸锋下棋,眼睛只会盯着棋盘,棋盘以外的东西,我当它们通通都是透明的空气。”
“啸锋,我知道你对比赛很有自信,但你听我说,这世界上有一种人,为了打倒他的对手,从他知道有这个对手存在之时,就酝酿着要如何找到他的弱点。等到比赛开始之后,这个人就差不多完全掌握了对方的路数,于是有针对性的采取最有效的棋法,轻易赢得比赛,骆岩就是那样的人。”
珩儿的声音有些颤抖。
许啸锋看到珩儿的表情,更觉得奇怪:“你怎么说得好像自己认识骆岩一样?”
“我……我是台湾的业余6品棋手,当然对台湾职业棋手也有了解啊。”
珩儿定了定神,故作平静地对许啸锋说。
“是啊,我都忘记了你也是台湾棋手……对了,我知道你喜欢安静,所以你不用来现场为我加油鼓劲也没关系,上网看直播吧。”
许啸锋傻傻地摸着脑袋,继续吃着他的面。珩儿心中的一块石头也暂时落了地,好在许啸锋对一件事不爱刨根问底,否则骆岩在三潭棋社的秘密就会被他知道。她无法想象这两个男人同时出现在她面前,会发生什么意想不到的事。至于加油,骆岩也对她说过同样的话,她只感到心底像被放了一个天平,一端载着骆岩,一端载着许啸锋,没有办法平衡,也不知到底该往哪一端加上砝码。
“珩儿,你来北京也有一段日子了,我若不是忙着比赛的事,一定会带你到北京的各大风景名胜去游玩,希望能为你找到一件东西。”
“为我找一件东西?是什么?”
“就是你最灿烂的笑容啊!我妈妈曾经对我说过,一个人一生之中如果不能开怀大笑一次,这一辈子就过得太可惜了。珩儿你笑是会笑,却始终带了点忧郁的感觉,我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你这样,但我真的很想用我自己的力量,来帮你找到阳光一样灿烂的笑容。我相信,你那样笑起来的话,一定会像天使一样漂亮。”
听了许啸锋的话,珩儿不觉心中一动,眼神对着他的小眼睛,竟在那里停住了。坐在他对面的这个男孩子,怎么就有一颗如此纯真、善良又热情的心呢?她似乎能触碰到他的灵魂,他到底是怎样一个奇特的男子?外面的阳光格外明媚,而许啸锋就像是从出生开始就沐浴在这温暖的阳光之下。若他的灵魂有颜色,她觉得那必然会是赤、橙、黄、绿、青、蓝、紫的综合——太阳的色彩。
“啸锋的妈妈一定是很伟大的母亲吧?”
大概是从小没有母亲疼爱的缘故,她突然很想了解许啸锋的母亲,。
“其实我妈妈只是一个很普通的人,可能是因为她在幼儿园做教师,经常和小朋友们在一起,自然而然就形成了乐天派的性格。在她教的班级里,不论是哪一个小朋友哭了,她都一定会把那个孩子哄到笑。也许是我身上的基因大部分都遗传自妈妈,所以不管受到什么委屈,我都会尽最大努力用自己的办法把它溶解掉,不留一点痕迹。你知道吗?因为我和妈妈的性格很像,母子两个经常搞得严肃的爸爸吹胡子瞪眼。”
许啸锋放下手里的筷子,思绪仿佛飞到了童年时代。
“你真幸福……”
许啸锋的话无意之中激起了珩儿心底的涟漪。难怪他第一次和她在三潭棋社搭档教孩子们下棋的时候,他会比教练员们更了解小孩的心态,说出了那番看起来和他的形象有些不靠谱的言论。如今她才知道,他从小便受到了做幼师的母亲的熏陶,才随时随地都能保持着一颗天真的童心。
“哎呀,抱歉。”
许啸锋突然一拍额头,想到珩儿的父亲已经去世的事,直怪自己嘴坏。
“我没有怪你,本来就是我自己问起你家里的事,你不用跟我道歉,我真的没关系。”
珩儿低声说。
“你看,还说没事,我明明就看到你眼睛里有泪水。”
许啸锋掏出手帕,轻轻地替她擦拭着眼角的湿润。他没有多想自己现在在做什么,但珩儿也没有躲避,而是就那样凝视着他,任他的指尖触碰她的眉睫。目光交叠的一刹那,他竟有了一种莫名的冲动,那距离实在太近了,近得让他就快要失去瞬间的理智。珩儿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在闪动着泪光的时候,有着说不出的迷人感,简直立刻就要把他拉进那个充满着魔力的世界,他终于探过头去,轻轻吻上了她的樱唇。
然而,只是触电一般的接触了一秒钟,现实马上让他清醒过来,餐馆里所有人的视线都对着他们,惹得两人满脸通红。相对愣了一分钟,珩儿竟羞涩地飞奔出了餐馆。
“老板,结帐!”
许啸锋才发现自己又惹了“祸”,匆匆忙忙地把钱放在桌子上,然而当他追出去的时候,珩儿却连影子也看不见了。
“天啊,许啸锋,你到底在做什么?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你竟然不知廉耻地吻人家的嘴唇,就算第一次是无意的,这次连自己都说服不了……呸、呸!你简直就是卑鄙下流!第一次见面和手机铃声的事本来已经不了了之,怎么这时候又……完了,下次再碰到珩儿,究竟要怎么面对人家啊?”
对着蔚蓝的天空,他完全失去了先前的好心情,只是一个劲儿地责备着自己。珩儿现在的感觉一定糟糕透了!尴尬与窘迫,导致他脸上的热度到现在还没有消褪,看来今天再也别想继续下棋了。
“珩儿,你今天上哪里去了?我本来还想约你出去吃饭呢。”
中午十二点,珩儿准时回到了三潭棋社,迎面便碰上了骆岩。
“对不起,我已经吃过饭了,现在想回去午睡,下次再约你吧。”
珩儿左手捂着发烫的脸,没等骆岩问清楚是怎么回事,已经飞快地跑进了宿舍。
独自坐在房间里,珩儿的神情流露着恍惚、昏愕,在餐馆发生的事,仿佛还呈现在眼前。但是不知怎么的,许啸锋愣头愣脑地吻了她,她竟然一点也没感觉到厌恶和生气,反而多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是酸?是甜?是苦?是辣?她分不清,或许这些味道都不足以描述那种独特。或许那是一阵温暖的风,带着春雨的润泽,吹过了原野、河流,吹过浅浅的海峡,吹到了她的心里。她不自觉地回味着,尽管那回味的中间还带着一丝慌张,她却无法平息内心泛起的波浪。
“我感谢上帝让我有了这个机会获得温暖的真情,即使结果是让我灰飞烟灭,我也永远不会放弃这份感情。珩儿,如果你遇到了自己所爱的人,就一定会理解我的。”
一个似是陌生又熟悉的声音猛然在耳畔响起,若不是许啸锋的出现,她或许永远也不会想起有人对她说过这样的话。
“不,我必须调整我的情绪,一定要让这种奇怪的感觉消失……可我为什么做不到?啸锋,你为什么要出现在我的生命里?为什么要让我尝到这种奇怪的滋味?”
她倒在床上,只想快些睡去,然而她并没有发觉,那台藏在她灵魂里的天平已经开始悄悄地朝着一个方向倾斜。
她到底是怎么了?骆岩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在女子宿舍楼下站了整整一个小时。珩儿就那样回来了,甚至跟他说话的时候,连看也没看他一眼,那句“对不起”,更让他脑海里充满了疑问。即便是从前在台北的日子里,他也没有见过如此古怪的珩儿,莫非她在外面受到了委屈?不像,那个看起来柔弱的女孩,实际上比许多人都坚强,若是真受了委屈,她通常是故作平静,绝对不会露出这种慌张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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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岩心中猛然闪过一个念头,珩儿出去的时间里,多半是跟别人在一起!虽然他宁愿相信自己猜错了,但以理性的思维来解释,这种可能性最大。可珩儿不是会轻易接近陌生人的女孩,若真的和别人一起去吃饭,到底跟她在一起的人会是谁呢?不安的感觉,瞬息间化作一片阴云,堆积在他的脑中,模糊了他的思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