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剧正播放到女主对着男主歇斯底里控诉的桥段,女主指责男主负心,男主费尽口舌万般解释。剧情持续了接近十五分钟,小程一直沉默着。
我看烦了,拿过一旁的遥控器换了台。
“南歌。”在我切换到了十几个台,终于停在新闻频道时,小程开口了。
“嗯。”我侧头看他。
他也看着我:“原谅我,好不好?”语气里带着浓浓的请求。
我怔了一下,我没料到他会这么说。我以为他是来跟我做个了断的,可他竟然不是,他来请求我原谅他。我对他,从来没有过深刻的感情。能在一起一段时间,完全就是我刻意扯出来的缘分。
“又阳,我不会再回赵家了。”我略略低头看着茶几,“我觉得很累,非常累,你明白吗?”
“南歌,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从你出生那一刻起来,就决定了,你是赵家人。”小程劝我,苦口婆心的,“你爸的身体,我不强调,你心里也有数。而你爷爷,已经老了。”
“不是还有我小叔吗?再不济,还有暖暖,她也是赵家的血脉。”我淡淡道。
“南歌,你……”他顿了顿,换了一种问法:“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活着。”我简洁的说。
“你会不会太悲观了?”他问。
“我一直悲观,不是今天才悲观的。”我收回视线盯着电视看,“又阳,其实,你也并不了解我。”
“南歌,你这是要彻底否认我们之间的感情吗?”他声音提高,有点质问我的意思。
“又阳,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后,我觉得,活着不要那么累。”我叹了一口气,“我们之间,还真没有多深刻的感情。你选择和我在一起,以及我选择和你在一起,目的都差不多。你有野心,而我,姓赵。你有我要的东西,我也有你要的东西,各取所需而已。”
小程愣住了,有些事情,你知,我知,但真不适合这样直白的说出来。这等于将内心的阴暗龌龊拉到阳光下来晒,面对扭曲的自己,总有难堪。
“我今天来找你,是有一件事情想和你说。”他抽了抽鼻子,“之前在湖南投入的那个项目,公司注入了大量资金,现在被环保部门叫停。白晨飞在暗中也下手了,我得到的线报,有神秘人在暗中大量购进赵氏的股票……”
“有多严重?”我问。
“严格说起来,如果召开董事会议,你爸包括你爷爷都没有决策权了。神秘人手中的股份,已经超过了百分之五十五。”小程说。
我看着他。
“我跟着你爸多年。”他苦笑着,“我承认你说的,我确实有野心,确实想通过和你结婚来达到完成我一番抱负的想法。然而,这么多年走过来。我对赵氏,包括对你父亲和爷爷,有一份难以割舍的感情。眼睁睁的看着赵氏易主,我真的不甘心。所以,自不量力的来找你,想着,或者我们结合,我可以光明正大的和白晨飞对抗一番,还能垂死挣扎一番,兴许还有希望呢。”
我认真的听完,认真的思考,思考了半天,没思考个所以然出来。然后我想到于北庭说我,他说赵氏交到我手上,不用三年肯定破产。我现在承认,他看人还是挺准的。对于企业经营,我最连起码的资质都不具备,更别提什么带领赵氏走向更辉煌的未来。
“南歌,你手里还有你奶奶和你妈留下来的股份,我想,你总该做点什么吧?”小程身体前倾,目光中带着浓浓的焦虑。
“这样吧,我们去领个结婚证。然后,我写份授权书,将我名下所有的股份都转给你,好不好?”我道。
“南歌。”小程再次怔住,“你是不是不舒服?”
“你这么全力的想拯救赵氏,我很感动。股份在我手里,我也不知道怎么运用,还不如授权给你。”我说。
小程抹了一把脸,半晌后道:“南歌,我先回去了,你冷静冷静。”小程说完就起身了,他往外面走的脚步有些凌乱,看得出来,他的内心也很凌乱。
我继续过着一个人的日子,不同的是,没有人再来找我。我多方打听后得知,孟照被判了死刑,已经收押到了外地,因为案件的性质特别恶劣,连他收押在哪里都无从得知。
我抽了个时间,去看了赵美如。我到的时候,她坐她妈妈家院子里的葡萄架下看着天空发呆。
“美如。”我快步走到她身边。
“你来了。”她抬了抬头,“那边有椅子,你去搬一下吧。”
我蹲下来,伸手摸着她的肚子:“宝宝动得厉害吗?”
“还好。”她继续望着天空发呆。
我蹲了一会儿才起身,走到另一头的墙根下搬椅子放到她旁边坐下。然后陪着她一起看着天空发呆。
我以为她总会跟我说点什么,但坐了快一个小时,她一个字都没有说。我回家时,进屋跟我伯母说了一声,我伯母拉着我的手,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南歌啊,我到底造了什么孽?当初拼了命的反对她和孟照谈恋爱,就是怕有这么一天,结果,还是怕什么来什么。”
“拗不过她啊,我这个当妈的也是没有了办法,只能随她去。领了证,怀了孕,我这心才稍稍安下来。日子这样过着,我总以为,不会再有什么事了。做梦也不会想到,又会来这么一出。孟照活不成了,美如和孩子怎么办?”
“伯母,你别哭。”我也跟着她掉泪。
“我怎么能不哭?她是我的女儿,我只有这么个女儿。南歌啊,你看美如现在看起来好好的,但我可害怕了。”
离开我伯母家后,我搭着公交车回了我自己家。下了车,我步行着往我家走去。快到院门口时,远远的看着站着个人在那里。
我停住了脚步,从背影来看,不太熟悉,这是谁来找我?我现在真的不想再听一些劝我回赵家的话。
这样想着,我转身就往回走。搭着公交车,我漫无目的的闲逛着。在外面吃了午饭,为了确保等在院门口的人已经走了,我一直拖到下午三点多才回了家。
让我感到吃惊的是,那个人还等在院门口,而且,他看起来,连站的姿势都没有改变过。
我深吸了一口气,想着缩头也是一刀迎头还是一刀,还是去挨这一刀吧。
又走近了几步,我手背上的寒毛就集体起立了。院门口站着的那个男人,如果我没认错的话,是于浩同。
天啊,他来做什么?
他不是身体已经很虚弱了吗?竟然在我家院门口站了这么久。
我走近时,于浩同已经听到了动静,他转过了身。
“于三叔。”我喊了一声,面色淡淡。
“南南。”他朝我点了点头。
“你怎么来了?”我表现出很惊讶的样子。
“嗯,来看看你。”他挪动了一下脚步,我这才发现,他手里柱着拐杖。想来,他能站这么久,也是靠这拐杖撑着。
“快进屋吧,今天天气有点热。”我从包里掏出了钥匙,有些手忙脚乱的开了锁,“于三叔,你一个人来的吗?”
“嗯。”他点了一下头。
我看着他走得很困难,想扶他一把,又觉得他不值得同情。挣扎之间,他蹒跚着脚步跟着我进了院门。
“于三叔,你坐吧。”进了客厅后,我指着沙发,硬着心没有扶他一把。
他困难的挨着沙发坐了下来:“南南,你也坐。”
“你要不要喝点水。”我逛了一天,口渴得厉害。
“那麻烦你给我倒杯开水。”他说。
给他倒了水后,我坐到离他最远的对面沙发。
“不知道于三叔找我有什么事儿?”我端着水杯看他。
“要走了,来看看你。”他重复在院门口的说法。
“哦?”我微微挑眉,忍不住问:“于三叔这是专程来看我?”
“是。”他点头。
“我很荣幸。”我笑了一下,觉得很莫名其妙。
“你搬回来一个人住,很好。”他说。
“谢谢。”我说。
然后,我们就无话可说了。我其实特别想问问他,为什么要那么执着的追查沈心园过世的真相。为什么要将这一切弄得这么糟?为什么要害得大家都不好过?
可我知道,他什么都不会说。
他来看我,无非是想从我身上找一点我沈心园的影子,想找一点寄托。
“南南,我走了。”他撑着沙发慢慢的起了身。
“我送你。”我也不挽留他,没有必要。
出了客厅,穿过院子,我将他送到了院门口。
“南南,好好过日子。找个普通男人结婚,过普通平凡的日子。”他对我说,很真诚。
“谢谢于三叔。”我道。
他柱着拐杖朝前走。
“于三叔。”我喊住他。
他停住了脚步。
我快步走到他身边。
四目相对,我仰头看了看天空问:“三叔,你说风云还会变幻吗?”
他顺着我的视线看着天空,他说:“南南,我要走了。我会告诉心园,你很好,让她放心。”
说完,他就抬步往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