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乔谨言没有按照原计划去登记结婚。
她在乔家守着小乔安,他在顾家做高门子弟,同一座城市,却是天涯之隔。
“我能不能带走小妍的旧物?”徐枳壳出来,声音有些沙哑,问着乔锁。
乔锁看着迎风招展的茶花,淡淡地拒绝道:“不好意思,徐先生,这些旧物之于我也是一个念想,我无权做决定,你若是思念大夫人可以时常来乔家。”
徐枳壳见她拒绝,也不生气,他这样的要求有些无理,尤其乔锁并不知道他和顾妍的过去,能让他来乔家看这些旧物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不知道乔小姐有没有兴趣听一个故事?”徐枳壳说道。
天台上有石凳石椅,乔锁点头,两人坐在露天的天台上。
其实对于徐枳壳和顾妍的事情,乔锁是知晓一些的,只是顾妍的日记写的有些隐晦和凌乱,她也只是知道一些片段,后来顾家乔家发生的事情却是不知道的。
“我听闻大夫人生前很爱一个男人,不知道为什么却没有在一起,反而是嫁给了我父亲,那个人是你吗?”乔锁问道。
徐枳壳点头,说道:“我和小妍在罗马认识,然后相伴一起走遍欧洲,后来她被家族召回去,我们便分开了。我那时还没有成名,空有一身才华却无人知晓,又是徐家的私生子,我在徐家很不受待见,小妍回来一周后,我开始联系不上她,我很心慌立马去顾家找她。”
徐枳壳停顿了一下,说道:“她没有见我,是顾雪诺出来告诉我,我这样的人根本就配不上小妍,那时的顾家门第高、规矩多,守着名门望族的旧时荣耀眼高于顶,我自然是受不了这气,但是也不甘心放弃小妍,一连去了好几次,直到顾家老爷子出面,我父亲将我拖回去毒打了一顿,我病了很久,我母亲跪在我面前求我,说小妍已经嫁人了,嫁的是你父亲,我看见了报纸,然后只身离开了家,继续出去流浪。”
徐枳壳静静地说着,然后低低叹气道:“那时候终究是年少,气血方刚以为小妍薄情薄意,倘若我能继续找小妍,她也许就不会嫁给你父亲。我流浪时因为偶然的机遇认识了贵人,开始了我的画坛之路,几年后就娶妻生子,不再过问国内的事情,要不是去年妻子病逝,我也不会想起小妍,想着也许能见她一面也算是了了一个心愿,没有想到,她——”
徐枳壳的声音有些颤抖,他看了看天空,没有继续说。
乔锁默然,没有想到徐枳壳是去年才知晓顾妍在多年前就心脏病发去世了,他一人在国外娶妻生子安然活了这二十多年,还想着老来能见一见当年所爱之人终是镜花水月空谈。
他大约也不会知道顾妍和乔东南结婚为的不过是肚子里的孩子,乔锁突然之间有些伤心,大夫人顾妍当年真的很爱这个男人吧,而他也不曾知晓他有过一个孩子,出生不到百日就夭折了。
“大夫人去世多年,倘若知道你对她的这份情谊,也许会很是欣慰吧。”乔锁低低地说道,“不过当年大夫人很是年轻,死于心脏病突发,至今无人知晓当年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乔家和顾家对外场的说法是病逝,可是乔东南却说顾妍死于心脏病,死前顾家老爷子和顾雪诺在场,看来她还要继续找父亲问一遍当年的事情。
徐枳壳闻言,沉沉地说道:“我心中有数,我也不打扰了,乔小姐,往后徐某有什么帮得上忙的,你可以直接找我。”
乔锁浅笑:“您客气了。”
送走徐枳壳,乔锁站在乔宅的院子里,看着新抽出来的枝芽,低低叹气,又是一年春回,十二年了,整整一个轮回,她跟大哥也许会有全新的开始吧。
很快就是徐枳壳的个人画展。
夏侯这些天不知晓发生了什么事情,时常跑的见不到人,乔臻忙着公司的事情,顾家的事情便是她一个人跑。
乔锁如约到了画展,画展主题为“春芽”,很是应时应景,因为是半公开,进出的人员都是受到限制的。
乔锁拿着邀请函进了画展,她来的很早,画展里人不多,她不太懂画,便循着画作一幅一幅地看,囫囵吞枣看了一圈也没有看到《陨》。
人渐渐多了起来,三三两两地进来,都是跟徐枳壳熟悉的,乔锁站在一幅画前,看着全场风格最迥异的这一副,画上画的是一个热闹的菜市场,卖水果的小女孩有着金发碧眼,正在兜售着清晨刚刚运来的水果,细碎的阳光照亮菜市场的一角,她在画作的角落里看见了喷泉里倒影出来眉眼明媚的少女,那女子静静地坐在喷泉边看着热闹的菜市场,微笑着,这一切和顾妍日记本里描述的近乎一模一样。
乔锁有些惊叹,若不是这幅画吸引了她,她不细看也不会知道这个男人将最心爱的女人画在了喷泉的倒影里。
“你看到了喷泉里的女子?”一道清澈的嗓音响起,她猛然回头,看着近在咫尺的乔谨言,他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眉眼依旧英俊淡漠,看着她时陌生而探究。
“看见了,她是你姨母吗?”乔锁脱口而出,有些欢喜。
“是我姨母,姨母长得很好看。”
“我没有看见《陨》,不是说《陨》上画的才是你姨母吗?”乔锁问道。
乔谨言眉眼深了几分,看了看她,微冷地说道:“那幅画永远都不可能展出,有些美只能藏在黑暗里。”
乔锁听他说出这样的话,不知为何有些心悸感,美好的东西为什么不暴露在阳光下。
“这一次没有展出,不代表下一次不会,徐枳壳也许有一天想将这种自私的爱转为大爱。”乔锁莫名地想跟他争锋相对,她不知道乔谨言是如何说服徐枳壳没有展出那幅《陨》,可是她直觉保守的顾家应该要被一种尖锐的东西打破,只有破掉那坚硬的保护壳、撕去往日的荣光,照射到太阳,顾家才能健康地发展下去吧。
那个家族的保守和她的低调是成正比的。
乔谨言没有说话。
乔锁见他沉默,有些懊恼,好不容易再见面了,她做什么跟他作对,她有些忐忑不安,目光氤氲了几分,咬唇问道:“那幅《陨》画的到底是什么,你们不希望他展出?”
“那幅《陨》不是徐枳壳画的,是我姨母的自画像,半裸。”乔谨言看着她,淡漠地说出顾家的秘密来。
乔锁呆住,顾妍自己画的自画像,还是半裸的,难怪顾家费尽心思不允许徐枳壳展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