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晖苑正堂,柳华年和杜子滕一同走进。雪丹沉稍晚一步行入,朝柳华年行过礼后又朝杜子滕笑笑便入了座。
一刻钟后,凤起搀着容修走进来坐上了主位,又恐他坐久了腰酸背痛在其身后放置了软垫。此时的凤起,便是活脱脱的夫奴模样。
坐中三人见状,面色各异。柳华年微微垂下头,眼底闪过一丝嫉妒,双手在锦袍下死死攥着衣袖,等到再次抬头时,他脸上便只剩下了恭敬的样子,再无其他。
杜子滕稍愚,抬着头任由自己那副幽怨的样子暴露在众人眼中。
而雪丹沉见状也只是心生艳羡,顺带不动声色的将其余二人的神色收入眼底,看见杜子滕的神态他也不禁微微摇头,一脸无奈之色。
三人齐齐跪下:“见过王爷王夫。”
凤起脸上并无过多神色:“起来吧,不必拘谨。”
容修并未开口,只是端详着三人的神色微微皱着眉,半晌才悠悠吐出一句:“雪丹沉是何人?可在?”
雪丹沉闻言起身向前迈了一步,再次跪下行礼:“回王夫,丹沉在。”
柳华年端着茶盏的手一顿,茶杯停在嘴前,他眼神一暗,微不可察地看了雪丹沉一眼,然后接着抿茶。
“起吧。”容修随意打量了一下便开口。
凤起置身事外般拈着容修的乌发把玩,有时还不轻不重地扯着。
容修轻咳一声,又转眼看向杜子滕,某滕此时还在目不转睛地盯着凤起看,眼里的爱慕不做半分掩饰。
容修皱起眉头:“另一位侍君是何人?”
杜子滕回过神来连忙站起,俯身行了个礼:“回王夫,我是御察史司之子杜子滕。”
柳华年见杜子滕这般,终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许是坐的累了,容修换了个姿势,不料被凤起扯痛了头皮,他倒吸了一口气,凤起见状忙抓住他的手握了握以示安抚。
“杜侍君,你是觉得自己比雪侍君要金贵么?”容修的声音稍冷了些。
而杜子滕还未反应过来容修所指的事,只好低下头连道“不是”。
容修神色一凛:“还不知错在何处吗?柳侧夫你告诉他。”
柳华年一副恭敬的神色,看向容修时还带了几分恐惧,他俯身行了个礼,开口:“杜侍君理应向王夫行跪安礼,只有侧夫才行揖礼。”
杜子滕吓得赶紧跪下请罪,他还未愚笨到一次得罪两个权势的程度:“王夫,子滕第一次见王夫紧张,所以才会犯下如此之错,下次定不再犯。”
容修抬手抚了抚额:“那便回自己院里去跪省一晚。”
杜子滕顿时变了脸色,又想到什么般柔声乞求凤起:“王爷…王夫这般,恐是全然没有将您放在眼里。”
凤起抬眼看了杜子滕一瞬刚想开口,却被身边人抢了先。
“不知杜侍君将王爷置于何地?在这泽晖苑还如此不知礼数!日后出去怕是会丢了王府的脸面。”容修本就身子不爽利,说出来的话便没留杜子滕半分面子。
杜子滕一脸不服气还欲开口,凤起却突然打断:“修儿莫要动气。”接着又将声音放大了些:“日后这些琐事便都听王夫的,若有人敢违命就不必在这王府待下去了。”
杜子滕悻悻回去了,凤起见容修面上已有掩不住的倦意,速速开口:“本王还你们前来是想通知一声,明日启程前往陵山别庄,你们各自收拾好东西。华年回去,丹沉你过来。”说完便扶着容修从侧门走了出去。
正寝殿,容修忍者倦意正在整理案几上花花绿绿的布条,凤起见这满满一案几的布条儿有些不知所以然:“修儿,这些布条是?”
雪丹沉跟进来看见布条儿也诧异:“这……王夫莫不是要做百家衣?”
凤起听后却隐隐有些不悦:“百家衣?修儿你可知你身子经不起这般折腾!”
容修出言安抚:“妻主,我不过只去了二十余户人家,其余的都是命岢澜去讨要,无事的。”
雪丹沉站在一边,看着凤起二人的举动,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凤起叹了口气:“你何时也迷信起这些虚无之物了?”
容修无奈苦笑:“百家衣保平安。妻主,我是不得不信啊…”
凤起不再说话,唤雪丹沉来给容修把脉。
把完脉后凤起和雪丹沉坐在桌前谈论容修的身体状况。容修只是自顾自地摆弄着做百家衣的布条。
凤起雪丹沉二人谈论一会儿后,采荷自觉上前倒茶,看着雪丹沉却忽然怔住了。这是方才在堂中不曾多说几句话的雪侍君么?!
在堂中只觉这人特别,可如今一睹他的容貌却是更觉得好看,不仅是容貌,还有周身的气质,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便是天人之姿想来也不过如此!
“还愣着作甚?倒茶罢。”凤起抬眼看着愣在原地的采荷,雪丹沉也顺着凤起的目光看向采荷。
采荷心中紧张,行事也不免毛躁。给雪丹沉倒茶时竟打翻了茶杯。茶杯顺着桌角滚落下去,却在半路被雪丹沉一手截住。
雪丹沉将茶杯放回原处,朝采荷笑了笑:“倒茶吧。”
采荷也带歉地笑笑,为雪丹沉的茶杯倒上茶又赶忙退下。
事毕,以至深夜。
“采荷,送丹沉回去。”凤起命完采荷又转对雪丹沉开口:“明日启程你记着去内务府领好该带之物,今日早些睡吧。”
雪丹沉行过礼后便随着采荷走出泽晖苑。
采荷掌灯行在前方,是不是回头看看雪丹沉。后者只在身后不紧不慢地跟着,一袭白衣仿佛和漫天白雪融为一体。
“雪侍君,今日之事采荷在此谢过了。”采荷转身对雪丹沉行礼致谢。
雪丹沉脸上带笑一还礼:“不必客气,只是下回莫再如此毛躁。”
采荷掌灯继续往前走:“雪侍君今日杯子接得十分潇洒,可是会武?”
她放慢了脚步,雪丹沉正好走在她身侧:“花拳绣腿罢了。你也莫叫我侍君了,叫我丹沉便好。”
采荷疑惑:“何出此言?”
“王爷王夫如此琴瑟和鸣,而我也并非自愿嫁入王府的。”雪丹沉依旧淡淡地笑。
到了白阙阁前,采荷开口:“雪公子就不怕奴把您方才说的话传出去?”
天上下起了小雪,雪丹沉抬头看了看,加快脚步走回屋,留下一句“稍等”。
不过几分钟他又从屋里走出来,手里还拿着把伞。
“我所言本就是实话,又何须遮掩?下雪了,你打伞回去吧。”说着将伞递给采荷。
采荷接过伞,伞面很是素净。
“公子早休息。”说完后采荷打开伞,转身走入雪地。
雪丹沉站在屋前看着采荷走入雪地,叹了口气转身回屋。
采荷撑伞掌灯回到了泽晖苑,主子房里已经熄了灯,却还能隐约听到你侬我侬的柔声。
她打开伞放到檐下吹干时,凭借放在一旁的宫灯才看见素白的伞面上,唯有一丛青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