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后夕昼与皇甫爵的身高相差不多,只是体型单薄了一些,可他依旧觉得,此人他得用一生去仰望。
眉心那一点温度,一直沉淀入他的心里。
“后夕昼。”
后念着这一个名字,他赐予他的新名字,仿佛是给予了他新的开始。
曾几何时,这个人已经成为了他的依赖,不管走得多远,心里想着不是回到哪个地方,而是回到这个人的身旁。
即便这个人极少与他亲近,但依旧能让他觉得温暖。
后夕昼慢慢低下头靠在皇甫爵的肩膀。
其实很早就想说的,可一直都没能说出来。
“多谢。”
“谢谢。”
很多话,最终说出来的只有感激,说到最后终于有些哽咽。
“都已麻烦至此,就请你不要离我而去,陪我到最后,可好?”
因为这句话,皇甫爵觉得肩膀上的人有些沉甸甸的,那微微耸动的肩膀让他实在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垂在身侧的手终于慢慢抬起,放在他背后轻拍。
“好。”
然后,听到低低的哽咽,他喉头一紧。“后?”
他哭了吗?
后夕昼不让他看,而是将手中的食盒放下,然后紧紧地抱住他!
两人贴得太近,原本放在后夕昼背后的手还在原处,与他的背空出一段距离,皇甫爵有些不知如何反应,所以手就那样停在半空。
除了上次食物中毒,被后抱着从高处坠落,陵光神君第一次与人拥抱。
当然,与神或仙也没有过。
开始只觉得被一股力道环环住,正值冬天,两人穿的衣裳较多,没什么特别的触感。
可后夕昼好似想要将衣服抱出温度,吸收他的身上温暖一般,紧紧搂他背,似是要把对方的骨头都勒进臂弯。
皇甫爵就低头看他,默不作声让他抱着,整个人仿佛在云里雾里。
可胸膛贴住胸膛的时间一长,两层衣服都好像不存在了,温度隔着衣服传来,有一种他从未体验过的奇妙触感,他觉得是自己的体温,可好像又不是,因为太过温热。
“后?”
后夕昼哼了一声有些不满地蹭了下,然后偏头,将他依旧僵在半空的手臂拉下,换在自己的腰上。
“抱我。”
“……”
“我要你抱我。”
“……”皇甫爵有些懵,放在他腰上的手有些笨拙。
后觉得有点丢人,可是,不是他说的吗?
“你跟我说的,不管是心意还是罪恶感,都不逃避,要去面对。”
他是说过这样的话,可跟现在的情景有何种关系?
后夕昼埋在他的脖子里,低声说:“我要殿下待我比其他人都好,不是一视同仁的慈悲,我要做殿下最亲近的人,我要做你心里最重要的那个人。”
还是觉得没安全感,所以说出这样的话?
也难怪,这孩子一向如此敏感,从小就这样。
不过,听他说出这样的心声,也挺好的,如果他无法对别人倾诉,那他做第一个又有何妨?
拥抱是传递温暖的肢体接触,皇甫爵放在他腰上的手轻轻一收,将怀中的人连手臂带身体一起抱在怀中。
扪心自问。
其实……
“其实,后对我而言与他人是不同的。”
“当真?”
“至少,后刚离开家去从军的那一年,我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有些不适应,总感觉身边少了一个人,时常担心,在我挂念的那一刻,你是否还安然无恙。”
听他这么说,后将脸埋得更深了一些。
他想说的是,其实他也时常想起他,因为他已经没有了可以思念的人,那些曾经在他心中有着举足轻重地位的人,都已经不在这个世上。
他的故乡,如今也已经沦丧。
没有故乡,没有亲人,他有的只是皇甫爵,这个说了要将天下都给他的人。
后说:“我不会辜负你的期望,一定会,成为优秀的人。”
“我知道,你会成为比我想的更优秀的人。”
远远站在院中的鸾凰,看到房中相互拥抱的两个人,原本想要去跟皇甫爵说,让他劝慰后的话,如今似乎已经不用她再去说什么。
她一直觉得,皇甫爵应该对后更好一些,还曾因为他对后不够好,心中有些不满过。
可如今,看到这一幕,心中却有些奇怪的感觉来。
回过头想一想,后跟她相处的时候总会带着恭谨的态度,哪怕她努力跟他亲近,他也不会跟她保持一种“尊师重道”的距离。
而且,不管怎么算,后跟她在一起的时间,比起他跟殿下再一起的时间要长很多,但总觉得后跟殿下比跟她更亲。
他们的相处模式是,她总去跟后亲近,而后却喜欢跟殿下亲近。
然后在她的眼里,怎么看都觉得那两人比起她而言更亲。
可是……
慌乱有些不明白了,她不是他师父吗?
师父比起主子……
好吧,如果让她选的话,她也觉得她跟殿下比跟后更亲,怎么说殿下也是她心中的神,是她从小就崇拜的人,虽然两人之间的年龄不过相差几百年。
那么后回被他的光芒照耀,崇拜他听从与他,这一点也不奇怪。
这么想,鸾凰心里豁然开朗。
后夕昼一改之前压抑的状态,将自己仔细拾掇了一番,又成了之前那个美少年,美中不足的是,这人脸上的疤痕一直还在。
无论是谁看到这张脸上的疤痕都会忍不住叹息,之前后一点也不在意,当然现在他也不在意,只是……
对着镜子的时候,想到昨日皇甫爵的拥抱,他说要让他勇敢面对一切,那么,即便他长得再美再祸水,他也应该欣然接受原来的自己。
借口吧……
他分明是想让皇甫爵看到更好的自己吧?
后去书房找皇甫爵。
管家说:“殿下已经启程进宫了。”
也对,这次大战结束,他得进宫做汇报。
后刚要转身,就看到桌上放着几个两两相扣的瓷碗,心房骤然一颤,小时候师父经常为他这么做来着,之前跟皇甫爵说过,难道……
后期待地走过去。
上边盖着的碗还温热着,掀开,里边是一碗煮得糯糯的热粥。
再开旁边,是几个精致的包子,也还热着。
皇甫爵,你怎么知道我这个点会来?你怎么知道我就能吃上这些热的早饭?
后在桌边坐下来,喝粥,吃包子。
想起了皇甫爵第一次吃包子的模样,他咬了一口似乎没想到里边有馅儿,说了一句:“原来里边有肉。”
那模样……
这么回想起来,后夕昼突然想起十年前,他在般若寺后山遇见的那位白衣人,他说请他吃地瓜,那人从簸箕里抓起生的就要往嘴里送。
与那位白衣人只有两面之缘,他赠他红薯,他回他珍贵的书籍。
后夕昼以为,来年花开也许还能见到他,只是离人去不返,花开徒奈何。
他挂在花枝上的信不知他有没看到,不知他如今可还安好,也不知道那山里的桃花是否还在盛开?
因为后来,他也从不曾回去过。
不打仗的时候,后最常做的事情,就是在皇甫爵书房临窗的座位,看上一天的书也不会觉得闷。
只是如今这屋子的主人不在,空留他与这些书籍,莫名心绪不知飞向了何妨,管家在火炉里添了木炭,帮他换上了热茶。
他手中的书却已经许久没有翻页……
皇甫爵回来,见他已经在窗下睡着,对进门要伺候他的管家摆了摆手,管家接过他的斗篷挂好便退了下去。
他走过来,在火上暖了暖手,抬头看坐塌上趴在桌上睡得正香的人,看到他脸颊上的疤痕是微微挑眉。
他坐过去,从袖中取出一个白色的扇贝,里边是晶莹剔透的凝露,指尖沾了一些往他脸上的伤疤抹去。
后立刻睁开了眼。
“别动。”
后被他说着又趴了回去,温顺得像一只听话的宠物,细长的双眼水盈盈得望着皇甫爵。
“殿下怎么就回了?陛下没留你在宫里过年吗?”
“今年陛下格外开恩,让本王在自己家过节。”
显然,这家伙又得罪了夏王,当然即便没有得罪,夏王也会将什么罪名扣在他的头上,趁机打压他的势头。
讽刺,又担心没有皇甫爵,洪霸会灭了西夏,可又担心皇甫爵的力量太强会威胁到自己的王位。
皇甫爵却从不争。
趴在桌上的后夕昼说道:“属下知道,太子提出不再解救其他国家的提议,不再与洪霸为敌,陛下想休战,与洪霸签订和平协议对吗?”
其实,事情还没那么简单,洪霸派来使者,说,只要交出皇甫爵,洪国保证不对西夏发动战争,这个条件让很担心皇甫爵危害到自己统治的夏王有些动摇了。
但担心洪霸出尔反尔,又深知兔死狗烹的道理,所以才没真敢把他交出去。
皇甫爵给他擦完了药,做到他的对面。
后夕昼翻了而一个茶杯为他倒上热茶:“难道,情况还更糟?”
“陛下提出了休战令,说常年征战民不聊生,西夏要休养生息,不再过问其他国家的独立问题。”
后夕昼:“所以,陛下卸了殿下的兵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