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傅家上上下下、老老少少如临大敌,也不管三房之前是否有过什么恩怨,现如今个个脸上喜笑颜开,生怕惹怒圣上,招惹灾祸。
幸晚之跪在地上,余光扫过圣上的脸,她在那张脸上未曾看见一丁点人情味。
关于当今圣上的传闻都城里知晓的人是不少的,只是那些传出真相的人大多都被圣上关的关、灭口的灭口,哪还留得下什么活口再生些是非。当今圣上本是先皇的六子,若是要说起才略与治国之道,自然是比不上其他的皇子的。只是之前的太子宅心仁厚,而当今圣上阴险狡诈,弑君弑父,这才换得了浸满了鲜血的江山。
圣上并非昏君,却也算不得千古明君,早先傅朝生招惹文字的灾祸,被旁人说是暗讽圣上的江山来得不仁不义,这才触了龙威,锒铛入狱。然傅朝生是三朝元老靖文侯的嫡孙,当年靖文侯还在,才替傅朝生求了个活罪。
尔后靖文侯大病不起,一命呜呼,偌大的傅宅在三年前经历了一场巨大的变故,在朝中的势力失了不少,这自然是圣上喜闻乐见的。
幸晚之心头是有数的,皇上的江山来得不光明,忌惮靖文侯和忠武侯在朝中的势力,趁机除掉了靖文侯和忠武侯,这才使得原本相看不顺的两家喜结连理,同仇敌忾,而她和夫君就顺理成章地成为了牺牲品,想来朝堂上的事,她是无权左右的。
“陛下前几日微服私访,今日回到都城,城里流言纷纷,陛下劳累不已却还来府上,是想深究事情的来龙去脉。”圣上身侧的公公趾高气昂,鼻孔对着傅家上上下下的一行人,说道,“陛下英明,定不会让此等荒谬之事继续远扬,坏了皇家和靖文侯府的颜面。”
幸晚之明白,这一次她是逃不过了。
既然逃不过,她决不能平白无故蒙受此等冤屈,她定要将真相抽丝剥茧,让无中生有之人为此付出代价。
幸晚之跪还未开口,倒是九皇子先她一步跪在地上,说道:“父皇,此事因我而起,与幸姑娘无关。父皇若是要责罚,还请责罚我一人。”
虽与九皇子相交时日不长,也不过有几面之缘,但幸晚之明白,九皇子是重情重义之人,为人做事光明磊落,深得民心,性格使然,也不是巧舌如簧指的人,他自以为说的是真话,能解开这其中的误会,殊不知在旁人听来,这正常不过的真相之辞更像是他的袒护。
若是照这样想来,她和九皇子之间倒真像是有些什么了。
“君落,此事朕不想听你再有任何说辞。”圣上紧绷着脸,半点没有好颜色,幸晚之余光瞥见张氏唇边的笑意,愈加不甘。
她绝不能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被打败。
她只是忽然想起了傅朝生,不知他回来得知此事,会不会冷眼相对,他会信她么?
幸晚之不敢去妄加揣测傅朝生的心思。每每她心有念想,到最后不都是她的一厢情愿。于是她便不再去想,也不再去指望什么依靠。
“陛下。”良久,她深思熟虑后开口,“臣女与九皇子之间从未有任何不堪的关系,那日徐夫人逝世
行丧,九皇子前来吊唁,臣女与九皇子仅有一面之缘,在此之前,未曾有过联络,更何来不干不净的说法。”
她这几句话说得毫不心虚,一字一顿,是她一贯处之泰然的风格。沈君落站在他身侧,侧眼微微打量了一下。幸晚之的头发高高地盘起,有两撮小短发垂在耳际,她伸手撩至耳后,举手投足更显风韵。
他心底一动,到底是没能忍得住这份倾慕。
那公公得了圣上的意,装腔作势地斥责道:“无风不起浪,平地不起坑,若是你当真不曾勾引九皇子,外头又怎会有如此的风言风语?”
幸晚之目光一斜,她冷冷地望着不远处,恰好傅尚全也看向这里,两人眼神相撞,毕竟心里头有鬼,傅尚全赶忙扭过头。
“这恐怕就要问我的二弟了。”幸晚之冷声。
像是被猫捉了的耗子似的,傅尚全的脸登时就青了。他吓得赶紧啪的一声跪在地上,答道:“陛下,万万不可相信这个女子的胡言乱语!她三番四次地妖言惑众,先是搅得我们傅家不得安宁,现如今又勾引九皇子!”
傅尚全又将前一日宫里在皇后面前演的戏码搬出来故伎重施了一次。
幸晚之面不改色,依旧是用不冷不热的声音说道:“陛下,晚之与九皇子清清白白,也不曾得罪过我二弟,况且晚之与二弟向来相处融洽,不知二弟为何要这般陷害。”
“哼。”傅尚全依旧咬定不松口,“谁稀得栽赃陷害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出身嫁进我们傅家来的,我们傅家这待你也不薄,就算是我大哥不喜欢你,你也不能做出这样的事来吧。”
幸晚之没再答话,她早已瞥见圣上略有不耐烦的脸色,因而她识趣地闭上嘴,留傅尚全一人在旁边碎碎叨叨。
张氏一心想要扶持傅尚全,主要因为她膝下无子,母凭子贵的道理她清楚的很,只是她千算万算,没算到傅尚全居然草包到这种程度,在天子的面前竟也敢大放厥词。
圣上眉宇间依稀有怒气,他挥袖道:“朕对你们傅家的家事不想过问,朕只想知道究竟是谁损害了我皇家之威严?若是确有其事,那么你,幸晚之,难逃一死。若是无中生有,那这等造谣之人也不得肆意妄为,理应当斩。”
幸晚之躬身叩首,目光直视前方:“陛下,晚之清白,求陛下明察。”
大老爷也跪下身来:“陛下,臣疏于管教,才让事态变成今日这般境地,陛下息怒,臣自会查清其中的真相,给陛下、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傅卿,朕现在就想要交代。”
“这……”大老爷举棋不定,一时不知该如何定夺。
然这件事越早做决断,她就越没有证明清白的机会。现如今傅尚全一口咬定,几个下人也纷纷作证,九皇子力不从心,因为皇上从未想过要一个公正的答案。
她注定是牺牲品。
可她真的不甘心。
事到如今,她回天无力,没有一个人会站在她身边,她无计可施了。
却蝉连连磕头,每一声都巨响无比,她只
能以此来证明自己的忠心与诚实,她拉住幸晚之的手,哭道:“陛下,事发之时我就在少奶奶身边,她与九皇子之间没有任何苟合。陛下,求您相信我家大少奶奶!”
“父皇!”
“住口!这件事朕自有决断!朕不信求情,朕只信证据。”
“陛下,我有证据!”
声音从门口的方向传来,幸晚之闻声背脊一凉,她颤抖着手转过身,几乎就在那一刻,她看见傅朝生与自己对视的眼神里有刺骨的寒意。
她曾千百次地想要见到面前的这个男人,可如今她见到了,却不知该如何自处。
她和傅朝生的关系本略有缓和,可他不过出门一趟,一回府竟是这般光景。
幸晚之甚至不敢去想他此时内心的想法,他断然是万分恼怒的。
张氏看似盈满笑意的脸一沉,这微小的神态变化被傅朝生看在了眼里。他走到皇上面前跪下,目光转向傅尚全,问道:“二弟,你可曾再说一说那日究竟发生了什么?”
傅尚全瞥了眼张氏,见张氏点头,他这才信心满满地开口道:“大哥,我本是不想说了让你难堪的,既然你想知道,那我就直说了。那夜我看见幸氏勾引了九皇子,这事自然是与九皇子分毫关系都没有,这一切都是你!”说着,他指着幸氏的脸骂道,“就是你,主动勾引了九皇子!陛下!这幸氏定然是给九皇子下了迷魂药,这才使得九皇子记不得了!”
这前后的说辞分明如此蹩脚,皇上愣是一言不发。
“二弟,既是夜晚,自然是可能看错的。”
“我才没看错!”傅尚全咬定不松口,“我就是看见了,那幸晚之衣不蔽体,在与九皇子做苟合之事!”
“此话当真?”傅朝生眯起眼睛,追问道,“二弟不改一改自己的说辞么?”
“我说的实话为何要改!”
“那就好办了。”说罢,傅朝生转而看向皇上,道,“陛下,臣有证据证明这仅是谣传,只需宣太医便是。”
宣太医……幸晚之蓦地一窒。
她猛地惊醒,她抓住傅朝生的手,摇头道:“不要……”
可他面色从容,冷若冰霜。
“相公,不要……”
她被人架起来,可手却死死地扯住傅朝生的衣袂。
“不要……求你,不要……”她被抬进一侧的屋子里,眼眶竟是湿了。
印象里她似乎是第一次在他面前落泪,以往不论她多委屈、多难堪,她都倔得不流泪的。
幸晚之难以自抑,痛哭出声。
“傅朝生……”
她绝望地喊,每一个字都像是身体里最歇斯底里的哀求。
傅朝生觉着天仿佛下雨了。
可他伸出手却没有雨珠。
幸晚之如同一只被暴风雨淹没的蝶,沉静如干枯的野草。
里头的太医走了出来,禀告圣上。
“陛下,傅少夫人她……”
“说。”
“傅少夫人……还是个处子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