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如绘低着头走在仁寿宫的宫道上,心头一团火熊熊烧着,无处发泄,懒一步紧一步的向玉堂殿走去,冷不防头顶风声呼呼,她还没反应过来,便感到被个什么东西砸了。
苏如绘一怔,伸手一摸,却是一截落了叶的树枝,抬头看去,只见不远处,落尽碧叶的桃林里,甘棠似笑非笑的站在那里,向她招手。
对这位三殿下,苏如绘从前是敬而远之,到后来懒得理睬,近年更是名正言顺的疏远了许多,如今却又添上一份厌恶——非常非常厌恶。
因此苏如绘果断决定,要把自己的不痛快分享给他,所以她走到甘棠面前,不待对方开口,劈头便道:“秋狄就要觐见,殿下不去部署抓紧了这个机会来表现,却有空来找臣女吗?”
果然,甘棠的脸色瞬间僵住,半晌,目中闪过一丝怒色:“二哥告诉你的?”
“别把什么事情都推到楚王身上去!”苏如绘瞪着他,冷笑,“是淑妃娘娘亲口说的!”
“胡说八道!我母妃她怎么可能……”甘棠心神剧震之下冲口说出,他到底自幼聪慧,很快反应过来,“就凭我母妃提了一提曲台宫被皇祖母拒绝了?是苏家得到消息,悄悄传给你的吧?”
苏如绘毫不掩饰自己面上的嘲讽之色:“三殿下,您很聪明,可这不代表别人笨!让臣女与您说明白了罢,曲台宫从前有没有住过仪元长公主,这个在太后开口前,想必宫里许多人都是不知道的,毕竟仪元长公主下降已经是陛下刚刚继位的时候的事了,何况自长泰廿六年,仪元长公主殉了阿花不脱后,一直是太后与陛下心头长恨之事,宫里更是不敢多提。但,陛下大婚时就进宫的人,那时候仪元长公主还在人世,总是能够听到些的,何况是淑妃娘娘?”
“仪元姑母和光奕都住过曲台宫,那又如何?”甘棠皱着眉,“单凭皇祖母不让澂嫔、甘美还有荣寿进去住么?但这与秋狄觐见有什么关系?”
苏如绘也不理他,自顾自的说了下去:“臣女也是不知道仪元长公主从前住过曲台宫的,但知道光奕长公主住过,因此淑妃娘娘提的时候,臣女就觉得很奇怪,光奕长公主虽然不是天家血脉,却是为国远嫁,当年太后更是放着废后这样的谣言,亲自调教,陛下更加其长公主之号,以表厚待!以光奕长公主所为,也确实应该厚待!这些年来,宫中陆续添人,便是东胡刘氏出身的刘修仪,进宫后挑来挑去,也只挪出个兰秋宫主位给她,要知道兰秋宫前任主位阮宝林可是病殁,虽然病殁的地点不在兰秋宫,到底是不吉的,可见宫里宫室紧凑。就是如此,总有那么几座华美完好的宫殿空无一人,譬如琼桐宫,还有,曲台宫!”
苏如绘冷笑一声:“曲台宫是当年光奕长公主下降前,太后亲自吩咐皇后打扫修缮出来,供光奕长公主居住的!这些年来许多高位妃子所住的宫室已经与其位份不符,但曲台宫却始终空无一人!就是呆子也该明白这地方不是随便什么人能住的!淑妃故意提出来,足见其用心!”
“什么用心?”甘棠哼道,“曲台宫住过的两位都是长公主,都远嫁去了秋狄,皇祖母不忍荣寿再赴后尘,惟恐不祥,所以回绝了母妃,还能是其他什么缘故?你居然由此想到了秋狄入觐,真是滑稽!”
“若淑妃娘娘一开始就提到,臣女也不会这么想。”苏如绘慢条斯理道,“可是淑妃娘娘那么聪明,当时太后因对鹤来宫不喜,已经露了不悦之色,淑妃娘娘居然还要提一个太后不太可能同意的宫室,事出反常,必有妖孽!”
甘棠冷笑:“那你倒是说一说,母妃她为何要如此?”
“哈!”苏如绘不屑一笑,“一则是借此向太后表明,沈氏还不知道秋狄入觐之事,免得事后被抓到与前朝联络的把柄;二则是因此惹了太后不悦,接下来若光奕长公主省亲之事定下,太后着人打扫曲台宫时,就算不全部交给其他人,也会让德妃之类协理,分摊责任!”
甘棠的目光逐渐森冷,喝道:“你都知道什么?”
苏如绘走近几步,几乎是贴着他的耳朵轻轻道:“三殿下,西凉沈根基皆在西面,几与秋狄连壤,有什么消息能够你外家知道并传进永信宫、我苏家却还不知道的,也只有秋狄!所以当时淑妃娘娘这么试探太后时,其他人或者没反应过来,却瞒不过臣女!臣女不在乎殿下母子,甚至沈家,要借此事做什么,臣女只想说一句,臣女似乎并没有刻意得罪殿下,而且,楚王仿佛自小就很照顾殿下的,殿下却一而再、再而三的算计我们,不觉得亏心么?”
“你……”甘棠皱起眉,苏如绘冰冷一笑,忽然换了语气:“殿下可不要告诉臣女,前两日鹤来宫,太子殿下独自前去目睹臣女与楚王……不是三殿下您透露的消息!”
“是我又如何?”甘棠冷笑,“我原本是想帮你们,让太子死了那条心,后面的事情我也无能为力,不过皇祖母若有意将你许与太子,没有鹤来宫之事,也是迟早的事。”他一撇嘴角,“莫非你还要去二哥面前挑唆不成?”
“是啊,迟早的事。”苏如绘眯起眼,没理会他的试探,只是森然一笑,“这么说殿下本来是好意了?却是臣女误会了殿下?”
甘棠面不改色:“自然如此。”
苏如绘居然也不动怒,静静看了他一眼,才叹息着道:“三殿下,以您的身份,臣女实在无法想象,竟然可以如此无耻!”
“苏如绘,单凭这句话,我就可治你一个以下犯上之罪!”甘棠警告的看了她一眼,就要甩手离开,“本想着好意安慰你几句,没想到你这般无礼,真是可恼!”
苏如绘哼了一声:“殿下对臣女的好意,臣女自是心领,无非是借着臣女,生怕楚王和太子斗不起来罢了,所以臣女刚才,也帮了殿下一把呢!”
甘棠一怔,想了想她今日可能去的地方,终究站住了脚步,皱眉道:“你帮了我什么?”
“臣女想,三殿下从来都是大方之人,有道是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秋狄入觐的事情,似乎有些复杂,所以如今朝中除了沈家,怕也只有太后、陛下以及几位重臣知晓,并未公开,太子虽然是储君,但陛下正当壮年,况且周家不过是清流,这些军国大事,怕还不到交与太子的时候。”苏如绘悠然说着,甘棠脸色倏沉!
“所以臣女替三殿下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太子!”苏如绘笑吟吟的望着他,“因此三殿下一点儿也不用担心,这回秋狄即使是秘密入觐,殿下也不会觉得太寂寞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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