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将星陨落(三)

而那一晚,释天自相府而出之后,便去了苏摩居准备着大醉的。在带着湿透的身体,像个没有了灵魂的人一样踏进苏摩居大门时,把负责迎客的几位姑娘也吓了一跳,都忘了说迎客的用语。但释天坐下喝了几杯之后,又忽然想起,英子回师门学艺学的也是机械术,于是像抓到救命似的飞奔紫薇阁而去。磅礴大雨下的街巷里行人极少,在飞奔时释天有几次不慎跌倒在地,然而几乎每一次都有一个雨中的赴约人把他扶起。雨中的赴约人有在街道转角撑着伞的,有在自家门前屋檐下左右观望的,有在拱桥上痴痴地站着的,还有在纤弱的柳树下浑身哆嗦着的。那几个赴约人在释天经过他们所在的地方时,有的等到了对方,有的还在焦急眺望着,有的在相拥着,但每一个不管是迟却还是马上扶起他的人,都给他一个分不出重量的热心的笑容。那笑容让他每次跌倒后更加努力地奔跑着,速度快到连紫薇阁下的守卫都没发现他的身影,快速地穿过了那通往紫薇阁的吊桥,最后到达英子的议事房。

“释天师兄,你怎么了?”当英子看到浑身湿透的释天时有些意外。

“英子,我今晚来是想问你,你会不会用广佑王珠来救人?”释天有些心慌,心跳就像从身上滴落的雨滴,似乎找不到规律了一样。

跪坐着的英子愣愣地看着浑身湿嗒嗒的释天,说道:“师兄,你是说紫薇发明的广佑王珠?我没试过用那珠子救人。”

“英子,我不是开玩笑的,你到底会不会用?”释天瞪大了眼望着英子。

“我……”英子似乎有些忌讳。“师兄,关于广佑王珠的一切,都是机械术中的禁术,师傅也是千叮万嘱的,我目前尚未涉猎太多。十多年前,我离开紫薇的棺前时,抓了十个沙匪的小头领,用自己制造的广佑王珠练成了十具无魂守着紫薇的水晶棺。至于你说要拿广佑王珠去救人,我也只是听紫薇提起过有可能实现。”

“这么说,是还有希望了!”释天喃喃自语着。

“师兄,你到底要拿广佑王珠救谁?”英子站起来看着释天。

“是,言。”释天说,“英子,紫薇塔的银顶上悬着的几颗广佑王珠,你能不能拿下来?”

“是伊言师姐,怎么会?”英子停想了一下才又说,“对不起,师兄!那广佑王珠悬在上面二十年了,里面蕴含的能量太过强大,我实在没把握拿下来。况且就算拿下来了,我也没办法驾驭它们。师兄,我看你还是回师门找师傅,看看他老人家有什么办法!”

“回师门太久,言的时间不多了。这下该怎么办?怎么办呢?”释天来回地走个不停。

“师兄,你先说说这到底怎么回事?伊言师姐好好的,怎么会如此?”英子不敢相信释天所言。

“一时间三言两语说不清楚,我还是回去想想办法!”释天急匆匆的样子走掉了。

“师兄……”英子喊着,但释天已经走出去了。“唉,伊言师姐……”

随着释天的身影远去,另一个人悄悄地又来到了紫薇阁,只见他腰间别着一把长刀。

“有什么事?”当那个人踏进门时,英子还以为是手下有什么事要通报,所以头也没回地问着。

“紫薇城主!”来者声音洪亮。

“是你?”英子听闻熟悉的声音回过头,意外地看了一眼又转过身去,背对着来者。“你还来做什么?”

“紫薇城主,你就是这样待客的吗?”那人有些气愤,但他忍住了没有发作。

“请坐!”英子突然说,“来人,上茶!”

“是,城主!”门外的人应声道。

“英子。”来者跪坐着。

“东夷王,这里没有你所说的英子,我现在是紫薇,以后也是。”英子跪坐下去后甩了甩袖子,看也不看她喊做东夷王的人。

东夷王把刀从腰间拿出来放在身旁,说道:“我知道,不管真的还是假的紫薇,现在不死城只知道有你这个紫薇。”

“城主,茶来了。”

“放下就行。”英子说,“退下吧!”

“是。”

“对不起,英子!原谅父亲,好吗?”东夷王恳求到。

听闻此话,英子不屑地看了一眼东夷王,说道:“收起你这一套,少在那假惺惺了!我是不会把我学到的教给你的,包括我知道的也不会告诉你。”

“你……”东夷王使不上力气说下去,因为他受伤了。

“看这样子,你是去过荒原,还到过紫薇的水晶棺前了。”英子瞅了一眼自己的父亲,然后倒了两杯茶。“来,先喝杯茶吧,这是你最爱的。”

东夷王拿起杯子却喝不下去,看着从进屋开始,始终没正眼看过自己的英子说道“为什么?一个紫薇,就让你背叛了自己的父亲,你到底是为了什么?”

“像你这样从来不懂尊重,更不懂关爱妻子和家庭的人,说了你也不会明白的。”英子还是没有直视东夷王,只自顾自地喝着茶。

东夷王说道:“英子,你是我唯一的女儿,你怎么会这样对待自己的父亲?”

“是吗?原来你还知道我是你唯一的女儿吗?”英子横眉怒视着东夷王说,“既然你都明白,那现在还来抱怨什么,抱怨我的背叛吗?就算是,你也没资格!”

“好,你说的对,我没资格!”东夷王百般无奈地站了起来,把长刀再别回腰间,转身之后说,“告辞!”

“广佑王珠你是拿不到的,别痴心妄想了,小心丢了性命!”在东夷王走的那一刻,英子依旧跪坐着头也没抬,在吹着杯中的热茶。

东夷王只是停一下,英子话完了就又走了,没有说话。在经过那座吊桥时,他抬头看了看那十二颗悬在塔尖周围闪闪发亮的广佑王珠。

自从那一次,在天坑底下见识到传闻中的广佑王珠的厉害之后,沙狼和几位城主各自回去之后,就开始打探关于广佑王珠的一切。从这一晚开始,关于广佑王珠的事,慢慢的将传遍整个阿尔泰。

西陵城主宫殿。

“荆南,这几日你的伤势恢复得如何了?”

“西陵,你的医术真是神,没想到短短几日我就差不多好了。”

“行了,别拍我马屁,你好了就行。我看过两日啊,你就会荆南王宫吧。”

“行。对了西陵,关于广佑王珠的事,查得如何了。”

“荆南,我跟你说,关于广佑王珠的事,你就别打主意了。全阿尔泰,恐怕只有紫薇会用那东西。”

“怎么可能?”

“别不可能的!我还是那句话,别打那珠子的注意,否则会没命的。”

“不是吧,你别吓我!”

“哎,荆南,我倒想起一件事来。那天看到的那把绝情扇,不是你王宫里被偷的那把吗?怎么会到了那人的手上?”

“西陵,我们能不能不提这事?”

“怎么,都这么年了,你还怕我说这事情啊?”

“哎,这可是关于我面子的事,你就不能少提吗?”

“哎呦,你还知道面子吗?当初你去风流快活的时,怎么没想到你那位母夜叉王后呢?”

“那,我哪能想到,她竟然不可理喻到那种地步。我不就是看上个了民间女子吗,至于找人打造那把绝情扇来羞辱我?更气愤的是,那绝情扇竟然遇水不湿,遇火还烧不着。你知道从那以后,我有多惨吗?我就连选妃都没女子再敢来了。唉,我真服了那疯婆子!”

“唉……”

“行了,西陵,每回说着说着你就开始叹气,都这么多年了,你就看开点吧。”

“那可是一尸两命,我……”

“好了好了,两个大男人在这叹气,我自己都有点受不了。不管你了,我先回房了。”

“好,你先回。”

北荒神的冰宫。

“神主,属下回来了。您的伤,好些了吗?”

“云荒,我叫你查的事,如何了?”

“神主,您是想先听哪一件事?”

“咳咳……先说说,关于那孩子的事吧。”

“回神主,那孩子确实是十九年前您,您丢弃的!”

“千真万确?咳咳……”

“千真万确。不过,神主您可得注意保重身体啊!”

“放心,我无碍!咳咳……或许十七年前,我就不该相信那祭司的话,把自己的孩子丢弃,这是我这辈子最大的罪过。咳咳……那,第二件事呢?”

“神主,最近不死城那边,确有传闻说,悬在那紫薇阁上的就是广佑王珠。据臣下详查,那十二颗广佑王珠是二十年前紫薇放上去的。最近这些日子的雷雨过后,那广佑王珠吸收了非常多的能量,现在每到夜里就闪闪发亮。若非亲眼所见,臣下也不敢相信。不过这广佑王珠,乃是机械术中的禁术,也是紫薇所制造,我们即使拿到了也没多大的用处。不知道神主有什么打算?”

“云荒,你是有所不知。我在天坑那里亲眼看见,那十个守着水晶棺的无魂的心脏都被广佑王珠取代了,但是他们的耐力和能力却比常人还高出几倍。我这伤,就是被无魂打的。就算我们拿不到广佑王珠,那其他人也拿不到。广佑王珠,恐怕只有紫薇师门的人会用。咳咳……”

“神主,臣下会密切关注的。”

“嗯。云荒,那你且退下吧。”

“是,神主!”

中州城主行宫。

“参见城主!”

“嗯,不必多礼,起来回话吧!”

“谢城主!”

“曲则全,本城主叫你查的事,结果如何?”

“城主,您是说物色美女的事还是?”

“混账,我指的不是这件事!”

“回城主,这个,臣下只是刚刚开始查!”

“混账,那你这几日都去干嘛了?”

“我,我去物色民间女子了呀!”

“你?!本城主交代重要的事你不去办,偏偏……”

“不过城主,虽然属下只是刚刚开始查,但已经查到了一些眉目了。”

“哦?说来听听!”

“城主,据我们安插在不死城的斥候回报,最近在紫薇阁塔顶有几颗闪闪发亮的东西悬在上面,宛若天狼星般。不死城的人都在说,那一定是传闻中的广佑王珠。”

“只有这些?”

“回城主,就,就这些。”

“曲则全啊曲则全,你说,我养你这个废物来干嘛?”

“请城主息怒,属下知道错了!城主,您就饶了属下吧!”

“行了,别每次都抱着我大腿。我说你曲则全,你就,你就不能像个男人?滚!!!”

“是是是,属下这就滚!”

“等等,刚才你说物色美女的事?……”

“城主?明白,属下明白,这就叫人进来。那,属下告退了?”

“嗯,下去吧!”

在荒原的中心,沙狼的大帐里。

“首领!”

“哦?离魂,你怎么回来了?”

“首领,我……请叫我锦春上!”

“怎么?”

“……”

“怎么不说话?我在问你话,离魂!”

“我说了,我叫锦春上!”

“哦?是吗?那,我交给你的事,办得怎么样了,锦春上?”

“我……”

“看你这样子,是没办妥了?”

“没有。”

“那伊言没死在你寒月刃下,你还胆敢回来?”

“首领……”

“闭嘴!瞧瞧你这幅模样,就像见不得光的老鼠一样狼狈。在你手里,不知道捏着多少人的性命。你,还有脸做回锦春上?”

“……”

“怎么,你还胆敢这样看我?自己说说,瞧瞧自己那副卑微的模样,就算我扇你两巴掌你都不能还手,小心我挖了你这双鹰眼,让你做个瞎子,就算做了锦春上又如何,那也是一辈子看不见阳光的锦春上!”

“首领,是不是挖了这双眼睛给你,我就算还清你的人情了?”

“疯子!绝对是个疯子!”

“首领,我这双眼睛,给你。从今以后,我不再亏欠你的人情。告辞!”

“慢着!离魂,你以为你这样就可以还清亏欠我的人情了吗?休想!来人,快把这眼珠子拿开,快,快啊,拿远点!”

“我再说一次,我是锦春上。”

“我不管你是离魂还是锦春上。来人,快把他拦住!”

“沙狼,我劝告你一句,虽然我杀不了伊言,可对付你和你这些虾兵蟹将,绰绰有余!”

“大家别怕!他现在双眼看不见,快,把他杀了,重重有赏!”

“那你们可别怪我手下不留情了!”

“大家上啊,都跑什么?站住!谁胆敢再跑,我就杀无赦!”

“沙狼,看来你的这些人很让你失望嘛。怎么,难道你还想和我亲自动手吗?”

“哼,若不是我有伤再身,岂会怕你?且放你一条生路,滚,滚出我的荒原。”

“告辞!”

片刻之后,锦春上已经走远了,身影渐渐地往东而远去,沙狼和他的下属也都回到了帐中。

“首领,您就这么把那人放走了!”

“探头兵,你找死是不是?”

“首领饶命,饶命,饶命,属下不敢了。”

“起来,真没用。我问你,叫你去查探的事,有消息没有?”

“嘿嘿,这个,首领……”

“说,消息有用就赏,没用就斩了你!”

“绝对有用,首领,嘿嘿……” “混账,那还不快说!”

“是,首领。属下已探知,在紫薇塔顶上,还有几颗广佑王珠。”

“果真?”

“千真万确啊,首领!”

“……好,自己下去领赏!”

“谢首领!”

广佑王珠,被称为机械之心,本是机械术中最神秘最复杂的技艺之一。二十年前,随着释天,伊言和紫薇的成名而再次出现在阿尔泰。但是在那时候,人们并不知道紫薇的不死鸟就是靠着广佑王珠的能量启动的。因为在阿尔泰,几乎所有复杂或神秘机械术,都已经消失或失传了几百年。慢慢的,那些机械术对于人们来说,就像是神话一样。

而释天,从未放弃过用广佑王珠去救伊言的希望。他从英子那失魂落魄地回到了苏摩居,并且喝得酩酊大醉。那一晚,千头万绪的楚歌也在安抚药离睡下之后,偷偷地去了苏摩居。

当楚歌穿过苏摩居那繁闹的歌舞区,去到那通向向阳小阁楼的走道时,脚步声惊醒了笼中的鸽子。楼道上花盆里的花,在昏暗的灯光的照耀下,是五颜六色的妖媚。楼道的尽头的门,虚掩着。

“先别说话,好吗?让我先抱一会儿!”在楚歌推开那阁楼的门时,阁楼的女主人搂着他的脖子说。

静静地过了一会儿,楚歌问道:“怎么了,秦梦?”

“没什么,来了就好。”秦梦双手放开后理了理自己的长发。

楚歌坐下后笑笑说道:“瞧你,说的是什么话,听着怎么那么伤感?”

“哎,楚歌公子,你怎么了?怎么笑得那么勉强,看见我都不会开心了吗?”秦梦两眼一眨一眨地对望着楚歌问。

楚歌说道:“没事。秦梦,今晚陪我喝酒好吗?”

“没问题。”秦梦笑笑说,“想喝什么酒,我叫心兰拿上来了。”

“今晚喝酒不想讲究了,我只想喝醉。”楚歌心不在焉地说着。

“心兰,去拿几坛花雕酒上来。”秦梦打开门喊了一声。

“幻姬小姐,你不是睡下了吗?”那被秦梦喊做心兰的女子,站在对面的楼上不解地问。

“别问那么多了,去拿就是!”秦梦索性说到。

不一会儿,那心兰便拿了几坛酒到了秦梦房里。秦梦说道:“就放桌上,放好就下去忙你的事吧!”

“谢谢你,秦梦!”楚歌自己干了一杯。

“嗯?谢我什么?”秦梦有些感到意外。

楚歌突然抓住秦梦的手,深情又认真地说:“谢谢你,秦梦,从我们相识到现在,不管我是喜是忧,你都不问缘由的默默陪着我。我……”

“我知道,什么都不用说。你之所以从来不对我说,那一定是有你的理由,而且我相信那是足够的理由。所以,我不怪你!”秦梦抚摸着楚歌那憔悴的脸庞。

“你知道吗,秦梦?我想我的前几辈子,一定是做牛做马的。”楚歌突然变回了那个往日玩世不恭的样子。

“嗯?为什么呢?”秦梦喜笑颜开说着,那对左深右浅的酒窝马上就现了出来。

“因为这辈子遇到你这么一个好女子嘛,若不死做了几辈子牲畜累死累活的,哪有这福气呢?”楚歌调侃道。

“那,你先自罚三杯!”秦梦说。

“为什么?这怎么就,还要自罚三杯了呢?”楚歌目瞪口呆了。

“想知道,为什么吗?”秦梦得意地样子,就是个天真烂漫的少女。

“洗耳恭听,说吧!”楚歌故意了哆嗦。

“要你自罚三杯的原因呢,首先就是我觉得你说的话也非常正确,其次呢,就是你怎么可以今天才发现,那不是有点太迟了吗?”秦梦一本正经地解释。

“瞧你那得意就快成仙的样子,我都快被你的仙气熏到了。”楚歌“不以为意”地看着秦梦。

秦梦踮起脚走着边说:“那是自然。要没这点自信,我秦梦哪能配得上你楚歌呢?我认识你以前,可是苏摩居最有名的舞姬,幻姬仙子的衔头可不是浪得虚名的。”

“是吗?还有这回事?”楚歌低着头自顾自地喝着酒,假装什么也不了解。

“哎,楚歌,你……”秦梦气急败坏的。

“哈哈……我看你还得意。”楚歌哈哈笑着。

“对了楚歌,我最近新创了一个舞,叫‘蝶幻’,我跳给你看看怎么样。”秦梦说着突然舞动起来,走着优雅曼妙的舞步,婀娜的身姿在灯光下摆动着。不一会儿,竟有一群五颜六色的蝴蝶与她“共舞,缠绕在她身体周围。

“秦梦,这蝴蝶,你哪找来的?”楚歌看着看着大吃一惊。

“看着,好戏还在后头呢!”秦梦只是笑笑。

不一会儿之后,楚歌在秦梦“收舞”时梦呓般说:“天啊,秦梦,那些蝴蝶怎么回事,怎么跳着跳着就烧起来了,而连一点灰烬都没看到,怎么弄的?你知道吗?我刚才差点就大喊‘着火了’。”

“因为,我就是仙女咯!”秦梦站立在原地笑呵呵说。

“不可能!”楚歌惊呼。

“什么?”秦梦横眉怒视楚歌。

“哎,不是。我是说,你不可能不是仙女!”楚歌说,“不过说实话,刚才那些蝴蝶是不是真的?”

“当然不是真的了,只是一种假象而已,就像变戏法一样。”秦梦说,“就算要弄条龙都不是问题!”

“真的?”楚歌一脸的坏笑。“秦梦,要不你教教我怎么弄?”

“好啊,你求我就教……”亲梦言。

“不是吧,我们都这交情了,还要求?……”

“要,不求我不教的!哎,别闹了,不是说今晚要喝醉的吗?……”

“进门看见你时,我就醉了。……”

数日后。

从窗角透进房里的清晨的第一抹阳光,把楚歌从秦梦的温床上叫醒。“秦梦?”楚歌睁开睡意未尽的双眼,看见身旁是空的,在房内看不到秦梦的身影,但听到屋外向阳台上传来一群白鸽扇动翅膀的声响。“这么早就起来喂鸽子了。”

“起来了。”当楚歌从身后抱住自己时,秦梦淡淡地说。“陪我看个日出吧。上一次你陪我看日出到现在都有好些日子了。你看,这半边天都烧红了,就像晚霞一样美。若是门前还有一道长长的海岸线,那该多好。”

楚歌沉默了一下,问:“秦梦,你怎么了?”

“出来几天,你也该回去了。”秦梦有些不舍,但还是说出了口。

“怎么,赶我走呢?”楚歌笑笑,放开双手走到秦梦前面,从秦梦手里拿过一些饲料放在手心,一只鸽子轻轻落在他的掌上,啄着他手心里的饲料。“秦梦,你的鸽子是越来越听话了。”

“楚歌,你是个男人。”秦梦鼓起了勇气。

“……我,知道。”楚歌愣愣地看着秦梦。“不过,让我陪你看完今天这个日出。”

“嗯。”秦梦依偎在楚歌怀中。

一阵阵的微风袭来,地上的白鸽纷纷展翅飞向空中,穿梭在清晨尚未亮透的天空,时而飞远时而飞近,像一条移动的白色曲线,把昏暗的余夜划出一道缺口。慢慢的,柔弱的光线一丝丝渗透进来,掀开了一天的帷幕。

“楚歌,你怎么现在才回来?”药离拦着楚歌说,“师傅今天马上就要走了。”

“要走?去哪?”楚歌抓着药离手臂。

“去荒原,去紫薇师叔的棺前。”药离低着头。

“师傅现在在哪?”楚歌焦急地问。

“在梨花小院。”药离啜泣着。

在梨花小院前的小亭中,披着长大衣的伊言迎风看着那片梨花小院,对梨花树丛中的花奴缓缓地说道:“花奴,我走之后,你就把这些矮梨花树都挖出来,烧了吧!”

“是,相爷!”梨花丛中的花奴只愣愣地看了一眼伊言,又埋头做着自己的事。

在伊言的身旁,释天,无影和余梦只是静静地站着,没有说话。

“师傅!”匆匆赶到小亭的楚歌愧疚得不敢抬起头。

“回来了。”伊言笑笑,身体的虚弱让她说话都有些吃力。

“师傅,我……”楚歌想要说些什么了,但伊言举起手示意他别说了。她已经虚弱到,连靠自己的力气站着都非常地吃力。

“言,我们走吧。”释天抱起虚弱无力就快站不稳的伊言,深情的看着她那苍白无血色脸笑着说。

“嗯。”伊言与释天相视而笑,双手搂着释天的脖子。

出了相府,去到一片宽阔的地方,释天卷起舌尖,对着紫薇阁的方向吹了一声极清脆的口哨。那声响的穿透力犹如箭簇一般,极强,声音传得极远。那抓立在紫薇阁塔尖上的黑鹰,听到了释天吹的口哨声后,缓缓地睁开那对闪亮的鹰眼,从沉睡中醒来,晃动着脖子,像是做大动作前先活动活动筋骨一般,随后松开爪子呼啸着从塔尖俯冲而落。展翅飞出一段距离后,鹰腹里的广佑王珠开始慢慢的变得大亮,身上的机关竟自主地启动了,各处机关极速转动摩擦时发出的火花兹兹作响。黑鹰的身体在慢慢地“成长”,一点一点的,最后变成一只巨型的不死鸟,拖拽着凤凰般的尾巴,扇动着长长的翅膀,绕着紫薇阁盘旋了几圈后,长鸣一声飞向释天他们所在的地方。

“伊言师姐,紫薇!”紫薇阁上,英子眺望着不死鸟的身影越飞越低,越来越远,最后直至消失在视线里。“虞美人……”

没过多久,不死鸟轻轻地落地,那扬起的尘埃在随风飘散着。从不死鸟的背部,缓缓伸落一把梯子。释天看了看怀里的伊言,向着不死鸟缓缓地走去。

“师兄,对不起!”在释天准备踏上不死鸟背部的第一步时,伊言看着释天的双眼,突然想起了小时候,释天对自己的那一幕幕的好,放纵着自己的一切,承担自己犯下的一些过错,那疼惜与不舍顿时涌上心头。“其实你说的对,最容易欺骗的人往往是自己。可是我,却是那一个最难欺骗的人,我因为怕,我留下之后,会设计许多的谎言欺骗自己。师兄,对不起!我不想用一颗死去的心面对你,我做不到,原谅我不给你机会试着救我,原谅我离你而去!……”

“嘘……”释天一步一步地往上走着,看着伊言没有说话,也不让伊言再说下去。他每往上跨出一步,脚下的梯子便自收一级。

不死鸟振翅飞起,慢慢地升高,翱翔在空中向西飞去。伊言依偎在盘坐着的释天的怀里,眺望着东方微笑着说:“师兄,你看,今天早上的天空,云彩都是血红血红的,晚霞一般,好美!我们好久都没一起看过这样的美景了。你看你看,那边远远的还有一群白鸽在飞呢!今天真是个好天气!”

“嗯,师兄看到了,真的很美!”释天顺着伊言所指的方向看着。

看着不死鸟的西去,无影话也没说一句,低着头第一个先走了,垂头丧气的样子让人看着觉得有些恐惧。 “走吧……”药离走的时候随口说着。

“余梦,走了!”楚歌走的时候拍了拍余梦。

余梦回过神来说道:“好!”

在向西去飞去,穿梭在云层之间的不死鸟的背上。

“不管是英雄还是普通的百姓,终将逃离不了死亡的宿命,命轮总有一天会停止转动。没想到,我的这一天竟然来得这么快。师兄,我很害怕。我怕我们师傅看到我的命轮停止旋转之后会受不了。”伊言伸出手,想要抓住一把擦肩而过的白云,当拳头缓缓张开后,掌心里什么都没有。

“不会的,言,师傅可比你坚强多了。”释天苦笑着安慰伊言。

“嗯。我真后悔当初出师时没把命轮给偷出来。”伊言想起出师前几天,焚香祭拜师门祖师,滴血启动自己那个命轮的那一幕。

“如果你真那样做,师兄我又得替你受罚了。”释天说,“师傅的脾气,你最清楚,说什么都不会给你拿走的。”

“我知道。可师傅能从命轮上看到我们一生的成败,而现在的我,实在有愧于他老人家。”伊言看着远去云层,仿佛看到了自己师傅和蔼可亲的笑脸。

“在我们几个里面,我可是最失败的。所以就算师傅责怪下来,还有我在前面挡着呢。”释天无声地抽泣着,脸上依旧保持着笑容,但却是僵硬的。“等师傅骂完了我呢,气也快消了,那就不会再骂你们了。”

“嗯,我知道。”伊言伸手替释天拭去脸上的泪。“你一直都是这么做,我们都知道。”

“言,我们回师门好不好?我们找师傅,师傅一定会想尽办法救你的。”释天突然恳求到。

“不!”伊言决绝的说,“自从我亲手启动自己命轮的那一刻开始,我的一切功过是非,都与师傅和师门无关,包括我的生死。师兄,你别忘了,那也是师门的祖训!……师兄,我还有个最后的要求,你应该知道我想说什么的!”

“嗯,我知道,我答应你!可是……”释天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有默默的承受。

“师兄,最后一次由着我,好不好?”伊言哀求着。

“那不说这个了。我们就说说,师傅那个怪老头吧。”释天勉强着让自己破涕为笑。“言,你记得师傅第一次授课时说的第一句话吗?那可是他老人家说过的,唯一一句让我们觉得是在教区分善恶的话。”

“当记得了。师傅是这样说的——”伊言用一种低沉又沧桑语调模仿着自己的师傅说,“其实呢,我们读书识字,让自己见多识广,变成一个成熟稳重,处事得当的人,为的就是好好折腾……不对,好像用词有些不当,不管了,就‘折腾’吧。啊,刚才说到,为的就是好好折腾自己的人生。不过呢,有的人不但折腾不好自己的人生,还会去乱折腾别人的人生。师傅在此明明白白地告诉你们三个,你们怎么想的师傅不管,反正出师之后,一切功过是非都与我和师门无关。”

“好像是,师傅说完之后还奸诈地嘻嘻而笑,对吧?”释天努力地回想着。

“嗯。”伊言突然静了下来。“其实,师傅是个好老头!”

“嗯,好老头!”释天喃喃地说。

说着说着,虚弱而疲惫的伊言在释天的怀里沉睡过去了。

不死鸟的飞行速度很快。随着伊言的睡去,释天能听到只有风的声响和雄鹰的长鸣声。

在遥远的西边的万千雪山中,一间幽深雪树丛林间的别致小院里,一位仙风道骨的老者,禅坐在一间小庙堂内,祠堂里刮着一块只写了“白泽”两个的牌匾。老人看着面前矮烛台上一个转得很缓慢的命轮,断断续续地自言自语着:“拿起只需要一瞬间,放下却可能花掉一辈子也难以做到。伊言这孩子,始终过不了这道坎。……也难怪,人这一生,从出生那一刻到死去的前一刻,都在做着放下这件事。人生在世,不过就是几件事而已,不管做的好与不好,试问谁又能带走过什么东西呢?……去吧,你不是神,一溜烟只会剩下一小堆骨灰。倔强和要强的性格,让你觉得含恨而去对于你来说,却是了一种拥有。但愿你在孟婆面前,能明白到什么才是拥有。……师傅也觉得,自己老得差不多了,有些该死了的想法。反正这小岛上,如今只剩我一个孤零零的老头,所以很快就会去陪你和紫薇的。……”说着说着,他便睡去了,永远地睡在梦里。

荒原里,绵延不绝的沙丘尖上的黄沙被风吹散着,像淡淡的如纱的狼烟一样弥漫在荒原的空气里。

“师傅……”释天怀里的伊言抽搐了一下,缓缓地睁开双眼看着释天。她觉得自自己刚才仿佛做了一个怪梦,梦见师傅在自己出师前滴血启动的那命轮前,禅坐着永远的睡去了。

“怎么了?”释天本来在静静地看着西边的天空,试着抱着熟睡的伊言一起等待,等待着最美的日落时分的到来。

“这里不是荒原中心吗?”伊言却是没有回答释天的话,反倒在看着周围的情况。因为不死鸟此刻已不在空中飞行,它巨爪下站着的地方,正是天坑巨口的边沿上。“原来,太阳都快下山了!师兄,我们什么时候到的?”

“下午。”自从下午不死鸟落地后,释天反倒变得十分的平静了,平静到他连自己的思绪都飘去过哪里也不清楚,以致沙狼的探头兵中间有出现过都没发现到。

“师兄,我已无心向晚,你又何苦折磨自己?”伊言有些于心不忍。

释天看向不死鸟脚下的天坑口,沉默了一下才说:“紫薇,在下面的水晶棺里。”

伊言看了看释天却不说话。她试着靠自己的力气从释天面前站起,但实在是太虚弱了,刚站起了一下又因无力支撑,于是又跌倒在释天伸出的双臂中。

“言……”释天更加于心不忍,只得再次抱起伊言。

“师兄,对不起!”伊言的侧脸吻上了释天的胸口,她知道也能听到释天的心跳,就像一锅沸腾着的开水那般。

释天什么也不说,只是抱着伊言从不死鸟的背上往天坑下面跳去了。

在天坑的底部,水晶棺里的主人静静地躺着。紫花盛开着依旧灿烂,只是沾染了不少的灰尘。

当释天抱着伊言从天而降,到达天坑底部时,那十具无魂从墙壁上的石棺里走了出来,把他们二人围在了中间。

“退下!”释天稍稍地运行了一下体内的气,只吼了一下。那十具凶神恶煞般的无魂,在听到释天用内力吼出那两个字后,竟自主的退回了石棺内。

“他们是英子练出来的十具无魂,用来守着紫薇的水晶棺的。”无魂往后退时,释天解释到。

“紫薇……”伊言想要运功跳上水晶棺,但刚一提气于丹田就又口吐了一丝鲜血。

释天及时地接住了行将倒地的伊言,不过他是左手接的。因为在接住了伊言后,他伸出右手把食指放在水晶棺角的一个按钮上,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把按钮按了进去。“咣当”一声响,整座水晶棺开始往黄沙下面陷落着,仿佛棺底的黄沙就是流沙一般,把缠绕在水晶棺上的紫藤和盛开的话也带进了沙土里。但是,当水晶棺下降到齐膝盖的高度时,又是连着两声的“咣当”声,水晶棺不在往下降了,棺盖也在自动的缓缓的打开。

水晶棺盖在自主地挪动时,伊言说道:“师兄,你走远些,棺里有虞美人的毒气。英子曾和我说过:紫薇的棺里是因为注入了一种叫虞美人的毒气,尸身才得以保存下生前安详的模样,但是只要棺盖一开,棺内的尸身一旦接触到外面的空气之后,很快就会自动燃烧起来,最后会化为一堆灰烬的,就连开棺的人若是吸入虞美人的毒气后也会如此。”

“不……”释天往后退着,但听到后面那“也会如此”的四个字后,他才发现即使想要把伊言拉回来,那一切也都为时已晚。伊言不但蹲下去吸入了虞美人的毒气,而且还吻了水晶棺里的紫薇的唇。释天跪在原地,远远地看着伊言吻过紫薇后又回过头来,微笑地看着自己,他只能伸出无力和无奈的手想要抓住自己心爱的人,但却是遥不可及的。因为他答应过伊言,自己不能死,不能陪着伊言一起死。他是直到死都不会违背伊言的人。这一点伊言最清楚,比释天自己还要清楚。

“师兄,原谅我……”水晶棺里紫薇的尸身已经开始烧起来了,而伊言抬起脚跨了进去,面对着释天微笑着。像烟花一般五颜六色的火焰,自下而上的很快就把伊言的身体也烧着了,慢慢地把伊言裹在了里面。

“不……”释天歇斯底里地喊着,看着伊言那笑脸逐渐被火焰一点一点地吞噬掉,直至消失,最后水晶棺里只剩了一堆灰烬。他就那样一直跪在那里,在看灰烬的最后一丝青烟散去时,竟昏厥过去了。

不知道为什么,当那最后的一丝青烟往上飘去后,水晶棺下的紫藤开始疯狂生长着,就像着魔了一般,迅速地长满了天坑底部所有的角落,包括那十座隐藏石壁里的石棺都给封住了,昏厥过去的释天也被紫藤困在了里面,仿佛个带刺的巨型鸟笼一般。

不知道过了多久,太阳下山了,夜来了。不死城相府的无影,楚歌,药离和余梦,一个一个都是伤心欲绝地坐在餐桌旁,看着伊言往日坐的位置,一个个的都不愿意动筷子。

“大家,吃饭吧!”作为大师姐的药离说了一句,但她自己却依然没有拿起筷子。

“对,对,吃饭吧。”作为二师兄的楚歌首先端起碗筷夹了菜,使劲地往嘴里刨着米饭。“你们不吃,我吃。我们要是都不吃,师傅就算化成了灰,也会不开心舍不得散去的。”

听闻楚歌的话,无影,药离,余梦却只是恶狠狠地看了一眼他,随后马上都自觉地拿起碗筷,像中了邪一样,拼了命地往嘴里刨着米饭,拼了命地夹菜。站在一旁的花奴,看着看着都不忍地落下了泪,嘴里却喃喃自语着:“这是每个人都会吃到的‘泪拌饭’……”

不一会儿,四个人都是丢下一句“我吃饱了”就都先后的独自走了,回到各自的房间去,留下花奴一个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的离开。在他们四个人的脑海里,都不约而同地想起了往日的许多的画面,都是与伊言有关的画面。

而那个唯一目送着伊言死去的释天,此刻依旧昏死着。只见他被依旧双腿跪着地,低着头,两只手自由地垂放着。他就是一只笼中的鹰,一只死在了伊言‘心笼’里的鹰。只是当释天在昏死状态下,游荡在有伊言的梦里时,一声巨响把他拉回了现实,让他在与梦中伊言再次诀别时,终于明白伊言所说的那句话:梦若是太美太长,就成了一种自我欺骗。

“言……“释天缓缓睁开疲软的眼皮时,在他嘴角的血丝也已经干了。即使当他发现周围都长满了紫藤时,他亦无心去惊讶了。只见他忍着痛把绕在身体上的几条紫藤一根根拿掉,因为紫藤上的刺深深地刺进了他的皮肤。

“嘣……”又是一声巨响。这一次的声响比上一次更加震耳欲聋。

“听声音,是从天坑口上发出的,应该离天坑口不远。难道是沙狼?不好,不死鸟……”释天自言自语地说着。但是那些密密麻麻,又相互缠绕在一起的紫藤实在令人烦恼。他开始时想用内力把紫藤缠绕成的囚笼弄散,但密密麻麻的紫藤实在太多,加上又受了内伤,任凭他怎么用内力冲都无济于事。最后他想着想着就想到了那十具无魂,只听闻他大吼一声:“出来!”

在天坑口上,沙狼带着其他的一些沙匪头目正在围攻着一个瞎了的人。

而在长满了紫藤的天坑底部,那嵌在石壁里的石棺开始剧烈地颤动着。因为十具无魂在听到了释天的那声吼叫之后,在拼命地推动石棺的棺盖。“蹦蹦蹦……”一连串的爆炸声过后,石棺的棺盖纷纷变成碎片,十具无魂都挣脱了紫藤的束缚。只见十具无魂出来之后,那胸口处的广佑王珠不约而同地纷纷大亮起来,那兹兹的声响越来越大,越来越刺耳,连释天都捂住了耳朵。原来,那十具无魂是要把各自的身体里的广佑王珠的能量连在一起。慢慢的,广佑王珠的能量在释天的头顶上形成一个巨大光球,越变越大,眼看着马上就要爆炸了。释天知晓那能量的威力,眼看着就要爆炸了,但却无处可躲,最后找来找去,只有暂时躲在紫薇的那座水晶棺的底下了。

“嘣……”那颗光球聚集的能量太多,终于爆炸开来,把天坑底部除了那水晶棺和底下的释天,所有的东西都炸得粉碎,包括那十具无魂,有的还在燃烧着。

“言和紫薇的骨灰……”释天这时候才想起水晶棺里烧剩下的灰烬。他从水晶棺下面的黄沙里爬出来,然后把散落在棺里的紫藤碎末都一一拿了出来,最后把棺盖再推合上。在临走回到天坑口上前,释天还看看了看那十具变成灰烬的无魂,而十颗广佑王珠也都散成一块一块的黑晶片,几乎到处都是。

从天坑底部传出的那一声巨响和那股冒出的浓烟,让沙狼和他的手下都吃了一惊,本来远远地看见那一座不死鸟时就应经够震惊的了。

“离魂,这下我看你往哪里走!”沙狼第一个回过神来。“别想了离魂,就算天坑底下有人也都被炸成粉末。你就受死吧。杀了你,不死鸟也是我的!”

“叫我锦春上!等等,你说什么?不死鸟?”锦春上身上虽然被砍出了几道伤口,但依旧不慌不忙地站着,用耳朵辨听着周围的变化。奈何,风的声音有些混淆了他的听觉。

“别抱什么希望了,离魂,你是逃不出了荒原的!”沙狼说,“大家上,杀了天下第一的刺客,你们就扬名立万了!”

“冲啊!”一阵喊杀声想起,沙匪们的一把把长直刀又和锦春上的寒月刃纷纷撞击着,“铿锵铿锵”响着。只是,即使天下第一的刺客虽然没有了双眼,但沙狼他们想要杀掉他却也不是件易事,否则也不用追着几天几夜了。虽然一阵拼杀过后,锦春上又被直刀划中了几下,但沙狼的手下也纷纷地倒下了不少。地面的黄沙被血染红了,只是很快就又被吸干了。

日在落,血在六,与尸体分离的断头,断手,断脚,东一个西一个,躺在黄沙上未死的人在痛苦的**着。

“离魂,我看你还能支撑多久,我把你耗死!”沙狼得意地说着。

“哼,尽管!追了我几天,你手下的人都被我杀了,你也该出手了吧。”锦春上冷笑着,从衣角扯下一块布把脸蒙了起来。“虽然我现在看不见,但我早厌倦了这血腥味!这还得感谢你给我的那两年时间考虑。”

“如果我是你,我就会先考虑考虑自己现在是否还有狂妄的资本。”沙狼咬牙切齿地说到。

“多谢提醒!不过我自认目下我还是有这资本。”锦春上一手只握刀,一手把刀背托在手心,寒月刃已然横在面前,做好最后一战的姿势。长风吹动绑在眼睛上的黑色绷带,耳朵在静听着风里流过所有动静。“动手吧!”

“好!”沙狼把刀横向抛往空中,等到刀落到眼前时,只见他灌注了全身的气劲双手握着刀柄缓缓拔出,每拔出一寸,刀鞘就变成铁屑粉碎掉一寸。被缓缓拔出的直刀身血红欲滴,仿佛刚从血池拿出的那般,但又像一块晶莹剔透红玉片。

“饮魔?”锦春上能感觉到沙狼手中那把武器散发出来的气场,邪恶而强悍,像是有慑人心魂的能力一般。

“即使瞎了眼依然这么厉害,不过,受死吧!”沙狼双手紧握着刀,斩风破空,怒吼着疾步向前刺去,一闪而过的三角形刀尖,直指锦春上腹部。

“隐藏得真够煞费苦心的!”锦春上在沙狼几乎就刺到自己时,一个快速侧过身,背风站着,用寒月刃的刀背挡在了前面,让沙狼刺了个空。谁知在饮魔刮着寒月刃的刀背向前刺出三分之一的长度时,沙狼却就此使出全力猛然侧砍一击,逼得锦春上连连向后倒退了几步单膝跪地蹲着。强劲的力道和充满力量的一记撞击让锦春上停下时口吐了一抹鲜血,本就极度疲惫又负伤在身的锦春上暗自后悔自己的大意:沙狼这家伙,是想速战速决,不给我一丝一毫喘息的机会,小看他了!

“别怪我没提醒过你,离魂,小看你的敌人,无异于帮他把刀磨得更加锋利!”沙狼看着锦春上嘴角上没抹干净的血迹窃自笑着。

“那是因为,我小看的敌人不在值得我高看的行列。即使他的本事再高,我一样会把他的尊严践踏在脚下!”锦春上缓缓地站起来,手里的寒月刃大亮,但却如月光般洁白无瑕了。

“口舌之争,多说无益!胜者言功过,败者,只能算是非传闻!”沙狼嘴里一边念叨着,手里的饮魔血刀又再次砍向了锦春上,但被锦春上巧妙躲开的同时反被划伤了手臂。

“是吗?那今天我就要为自己立一个功。”锦春上躲开沙狼的第二招之后,依旧是面向沙狼背风站着。

“险些着了你道!”沙狼提放着锦春上的同时,小心翼翼地把眼里的沙揉了出来。

“那,你可要小心了!”锦春上说着便主动出击了,只见他一边往前冲着一边用寒月刃掀起一阵阵的沙尘吹向沙狼。

“……你!竟也会使这种手段?”沙狼被锦春上这一招打了个措手不及,只有招架而全反击之力,连连向后急退,两把兵器冲击的声音里充满了力量和浓浓的杀意。

“不好意思,我从未说过我是个君子!”锦春上旨在想着趁自己还有些力气时能把沙狼打败,所以他的每一招每一击都充满了最后能使出的力气了。

“你……”沙狼连说句话的空闲几乎都没有。旁边还剩下几个伤痕累累的手下,眼看着沙狼处于下风,但却爱莫能助。但是即便如此,沙狼在锦春上的强烈攻势下依然稳住了阵脚,慢慢的,疲惫和满身的伤痕成了锦春上最大的负累,即使有好几次险些将沙狼击败,但却因为力气和体内的真气不足,以致他几次的致命一击都被沙狼轻易的躲过。“这,就是你现在最大软肋!”沙狼看着上气有些不接下气的锦春上,狡黠一笑。

“即使死,我也是站着被黄土掩埋!”锦春上依然淡然。

“好,那你的这双脚,我要定了!”慢慢把劣势搬了回来的沙狼挥刀吼着,但却一头扎进了黄沙下的探头兵用的那些地道里。

“呼呼呼……”锦春上在仔细听风辨别周围所有的动静,但只有风的声音。

“小心脚下!”突然有一把声音传来。

锦春上听闻那句提醒,急忙跳起,跃向空中。只见他双脚刚一离地,沙狼便从他站着黄沙地面下窜了出来,紧随着跳起的锦春上的脚底刺去。锦春上右脚用鞋头用力侧向一踢,把沙狼竖着向上刺来的直刀踢歪倒向左边,紧接着点踏一下,下借用刀尖之力,连番三个筋斗,跳到那个向他发出警告的人的身旁:“释天?你怎么会在这?”

“我,说来话长。怎么样,你还好吧?”释天和锦春上并肩站着说,“先借你的寒月刃我一用!”

“怎么?你,以你的武功,还需要用武器?”锦春上有些不太相信自己听到的。

“废话!他拿的,好歹也是一把名刀。我空手和他打,多少都会吃点亏。”释天说,“再说,尊重对手不是你的行事风格吗?”

“好,那你慢慢打。我……”锦春上把寒月刃递到了释天手里,再次口吐了一口鲜血。

“坐下歇着吧!”释天扶着锦春上坐了下去,又装作凶神般扫视了一遍沙狼那几个伤痕累累的手下,随**着寒月刃向沙狼走去。释天才向前走出了几步,但寒月刃在释天的手里已经越发的亮了,亮光由白变紫再变红,竟连风沙遇到那把寒月刃的红光时都得拐弯。

“怪不得上一回看见你时我觉得怪怪的,原来你比我隐藏得更加煞费苦心!”沙狼难以置信地看着那拐弯的风沙,但心里的恐惧已经像雪球一样,随着释天向自己越走越近也越滚越大。

“你错了,沙狼!不心存恶念和杀意,既是天衣无缝的隐藏方式,也是我们最美的外衣。”释天没有出手,他的目的只是想要让沙狼“知难而退”。

“我知道你不会杀我的。我也不想再多说,还是那句话:我实在搞不懂你那师门,他妈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沙狼哭笑不得,百般无奈。

“你走吧!”释天手里的寒月刃的亮光慢慢的变弱了。

沙狼一边自顾自地倒退着,一边对那个伤痕累累的手下吼道:“起来,废物!”

“我说释天,你为什么放他们走?”听着沙狼那几人的声响越来越远,锦春上有些迷惑不解。

“行了,我先扶你上不死鸟,回不死城再说。”释天把锦春上的手搭在自己肩上,扶着他慢慢地走上不死鸟。“慢点,别不下心把血吐到了我身上,很脏的。”

“呵呵……”锦春上有气无力的却还要笑一下。“你,还会怕脏?哈哈……”

“你倒还笑得出来,可我……”但释天还是突然拉下了脸,自言自语地说着。“帝已殒,星也落!”

“……”锦春上不想多问也无力多问,躺下昏便睡过去了。

夜深,人静。

不死鸟在释天的操纵下启动了,向着不死城飞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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