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整个国土都被浩瀚沙漠环绕的埃及,一天之中最可怕的时节,莫过于骄阳似火的中午。
在黎明时分,难得的凉爽清风,会叩开你的窗扉,涌入房中,令人为之精神一爽。然而,好景不长,晨风刚刚吹走了人们的睡意,让人打起精神之时,灼人的热气很快就会随之从窗外袭来——房屋的墙壁折射出令人目眩的白光,而晴朗的天空更好似一片火海,刺得人怎么也睁不开眼睛。即使是待在尼罗河的岸边,也感受不到多少清凉,因为河面波涛的闪光犹如熊熊烈火,简直让人无法直视这粼粼闪烁的波光。
由于埃及的热带沙漠气候,往往还未到晌午,外出已经成为炼狱中的一种折磨,而待在屋里则令人困顿不堪,随着闷热袭来的睡魔更是令人困倦,一直要到黄昏时分,人们才能从昏睡中清醒过来,感到舒畅一点。所以,若非必要,王秋他们这些好逸恶劳的现代都市人,大多都选择会在埃及这边的天气变热到难以忍受之前,跨越虫洞返回现代世界的中-国南方——那边正是春节刚过的寒假期间,绝对“清凉”得很!
不过,在这一天,他们却难得地没有回到现代时空“避暑”,而是徜徉在孟菲斯神庙的廊柱之间,欣赏着这些拥有上千年历史的宏伟古迹。巍峨的屋顶和林立的石柱遮住了烈日的曝晒,带来了一缕难得的荫凉。午后的阳光从西面斜射进神庙的大殿。让华美的廊柱在地上拖出长长的阴影,建筑物表面的彩色壁画和浮雕,虽然已经在风沙的侵袭之下有所剥落褪色,但在骄阳的照耀之中,屹立在蓝天之下,却更加显示出一股历经数千年风沙洗礼后的古朴与沧桑,仿佛凝固着这个古老文明的悠远颂歌。
尽管在不久之前刚刚遭到过托勒密十三世法老的洗劫,但它们至少远比二十个世纪之后现代世界的那些瓦砾废墟要完整得多。除了少数被焚烧坍塌的建筑物之外,大部分神庙的巨石门楼、神谕台、神坛、神像、方尖碑依然一应俱全,只是装饰在上面的金箔和珠宝被盗掘一空,但依然无损这些建筑的壮美与瑰丽。
在那些柱廊、壁画、方尖碑和气势恢宏的巨石雕像上,都用象形文字,图画,雕刻等各种形式讲述了法老时代的一个个故事:战争、贸易、祭典、丰收、舞会、饮宴、狩猎、修筑金字塔……虽然上面的象形文字基本上都看不懂,但还是让诸位来自两千年之后的参观者们忍不住想要拍案叫绝……
而且,神庙内埃及众神的形象,也很具特色——古埃及人的信仰属多神教,神话中的神灵数量巨大,足有两千之多,基本上每个城市、每个镇子都有自己的保护神。还有一些被全埃及范围供奉的强力大神,并且神与神、神与人之间的关系错综复杂,光是创世神话就有三四套……充分说明了埃及神话的混乱度。
此外,或许是由于古埃及文明比较早熟,未能完全脱离蒙昧时代图腾崇拜的缘故,差不多一大半的埃及众神都是兽头人身,半人半动物,体现了古埃及人的朴素世界观——对于蒙昧时代的埃及人而言,他们几乎终生都被囚禁在闭塞的尼罗河谷地之中,所有的生活来源完全依靠尼罗河。因此,真正深刻影响着他们生活与信仰的神祗,与其说是人,还不如说是尼罗河畔的动物。
——在尼罗河畔的这一方小小天地里,各种动物以其特有的方式融入到埃及人民的生活圈子里。比如说鳄鱼、河马、胡狼等都是让人望而生畏的动物———老谋深算的鳄鱼会通过伪装埋伏在暗处,伺机攻击那些猝不及防的渔民、狗或者是孩子;而河马则会三五成群地登上河岸,用嘴和巨大的蹄子毁坏河岸上人们赖以生存的庄稼和作物;胡狼会偷偷溜进民宅,叼走埃及人的小孩子、羊羔和猫咪……因此在古埃及人的神话中,鳄鱼神索贝克、河马神塔维利特、狼神阿奴比斯,都是可止小儿夜啼的邪恶之神。
相反,猫神巴斯特代表的猫咪,负责为埃及人的谷仓和民居消灭老鼠,神鹰荷鲁斯的眷属们,也能消灭鼠类保障谷物产量,神牛哈托尔为人类提供肉食、牛奶和劳力,公羊神克奴姆是绵羊的雄性祖先,他同样为人类带来丰收,提供肉食、羊奶和羊毛。因此,在古埃及神话之中,他们都是丰饶之神和善良之神。
总的来说,在上古时代的中东地区,或者说埃及文明和两河文明的世界里,他们信奉的那些神明,并不像东方世界一般所认为的那样无欲无求,不食人间烟火,更谈不上什么神圣、洁净、伟大、慈爱和无私。
从开创了人类第一个文明的苏美尔人(动画片《FATE/NIGHT》和《FATE/ZERO》里面“金闪闪”的“最古之王”吉尔美加什就是苏美尔人的神话国王,类似于我国的尧舜禹,不过,即使在苏美尔人的神话中,吉尔美加什也只是乌鲁克城的第五位国王,之前还有四位先王,其中第二代国王,吉尔美加什的曾祖父,还是楔形文字的发明者。吉尔美加什这个“最古之王”的头衔也不知道是怎么来的。而且,真的苏美尔人都是黑头发,不可能有金发,并且自称“黑头人”,苏美尔人是其它民族对他们的称呼),到后面的阿卡德人、埃及人,亚述人、米坦尼人、赫梯人,都认为人必须依赖神.敬畏神,但神也有依赖于人的需要,所谓信仰和祭祀不过是一种特殊的交易。神创造人类是为了得到人的侍奉,而人类之所以侍奉神,则是为了讨得神的恩宠与奖赏。根据远古两河流域和尼罗河流域诸位祭司的说法,人的存在,其目的就是进行劳作,向诸神提供食物、衣着、住房和服务,神明依靠人的侍奉,过着不劳而获的贵族生活。神需要在地面居留的空间,于是人便为神修建庙宇,用珍贵木材雕成偶像,神则存于其中(但并不完全固定于此)。
神要吃饭,穿衣服,还要洗澡(其实是“神的仆人”要吃饭,穿衣服,还要洗澡),于是,国家为神(神庙)留出大片肥沃的土地,由专人从事农牧业生产、发展为大规模的神庙经济;同时又出现了一大批专门侍奉神的生活起居的神职人员,其中有专门传达神谕和解释经文的高级祭司,有为了歌颂神、安慰神而在祭典上诵唱赞美诗和颂歌的乐师歌手,还有为神制作食物的厨师,为神洗澡的人、陪送神像去卧室睡觉的侍者……等等。而那些妖艳妩媚的女祭司,最早便是由陪送神像去卧室睡觉的女侍者演变而来。
——在社会等级森严的古代中东,那些最高级的女祭司通常都要有贵族血统,很多王室公主本身就身兼祭司一职。她们被认为是侍奉神的人间妻子,在神圣婚礼仪式中充当新娘——人们并不会像男祭祀那样苛刻地要求女祭司保有身体的纯洁性。与她们发生身体之间的欢愉交-合,通常会被视为神的赐福。譬如著名的巴比伦神庙女祭司,就是把“肉-蒲团”的作风发挥到了极致。
然后,为了更好地体现“君权神授”,稳固自己的地位,远古时代中东各国各民族的君主们,经常会迎娶女祭司为嫔妃,而那些国度的王后、王太后和女王,也常常会给自己挂上一个高级女祭司的头衔。
比如说,克里奥佩特拉女王本人,在理论上就是伊西斯女神的最高祭司——这位美丽的女神是古埃及的母性与生育之神,以及宇宙中最伟大的魔法师,在埃及的地位犹如我国的观音菩萨。埃及女王在诏书上经常会加一句“我以伊西斯女神的名义”,就如同我国皇帝圣旨的“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一样。
此时此刻,王秋他们的身边就陪伴着一群体态颇为性感的女祭司,为诸位“神使”担任解说一职。她们带着黑色的假发,挂着用绿宝石,青金石,玛瑙,紫水晶还有彩色琉璃片串起来的项链,穿着缀有金饰的白色亚麻布丘尼克——这是一种从胸到脚踝的筒形紧身衣,很衬托出她们曼妙的曲线——再加上色彩鲜艳的眼影,浓黑墨色的眼线,以及仿佛烈焰般的红唇,显示出一种格外魅惑诱人的异域风情。而她们仿佛身体本能一般有意无意的挑逗和搔首弄姿,更是让王秋一时间不由得颇有些心神荡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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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方面,陪伴在克里奥佩特拉女王身旁的几个画着浓密眼影,打扮得妖里妖气的光头老祭司,却是让克里奥佩特拉女王陛下感觉头大如斗——虽然眼下被情势所迫,孟菲斯城残存的祭司们不得不收起那些不切实际的妄想,在表面上宣誓服从了克里奥佩特拉女王的统治。但实际上,他们依然没有放弃自己的狂妄和野心,总是厚着脸皮纠缠着克里奥佩特拉女王,喋喋不休、一分一厘地争夺着各种利益,尤其是想要让孟菲斯城变成一个国中之国……而这却是克里奥佩特拉女王陛下绝对不能答应的事情!
托勒密王朝之前的古埃及,是一个政教合一的国家,法老作为“活人神”和神在人间的代理人实施王权,借助宗教宣传加强自己的神性,加强统治基础,祭司集团为了自身的利益或者为了统治阶级的利益,积极宣传法老的神性;既然祭司集团如此卖力忽悠,受益者自然不能不多多打赏,作为回报,历代法老都会对祭司和神庙给予丰厚的赏赐,从而让祭司集团的权势逐渐加强,最终膨胀到了彻底失控的程度——先是拥有了大片的耕地和成群的牲口,然后又有了金矿、铜矿以及某些城市的税收,如果再算上虔诚的百姓经常施舍给神庙的供奉,这些僧侣的财富已经远远超过了埃及国内的任何人,甚至包括法老在内!
神庙和祭司集团拥有了如此强大的经济实力,自然也就有了干涉世俗政权的资本。更为有利的是,在古埃及,祭司们占据着道德制高点,掌握了舆论宣传阵地,因为他们是神灵的喉舌,肩负着神仙人间代言人和形象代言人等诸多职责。简而言之,就是在神权至上的时代,祭司们完全可以像现代政客一样凭着三寸不烂之舌来左右选民……哦,不对,是古埃及老百姓的公众情绪,轻易掀起“群体性-事件”……
到了古埃及文明后期,祭司集团已经成为了王权的最大敌手,不仅在经济上对法老施加压力,进而左右政权。最后甚至搞出了大批神庙私兵……这样一来的话,法老简直要坐不稳位子了!万一哪天和大祭司翻脸拍了桌子,接下来弄不好立刻就有被僧侣们蛊惑大批暴民闯进王宫砍了脑袋的危机!
鉴于上述历史教训,托勒密王朝一向对埃及神庙采取严厉控制措施,通过对神庙祭司的任命、召开神庙会议、派官员对神庙进行常务管理,竭力掌握神庙和祭司集团的各项活动。又在花费巨资修建豪华神庙的同时,尽可能地剥夺神庙附属的田地的佃农,防止祭司们的权势坐大,威胁到王朝的统治。
在托勒密王朝强盛的时候,孟菲斯城和底比斯城的埃及祭司基本上还算俯首帖耳。但是到了王朝衰落动荡的时候,他们立即就故态复萌,再一次通过种种手段控制了各自的圣地。如今南方底比斯城的祭司们已经正式举旗造反,只是暂时还没有推举出新的土著法老,勉强还留在托勒密王朝内部,保持着藩镇实力派的姿态。距离首都亚历山大港更近的孟菲斯城神官团,稍微要收敛一点,但也夺取了孟菲斯城四周的大片乡村耕地,甚至初步建立了一个事实上半独立的“教会国”,野心勃勃地想要跟托勒密王室抢班夺-权……幸好,通过一场兵祸浩劫,祭司们的这点小心思再次被砸了个粉碎——但危险的萌芽依然没有被彻底消除。
所以,克里奥佩特拉女王在这个问题上陷入了纠结:一方面,她试图实施本土化改革,吸纳一部分埃及土著领袖分享权力,扩大托勒密王朝的权力基础,消弭埃及土著的反抗情绪,免得把他们都赶到上埃及起义军那边去;另一方面,她又要防着祭司们的权力无限膨胀,进而再次形成一颗威胁王权的毒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