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章

朝雨楼的南征北讨的计划已经完成了一半,离若强迫萧靖雨在决定下步行动前留居楼内安心静养,不得参与楼内任何事务。也许连日操劳确实也感觉疲累,颇明白自己的状况,萧靖雨并没有反对离若有点强硬的决定,乐得逍遥自在的过起了闲散的日子,精神倒是慢慢好了许多。

轻袍缓带,写意人生。不涉足江湖的阴谋争斗,偶尔弹琴作画,他的日子也不寂寞,离若有段日子没有出现在眼前了,虽然明白朝雨楼在少了他的插手后,事务一定会更加烦冗,可隐约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一日午后,略觉精神还不错的萧靖雨用过药后出来散步,天气不错,他一时兴起,便在微波浩淼的湖心亭里自己下棋对弈,可摆好了局后,手里捻着棋子却总迟迟放不下去,只是呆呆的看着面前的湖面出神。

忽然一阵剧烈的咳喘,他按在胸前竟压也压不住身上的战栗,胸中竟冷得空洞,一时心脏都好像不知了去向,萧靖雨呆了呆,神色奇怪,好半天才恢复神色,却十分黯淡。守侯在旁的蝶舞见状立刻上前,奉茶司药,细心的为他披上软裘,直到萧靖雨的气息渐渐平息下来才退到一边。

“少主,下棋劳神伤脑,冷大夫交代过你需要安心静养,忌过于操劳,湖心风大,不如今日就到这里吧。”

没答她的话,眼神从远处收了回来,只是拢了拢身上的软裘,他的面容苍白得几乎透明,似乎还是感觉不够温暖,轻轻侧过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见他对自己的话始终不为所动,蝶舞有些无奈,不过好歹跟在他身边的时间也不是一天两天,只好什么都不再说,小心的把茶盏递到了他的面前。

“……蝶舞,你跟在阿离身边多少年了?”这一次萧靖雨接过茶杯,用杯盖拨弄了下微微散发热气的茶水,却只是拿在手上。

蝶舞恭敬的低头回答。“属下贴身伺候大概有五六年了。”

微微一愣,沉吟着。“五六年啊,那也不算短了,你有多了解阿离?”

美丽的年轻女子犹豫了片刻,“……楼主智慧高深,行事自有道理,不是下属可以揣测的,即使再学个十年八年,所知也不能望其项背。”

眼角扫过神色肃然的蝶舞,淡然一笑,萧靖雨的声音里带着几分调笑的叹息。“阿离培养的人,即使已经伴了我这么久,可说话的也还是这么谨慎,不知道是她成功呢,还是我失败。”

些些惶恐,小心的看了一眼那个脸色苍白却眼神凌厉的男人,面容丝毫似乎并无嗔怪的意思,蝶舞这才放心的重新垂下了眼睑。“属下愚昧,遵从楼主的命令就是天职,从我发誓效忠于朝雨楼,效忠于楼主的那天起,就已经决定终身为了朝雨楼和楼主付出一切。既然楼主让我跟了少主,说了少主是我的主人,那么对于蝶舞来说,楼主和少主都一样重要。”

一样!?只怕还是阿离重要些罢。他不介意的笑着,比起刚开始的时候,蝶舞确实已经要乖顺多了,至少如今对自己的尊重不再只是一味因为离若命令而服从罢。

“楼主一直都是很关心少主的。”谨慎的蝶舞难得说句分外话。

“我知道!”他笑得风清云淡,俊美的容颜和风暖暖,即使阿离不爱笑,可他一直都明白她的心肠比谁都柔软。摆摆手,萧靖雨的眼底那丝光芒旋即闪过就黯淡了下去。

“知道阿离在哪里吗?”

“属下不知!”蝶舞低下头。

萧靖雨仿佛不经意回头,那个凝在唇角的笑容原来带着几分深刻。“你答得太快了,蝶舞!”他的眼睛明亮如雪,瞬间锐利冷凝了下来,仿佛看透了生死的眼睛也轻易可以看穿人心。

原来绕了半天,他只不过在等自己心思片刻的松懈。没有抬头,蝶舞咬着唇坚持。“少主明鉴,蝶舞近来一直负责照顾少主起居,寸步不离,已经许久不插手朝雨楼的事情,确实不能得知楼主行踪。”

轻轻叹息着放下手中的杯子,萧靖雨清明的眼神对准了她的眼睛,幽深得让人看不清那里头深沉的情绪。堂堂朝雨楼两大护法之一的蝶舞,竟在这样的压力下低下了头。

“你跟了阿离这么多年,应该很清楚她的脾气,同样你在我身边也伺候了不少时间,我了解你谨小慎微的性格,相信以你的忠心程度,是绝对不可能对自己的主人没有丝毫关注,虽然表面上你是服从我的……”

哑然抬头,原来他只不过是试探自己。如今真是恨不得狠狠给自己两巴掌,她弄砸了楼主的交代,还记得从不为任何事喜怒于色的楼主离开前那微微忧郁的神情,她是在担心少主啊。看着萧靖雨站起身朝外走去,忍不住急急跟上前去。“少主,你要去哪里……”

“去见阿离。”他笑着。

“不行!”蝶舞下意识拦在他的身前,等话出口才发觉是冒犯了。

只是看她,偏着头淡然的问道,“怎么?阿离除了不让我插手朝雨楼的是事务外,还派你限制了我的自由?”

“属下不敢!”蝶舞一脸惶恐却没有让开半步,面对萧靖雨渐渐冷下的面孔和嘲讽,只能硬起头皮。“楼主让属下好好照顾少主人,而冷大夫叮嘱少主需要绝对的静养,其他事情不宜操劳,属下只不过遵从命令行事。更何况,少主人答应过楼主的,会好好对待自己。”

“你如此紧张,咳咳……亦或是……阿离根本不在朝雨楼吧。”萧靖雨状似不经意的猜测,蝶舞却是一震,他那洞悉一切的眼睛怎么能就这样揭穿无数人尽力隐瞒的事实。

咬牙,既然已经无法掩盖,索性就告诉他真相。“是的,楼主现在不在朝雨楼,她去楼外办事,办完要办的自然就会回转朝雨楼,所以少主还是在这里安心的等待。她只要一回来,一定会先来见少主人的。”

嘲弄的勾起嘴角。

阿离会是那么想见到自己吗?他并不能肯定,可是他却可以肯定一件事情。“你知道阿离去了哪里吧!”他那过分苍白的面容闪过有丝让人无法察觉的忧虑。

蝶舞微迟疑了一下,“只是听说楼主去了云南办一件事情,临行前请分堂堂主和翩暂时安排朝雨楼事务,并且吩咐我一定要好好照顾少主等她回来。”

“……云南!?”他沉吟着,忍不住低声思付。“朝雨楼在那里还有什么要做的事情?阿离去云南干什么,那里是五毒教的地方,没有开化的蛮夷地……”他细细的皱起了眉头。

忽然间明白了什么,神色一肃,他的身影就已经闪出几丈外,轻功飘忽得已经几近鬼魅。蝶舞吃了一惊,即使早就见识了百十遍,可一瞬间的行动力依旧让人吃惊,这是那个重病缠身,苍白单薄的公子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