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茂林服侍晋王与林秀莲用了晚膳,看着宫人们收了桌子,又把东进间的卧房收拾好了,就带着赵六儿等一干太监往晩隐居去查林秀莲饮食中下毒的事儿。
赵六儿陪着张茂林走在一行人的最后面,悄声道:“干爹,王爷这还是第一次让女眷在文杏堂留宿吧,这恩宠果然不一般啊。”
张茂林哼笑一声,道:“你小子知道就好,等下到了晩隐居,就说是府里丢了一件要紧的物事,查一查,好除去每个人的嫌疑,其他一概不许乱说。这次一定要找出来,王爷可等着呢。”
赵六儿其实仍旧不知道要找的是何物,就问道:“可是儿子还是不知道要找何物?”
张茂林道:“医婆也只能从王妃的脉象里看出有人在她的饮食里放了一种阴寒之物,到底是什么我也说不好,反正等下你们就放聪明些,凡是看着可疑的东西都给我收了。”
赵六儿忙道:“儿子知道该怎么做了。”
晚间杨铎与林秀莲用了晚膳,就相伴坐在罗汉床上读书。林秀莲翻得是一本花鸟图册,杨铎看的仍旧是一卷《册府元龟》。
兰花的花期本来就长,南窗下那一盆兰草仍旧开着,便有深邃的幽香被屋中白云铜炉里的炭火熏蒸着,弥漫出满室香氛,让人仿佛置身于春日的花园中。
林秀莲一手托腮,一手慢慢的翻着花鸟册页,眼眸中带着淡淡笑意。
杨铎的心思却不全在书上,他在心里算着时间,张茂林那边应该也完事儿了,既然没有过来复命,大约是没查出什么要紧的证据。杨铎微微有些失望,更多的却是心惊,下毒之人的手段如此厉害,居然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既然能把毒神不知鬼不觉的下到林秀莲的饮食中,那么自然也可以用这种法子把毒下在自己的饮食中。他就在心里筹划着应对之策,一时却又没有头绪。
忽然一抬头,看见林秀莲掩口打了个呵欠,就合了书,向她道:“你困了我们就歇息吧。”
林秀莲怔怔点了下头,又顺手揉了揉身边团成一团睡的正香甜的狸花小猫,才弯腰穿了靴子,随着杨铎往东进间卧房里去。
杨铎走到正殿里,就对一个上夜的太监说道:“你去告诉后面放些热水,这里不用人伺候了。”
小太监喜出望外,这样冷得夜,上夜也是活受罪的差事。一边答应着,一边行了礼,后退着出去了,把大殿的门自外面关上了。
杨铎就走过去把门插上了,引着林秀莲往东进间去。
林秀莲好奇道:“你不是要热水吗,把门插上了,他们怎么送进来?”
杨铎牵着她的手一行走一行说道:“你进来看看就知道了。”
林秀莲这还是第一次进这东进间,平常这个隔扇都是紧紧掩着的。她进去看了一眼,就什么都明白了。
原来这屋里隔出了一间暖阁,暖阁里四周地上放着铜香炉,从铜鸭嘴里往外吐着香烟,当地是一个丈宽的大木桶,有一根铜管穿过后墙引入暖阁里,雪白的水珠子正从铜管里流出,落入木桶中,蒸腾起大片的热气。
暖阁中虽是火烛煌煌,可是因为有水汽与香烟,光线就略微显得朦胧了,虽朦胧却不昏暗。
林秀莲就转过身去把杨铎往暖阁外推,“好了,我要沐浴了,你先出去吧。”
杨铎却一脸认真的道:“宫人们都让我给打发出去了,我走了谁来服侍你呢。”
林秀莲脸上发烫,却坚持着让杨铎出去,“我不用人服侍,你把香胰,皂角丸子,梳子,篦子,毛巾,还有我换洗的衣裳都搁在木桶旁边就成了。”
杨铎就依言把那些东西放在一个托盘里,端过来放在木桶边儿一个绣墩上,便转身出去了。
林秀莲站在暖阁门口,看他往卧房里去了,就放下悬在雕花拱门前的帐幔,走过去在妆台前取下头上的发簪,先把头发打散了,才脱了身上的袄裙,中单,主腰,踩着桶边儿一个矮凳爬到了浴水中。
林秀莲靠坐下去,桶里的水恰好掩住她的胸口,温热也正合适,她靠在桶沿上,极惬意的闭着双目。在温水中泡了一会,她才想起要洗头发,就懒懒的伸出手臂去桶外的绣墩上摸梳子。
林秀莲从小沐浴都是有人服侍的,每次沐浴时她只管坐在浴桶里,一根手指头都不用动,丫鬟们就帮她弄好了。像今天这样自己动手,却还是破天荒的第一次呢。
只是她刚伸出手,摸索了一下还未找到梳子,就听见杨铎走了进来,他拿起梳子,径直走到她身后,从浴桶中托出她那一头青丝,慢慢替她梳理着,口中淡淡说道:“连梳子都找不到,还说不用人服侍。”
虽然比这更亲密的事儿都与他做过了,可寸丝不着的坐在他面前,林秀莲还是觉得极难为情,好在还有水遮掩了一些,红着脸轻声分辨道:“你不来,我就找到了。”
林秀莲的发质极好,又浓又密,每日早晚宫人们都会替她梳理,所以杨铎片时就替她通好了头,就拿起一个葫芦剖成的水瓢舀了水浇在她头上,把头发都浸湿透了,才拿起皂角浆合的香药丸子在她发上揉搓着。雪白的泡泡带着皂角特有的清香气息弥漫在水汽中。
杨铎的手很灵巧,力道恰到好处,林秀莲极受用的靠在那里,嘴角慢慢露出了笑意,杨铎看她笑了,眼中也流露出了笑意。杨铎把她的头发洗好了,就用葫芦瓢舀水冲去她头发上的泡沫,又拿起一条大毛巾擦去她发上的水。
林秀莲看他这些步骤做的有条不紊,丝毫不显得手忙脚乱,就好奇的问道:“你从前沐浴都是自己动手吗?”
杨铎道:“洗头发太费事儿了,都是张茂林来给我洗,沐浴都是我自己。”
杨铎把林秀莲的头发擦到半干,就把她的头发都拉到桶外去晾着,又拿起木樨鹅油胰给她涂在身上,在她胳膊,肩膀,脊背,胸口,小腹各处轻轻揉搓着。
林秀莲羞的脸都红了,僵僵的坐在那里,任由杨铎给她搓澡,连话都不会说了。杨铎轻快的给她洗好了,又舀水给她冲洗两遍,就拿起一件玉色素绸中单给她披上,林秀莲仍旧那样呆呆的站着,杨铎淡淡一笑,就替她系上带子,打横把她抱了起来,出了暖阁,往卧房里去。
杨铎把林秀莲放在卧房里的床上,拉起被子给她盖上,又拿了一条毛巾仔细的给她擦着头发上的水。
林秀莲这才开口说道:“我自己擦吧,你也去沐浴吧。”
杨铎就把毛巾递给了林秀莲,他沐浴倒是极快,林秀莲仍旧拖着一头海藻般的长发歪着脑袋卖力擦的时候,他就穿着一件素白中单进来了,“还没有擦干吗?”
林秀莲摇头道:“没有呢,头发多了就是麻烦。”
杨铎在林秀莲外侧坐下,拿过她手里的毛巾替她擦着,林秀莲就把身子靠在杨铎胸口,“你怎么没有洗头发?”
杨铎微笑道:“我等着你下次给我洗呢。”
林秀莲也笑了,道:“好啊,下次换我给你洗头发吧。”顿了顿,又说道:“我听说木槿树叶很是滋润头发,等到夏天的时候,槿树长的好了,就拿槿树叶泡水给你洗头发吧。”
杨铎答应着好啊,又擦了几下,把毛巾放在了床头的绣墩上,说道:“差不多干了。”
林秀莲就缩进了被窝里,待杨铎一躺下,就钻到了他怀里。
杨铎搂着林秀莲娇小的身躯,犹如揽着块火炭,心旌动摇,闷声说道:“明天去翠薇山会很累,今晚我就不碰你了,睡觉吧。”
林秀莲有些悻悻的‘嗯’了一声,却是了无睡意,“我想知道,你有没有帮别人洗过头发?”
杨铎自然明白她所谓的别人是府中别的姬妾,就淡淡一笑,道:“没有,你是第一个。”
林秀莲心满意足的笑了,打了个呵欠,又问道:“那有没有别人留宿过文杏堂?”
杨铎忍不住也笑了,在她耳边轻声道:”也没有,放心了吧?还有没有别的问题?”
林秀莲浅浅一笑,摇头道:“没有了,我睡了。”
杨铎却又被她这两句话弄得有些睡不着了,在她耳边问道:“上次在书房里头的暖阁里,你突然说不喜欢那里,我一直百思不得其解。”
林秀莲被他口中呼出的热气弄得耳朵痒痒,就翻了个身,与他面对面躺着,闭着双眸,翘曲的睫毛却一晃一晃的,轻声说道:“我第一次来文杏堂,就看见有人挽着头发从暖阁里出来。”语声颇有些酸溜溜的意思。
杨铎登时明白过来,她说的是王夫人。事情过去了那么久,当初他与王夫人在暖阁中温存,也是因为王夫人的表哥在钦天监当差,可以用得上。不过这些话都没办法给她说,既然解释不清,杨铎就不解释了,在林秀莲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道:“原来是因为这个啊,以后那间暖阁不允许他们进了,可好?”
林秀莲慵懒的闭着眼,浅浅一笑,道:“你爱让谁进去就让谁进去吧,我也不稀罕。”
杨铎就摇着她的肩膀道:“你这人还讲不讲理了,我对你的心你难道还不明白吗?怎么又说不稀罕了呢?”
林秀莲被他摇得躺不住,也觉得自己方才说的那句话有些不讲理,只得半睁开眼,道:“你别闹了,人家要睡觉了。”
杨铎看她一脸娇懒,她身上又有一种清甜的气息,扰得他心神难定,那种清甜的气味不是方才用的那些木樨鹅油胰与皂角香药丸子的气味,是一种很独特的香味。杨铎禁不住就伸手把她又朝自己怀里拉了拉,“你先说稀不稀罕我?”
林秀莲慢慢睁大了双眸,伸出手臂搂住了杨铎,“不稀罕你我会吃醋吗?你也真是个呆子。”她说完又闭上眼,翻了个身,打了个呵欠,咕哝道:“好了,我真的要睡了。”
杨铎让出一条手臂给她枕着,另外一条手臂搂着她的腰身,慢慢把她的身子扳了过来,“不许给我个脊梁。”
林秀莲心里好笑,心想这人霸道的好没意思,不过还是转过身来面对着杨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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