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艘船本來有几处房间供大家休息,但是由于临时避难,所以大家都挤到了一处,才有起摩擦的机会,平日各自门一关,倒是沒功夫理会别人的。
现在,外面的声音太不寻常,大家都在各自的眼里看到了惊恐。
有几个常坐此船的熟客眼底的神色更显焦急,因为外面的战斗进行得太久了,一般的话,这里的船长指挥有度,给海盗们一些银两,海盗们会放行的,毕竟乘船的人们交了这么多钱可不只是搭载和休息费,还有交给海盗们的保护费,这是行情,谁都懂。
不过,这个行情在今天似乎对不上,只因为外面越來越肆意的炮火声。
看來,战争逼得海盗们穷途末路难以名文,海盗们就只好逼可怜的船队了。
外头,砰砰砰炮火轰击,在沒有谈判余地的攻击中,船队和海盗们两方都不愿意妥协让步,很快,两方的船身上多少都着了点彩,炫亮的火光伴随着轰隆的炮声,一次次擦过17世纪的木质大船,火光闪闪砰声不绝,两方打得热火朝天不可开交,海上的天气仿佛成了爱看热闹的市井妇人,卯足力气大声叫好,乐此不疲地煽动着彼此气焰,将一切肆意推波助澜,于是风在怒吼,海水滔滔不绝地拍打着海面,将似乎摇摇欲坠的两艘船掀起又落下,海浪的哗哗声和炮火的攻击声那么刺耳,掩盖住了海盗一方兴奋刺耳的尖叫,也掩盖住了商船客舱里人们开始再次恐慌的尖叫声。
客舱里的人们开始狂乱地奔走,然而空间并不宽敞,所以他们只好在狭窄的室内走來走去,脸上的表情恐慌无比,有人开始跪在地上,双手合紧地叩头,有人在不停地作揖,有人朝着西方在胸前猛地划十字架,还有的匍匐在地上,行日本国的大礼。
还有孩子的哭声,在痛苦地响起。
“阿娘,我好害怕,那些坏人会杀了我们的,我不要死,我要回家见爹爹。”
“不会的,不会有事的。”母亲拍打着孩子的背部,连安慰的声音都带了颤音,很显然连她自己也不相信不会有事这一个说法。
孩子大哭,呜哇哇地叫着:“你骗我,爷爷就是被那些人拿刀杀死的,他们还砍了爷爷的手脚,呜哇哇……”
孩子的哭声痛彻心扉,眼泪像流不完的溪水,在汩汩地倾泻着。
而他的一番话,更让船上一些胆小的未曾见过太多世面的人胆战心惊,他们脸上的表情越发惊恐,而一些就算是听过海盗们暴行的人们此时听到这样含着真实状况的大声哭号,也不由得冷汗直冒。死亡的气息惨烈烈地笼罩在每个人的头顶,只等黑暗之手轻轻一碰,便是魂归地狱,万劫不复。
人群之中的辛越,依旧是那个淡然不惊的姿势,她背靠着舱板坐在那里,一腿伸直,一腿弓起,弓起的腿上手安稳地放在那里,手上拿着一把短刀,另一只手,在轻轻地擦拭着。
许是想问題有些出神,辛越不小心用力过度,蹭的一声手中的巾帕被锋利的刀锋割裂开來,碎裂着随空气往前飞去,与此同时船身发出动荡的颠簸,裂开的巾帕顺着强大的气流继续往前直冲,噗的几声,打在就近几个人的脸上。
被击中的几人坐稳后陡然回头,只见眉目清秀的少女淡淡地抬了下眼,双眸翦水,乌黑莹亮,眉目之间有一种超乎年龄的冷静与明智,尽管在乱糟糟的避难室内,她也自行找了一个尚算干净的地方落座,一袭洁白的衣裳未曾沾染半丝污秽,说实话除去刚才的动手打人,其余时间她静得像空气,但就是带着让人无法忽视的力量,一注视就让人难以移开目光。
“你……你不是身手很厉害吗?有……有什么办法,不让我们被杀死吗?”
见识到了刚才辛越神乎其技出手打人的身手,有个年纪轻的少年望着辛越,眼巴巴地问着。
辛越扬了扬眉毛,一声不吭。
这般淡定从容的态度越发让那十二三岁的少年依赖,可能光是看到辛越刚才打人的强悍身手,他就把她当做攻无不克的偶像膜拜了,此刻见她似乎有脱身之法,他不由越发穷追猛打。
辛越见少年目光灼灼,不理会,嘴角勾出一抹淡笑,然后从地上捡起一大片巾帕,继续不动声色地擦拭着手里的短剑。
“你擦剑……是……是要把那些猖狂的海盗们揍一顿吗?”
少年涉世未深,喜怒形于颜色,望着辛越时毫不掩饰自己的崇拜之情,说话之际简直快双眼发亮。
辛越头也未抬,认真地擦着手中的短剑,从剑头到剑尾纤毫不放,很快,剑身亮闪闪的,几乎能照清楚人影。
见她不说话,少年可怜巴巴地再问了一遍。
辛越缓缓侧转过头,认真地回答道:
“不,我沒有想把那些海贼揍一顿的想法,因为我沒有那个能力和炮弹火枪作对,除非他们的刀架在我的脖子上。”她语气淡淡,“现在我擦剑,只是因为无聊。”
“这样啊。”少年眼里的光渐渐暗淡下來。
辛越嘴唇微抿,在这个皮肤黝黑的少年脸上多停留了一秒,只因为她恍惚中想起了很久之前,有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少年,也是这样望着她,眼中的光彩由莹亮一点点转向暗淡。
她从來沒有叫过那个孩子弟弟,即便那个孩子老是追在她屁股后面姐姐姐姐地叫她。
当时想的是,如果她对他多表现一丝关怀,日后分别的时候就会不舍,毕竟那个时候她是想着在楚之凌船上待不长久的。孩子们的爱太过长情,她要不起,也,不想要。
因为有了亲人朋友,就会有弱点,而她相当清楚,在沒有强大到足以保护他们的时候,所有的牵绊,都可能构成对他们的伤害。
可是现在,羁旅漂泊,正值年关,她多想有亲人朋友陪着她,走一段哪怕再渺小的路。
思绪还未展开,只听见外面传來铁钩蹭动的声音,很显然,海盗们在战斗中占了上风,现在开始进行接舷战,马上就要开始一轮腥风血雨的贴身肉搏了。
“真的沒有办法不让海盗们抓去做俘虏吗?”少年又开始嘀咕了,这次他的表情变得空前地焦急起來。
“有。”
笃定的声音,从人群中发出。辛越轻轻抬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