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试探

九月底, 王祖母大寿,各族与往年无异,纷纷派了代表送来了贺礼, 礼物的贵重程度也跟去年差不多。但是今年王祖母却大肆夸赞了两仪城的礼物, 旁人见那礼物并无特异之处, 自是明白她夸赞的是送礼的槿年长公主。

今年各族来的人以礼官为主, 唯独水族王亲自带了婧歌和凌歌前来道贺, 美其名曰是让凌歌以储君的身份正式拜见五族中的长辈。王祖母对凌歌这个美貌少年颇有印象,此番再见又大大称赞了一番。

众人听说婧歌仍旧拒绝了不少水族贵族的求婚,却在这好逑之会的前夕亲自来了锐城, 只觉得她对煦之仍是心存希望的。

想到如今王祖母大大偏向了木族的槿年公主,而槿年公主没有亲自贺寿, 舆论哗然, 均觉得这一次的好逑之会, 金族王后的人选还未真正确定。

席间,一身盛装的婧歌和凌歌向王祖母恭敬地祝酒, 也向煦之敬酒,煦之微微一笑,礼貌地回敬了一杯。煦然、泊颜和承列在旁看了,也猜不透煦之的心思。

筵席散去,王祖母留了煦之, 问他对槿年和婧歌分别有何看法。

“槿年长公主虽是女子, 却不输豪杰, 煦之很是钦佩。至于婧歌公主, 曾与我相谈过两三回, 煦之并不熟悉,无法评价。”煦之随口说道。

“那按照你这么一说, 你心里果然是偏向于槿年长公主。”王祖母颔首微笑。

煦之语气略为尖酸:“槿年长公主的义妹昔日在锐安殿里当差时,也曾向本王极力举荐过自己的结拜姐妹。”

王祖母努力地回想了一下,对苓岚依稀有印象:“就是那个清秀的小丫头?她倒是对槿年长公主情意深重。”

“的确是情意深重。”煦之语带讽刺。

王祖母倒没察觉出他话里的含义,道:“那你便好好准备准备,早日出发,王祖母在此等候你的好消息,你要是还看上其他女子,也可一并邀回来纳为王妃。此前好逑之会并非没有先例。”

“王祖母,”煦之凝望着她的白发,“去年今日,煦之对您所言,不知道您是否还记得?”

王祖母想了想,似是还有印象,又说不出来。

煦之一笑:“若王祖母不曾记得,那煦之今日便重提——在婚姻大事上,唯愿不改初心,不忘初衷。”

离开栖凰殿时,泊颜在台阶下等他。

煦之见他并没有和国公他们一同离开,微觉奇怪:“找本王有事?”

“我只想和您确认,你到底要选槿年长公主还是婧歌公主?”泊颜见周边还有人,便压低了声音。

“于本王而言,她们二人并没有多大区别。”煦之望了望远处的蓝衣人,当中婧歌刚好也在看他,她脸上带着笑意,面目有些模糊。煦之顿了顿,嘴角带着冷笑:“婧歌公主曾说,若本王选了槿年长公主为后,她不介意到金族为妃。本王若高兴,把她们都娶了又何妨?”

泊颜皱眉:他今儿是怎么了?说话这般刻薄。

煦之见他不语,道:“你呢?你有何打算?”

泊颜定定地望着他:“我父亲让我这一次无论如何要给他选一个儿媳妇。看来我是没办法了。”

“你可有中意的人选?”煦之漫不经心,以往每一次这么问,泊颜总是摇头的。

泊颜笑了笑:“葶宣大力向我推荐了她的好姐妹,我这回便去问问那姑娘意下如何。”

“哦?难得你没有抗拒,我可要提前恭喜你了,”煦之莞尔,“看来是你认识的女子。”

“相识已有数年了。”

煦之奇道:“那国公和夫人可曾见过?”

“见过,他们听闻之后很是欢喜,家母与那姑娘的母亲也是旧识,已有二十余年的情份,咱们也算是世交了。”

“当真?”煦之很意外,“那姑娘品貌如何?”

“虽不能说倾国倾城,但也是难得一见的美人,性情温和,容姿不凡。”泊颜不经意地暗笑。

煦之大乐,拍着泊颜的肩膀:“你也鲜少有夸赞的女子,你若首肯那是错不了。如此说来,你的事情就很快就能定下来了。”

“那倒不是,对方未必肯委身于我。”

“泊颜,你配得上天下任何一位才貌双全的佳人。”煦之由衷地道,“期待你早日娶得美人归。”

泊颜平静地看着他,心想:我说了这半天,你是没真猜到我说的人是谁,还是已经不在乎了?

“您不也好事近了么?”泊颜问了一句。

煦之沉默了片刻,嘴角露出一抹笑意:“目前还不确定,等去了两仪城,我才能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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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从各族奔赴两仪城的人越来越多,但胭儿还没消息。苓岚这两日派人前去西市的客舍,掌柜说不见那红衣姑娘,苓岚让他一有消息便遣人到两仪宫汇报。

这一日,从锐城回来的两仪城官员对槿年转述了王祖母寿宴的情形,苓岚刚好路过槿年的书房,听了个大概:王祖母对于槿年所选的寿桃玉雕极其满意,赞不绝口;婧歌公主亲赴王祖母寿宴,与金族王举杯相邀……

婧歌?苓岚八月份在水族的时候,曾听水族人闲议,自从去年好逑之会过后,由于婧歌公主仍没有参与,水族的权贵开始纷纷向水族王提亲,但是婧歌公主一一谢绝。

苓岚想着:此番婧歌公主去了锐宫,该不会是还对王存有什么念头吧?不过也难怪,我尚且放不下他,怎能奢想婧歌公主能在一年之内就能把他忘个干净呢?也不知道王会不会被她的痴情所感动?看来,王和槿年的事情又不确定了。

她想起适才所闻,王祖母对槿年送的礼物很是满意,又想:如今王祖母真的很偏爱槿年,不管王选择谁,我都是多余的角色,只需要等到胭儿回来,看看是否有什么蛛丝马迹,那时将所知的一切告诉王。我若能办实事,便回木族处理政事,若不愿拘束,则四处游荡,顺其自然吧。只是如若我一直不嫁人,母亲可能会难过的,可我若夹在在柏年、思均长公主和梨笙之间很是不妥。以我现在作为槿年长公主义妹的身份,大概也能嫁个贵族公子为正室吧?然而这五族之境的人早已认定了我是未来的木族王妃,有谁敢邀我?我得做好一辈子不嫁人、不依附于任何人的准备。

她站在书房之外,思绪烦扰如同风里飘飞的落叶,一片一片,脆生生的落地有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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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数日,槿年越发忙碌,这几日苓岚很少见到她,即便偶有闲暇,均不愿提及好逑之会的话题。

十月七日,各族王族的队伍陆续来到两仪城,城中比去年人更为拥堵,道路被挤得水泄不通,各族的车马走了半日才能抵达两仪宫。苓岚本想去迎接木族的队伍,但想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毕竟这回柏年是来邀请思均长公主的。

柏年进了两仪宫后见她在殿前迎候,外披青色披风,衣衫简朴,不施脂粉,容色憔悴,忍不住问:“你的事办妥了吗?要找的朋友找到了吗?”

苓岚摇头:“还没出现。”

“你这回还是住姐姐的处所?”柏年又问。

“您带的人多,木族的处所怕是住不下了。”

“我有事要找你,你晚上来一趟吧。”柏年丢下一句话,领着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去了木族处所。

苓岚目送他的背影远离,一个念头逐渐浮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