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艾可可的脖子昨天在马蔺的车上扭到了,这让她对一大早前来请安的小蔺子尤其的不假辞色,一个手背过去敲打发酸的脖子,另一手握着咖啡杯子,眼睛连看都没看那尾怨男一眼。

就是不想看,看了心里烦,眼看着自己30岁花容渐老,那个人却还是春风得意越活越精神,脸上连点纵欲过度的青白都不透出来,真是叫人气闷。

“脖子还没好?”一者关心,问得情真意切。

“恩。”一者无聊,答应得也很反骨。

“我来帮你揉揉。”马蔺的手总是比嘴快,他刚这么说人就已经走到艾可可的身后,开始异性按摩,完全是无偿服务。

艾可可先说:“别别,我自己来。”没几秒就改了口,“重点,再重点,好好,嗯,就是这里,真舒服。”

……

艾家的两个老人起早一出房门看见的客厅里这一幕,都是但笑不语,转身把房门一关,由着孩子们去了。

马蔺为艾可可服务由来已久,刚上小学那会儿,马家老娘跟在孩子们屁股后面喊:“宝宝,你要保护好可可,喏,书包拿好,你的,可可的。”

就当年那一句,艾可可和马蔺同学的十多年愣是没有自己拿过一次书包,除非马蔺生病,再细想,马蔺好像很少生病,想到这些,她就吃吃地笑,笑得站在她身后正在贡献体力的一位心里惴惴不安,天知道她会想出什么鬼花样来。

“笑什么呢?脖子好了,我可松手了。”

“别,你继续,我自己想起一起以前的事情乐呢。”

“以前的事情有什么好乐的?”

“呀,傻子,你忘记了,你第一次打架,小学那会儿,谁拉你拉不住,后来也是伤了脖子,我帮你揉了多久……”

“没事想那些干吗?喝你的吧,大小姐。”

马蔺大声驳斥她,可艾可可心里明白,这家伙大声说话就是心虚,这有什么好心虚的?把头王后使劲仰想看他,刚好看到他躲避不及的一脸羞色:“呀!你脸红了。”

“你神经病啊!再仰脖子都断了。”

……

“马蔺,我们都快30了吧?”

“嗯,嗯?”

“你怎么这么大了还脸红呢?有没有点做老板的样子呢?”

……

马蔺真不是个容易脸红跟小娘们似的家伙,实在是艾可可要死不死地想起当年来让他不禁有了少年人的动容,那次打架不也是为了她,5年级,班上的两个男生在背后说:“艾可可漂亮是漂亮的,就是太野蛮了,简直是野蛮婆。”好巧地被上完厕所回来的马蔺听见,于是,冲冠一怒为红颜啊!!二话不说,也不看看自己细胳膊细腿,冲上去就揍,好在人家两个男孩子虽然个头大他一号,但不如他不要命,除了鼻青脸肿外带脖子扭到,也没吃什么大亏。

也就是那个时候男孩子的心思有了一些异化,看可可的眼神也凭空多了深思,虽然搞不清楚为什么,但总算明白只要自己在是断断容不得她被欺负的。

这仿佛是责任。

马蔺的女朋友给他打电话,说在万隆珠宝等他,那个时候,马蔺刚把艾大小姐伺候好了,接到一声:“跪安吧。”然后笑嘻嘻地继续说,“马蔺,我约了这里报社的总编,等下你把我送到报社去。”

“哦,好。”

“谢谢你了。”

艾可可难得脸色这般柔和的对着自己说谢谢这两个字,简直让马蔺受宠若惊,瞪着眼睛看她的笑脸,后者是一直这么笑眯眯的和他对视,好久,“噗嗤”一声,“你眨眼了。”

“切,多大人了,还玩这个。”一边安抚自己狂跳的内心一边装着若无其事,她的头发剪短了,挑染成暗红色,发梢微微的卷,这个时候,少了当年少女的清纯自然,却多了成熟的韵味,还是好看啊。

女人约男人在首饰店见面,能有什么事?!马蔺当然是很自觉地带好信用卡,然后随口问:“过生日么?”

“嗯,你怎么知道?”

“猜的。”

“马哥,你看,这个戒指好不好看?”那姑娘指着一个万把块钱的小钻戒歪着头问,表情是一派天真烂漫。

马蔺的心里却打怵,送什么都好,但不送戒指,这是大家出来玩的规矩,这丫头这么漫不经心地问,想的什么,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所以他挥手叫来服务员:“把这个手链给我看看。”几分钟后,一条4万块的钻石手链戴在那姑娘手上,对方朝着他笑:“马哥,这么贵重,我本来只想要那个小戒指。”

“好了。”口气一顿,“今天自己过生日吧,我忙。”

……

出金店,姑娘的脸灿若桃花,也不管来往人群纷纷扰扰,拉下他的头送上香吻,马蔺推她:“别胡闹!”

转身离开。

汽车停在商城的地下车库里,他信步从玻璃棚的楼梯走下去,眼神正好一瞥,看见艾可可站在金店的另一个入口处。

等到他蹬蹬蹬奋力跑回地面,哪里还有她的影子。

说从前,从前,人过了25,那日子就是飞快的。

艾可可觉得和马蔺不分你我吃一根棒冰的日子好像还在昨天,可是转眼间,再纷纷扰扰的红尘,已经有别的女人拉着他亲亲我我。

最初是愕然,然后就接受了,反正他这几年怎样地过,他从来没有瞒过自己,就是心底不怎么舒服。

想想从前,16岁生日,她还是一径地霸道,逼着马蔺贡献出零用钱买礼物,半大不小的孩子在街上晃悠半天,最后到一家石头记,惴惴的……

看着他送给自己的玛瑙戒指,心下甜蜜,嘴巴里面却说:“傻子,这个不能吃不能用,还不如你送我一箱可口可乐呢!”

“不是你自己说现在流行送戒指的?”

“戒指是随便送的吗?”

“谁随便送给你啦?爱要不要,拿来!”马蔺一脸红,连带着声音变大。

“给了我你还想要回去,没门,不过,我还要个蛋卷冰淇淋,你去买。”

……

瞧,也没多少年,可是,现在的金店门口已经上演不同的戏幕。

岁月强大,我们都是没有办法。

马蔺一整天都是心神不宁,直到接到艾可可的电话,从位子上跳起来,问:“可可?”

……

“你在哪里?”

……

“你等着我,别乱走。”

……

然后拿起车钥匙就走,办公室的门被碰得“咣当”响,助理从办公桌抬起头来看,又重新埋下头去。

艾可可迷路了,在自己的家乡,这真是丢脸的事情。她明明记得15路车是从报社绕道家里的,谁知道那路车七弯八绕去了乡下,最郁闷的,还是区间车。

万不得已,只好打电话求助,这电话还是早上马蔺输进去的,偌大的城市,想来想去,竟然只有这么一个人。

这么无助。

所以二十分钟以后艾可可十分感激马蔺的责备,毕竟他还能在用得着的时候出现帮自己一把,总比没人帮忙的好。

“真不好意思,打搅你约会了。”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在约会?”

“上午在金店,我看到了,放心,你要不想告诉马叔和阿姨,我就不说,我嘴巴还是牢靠的。”

“……”

“说起来,马蔺,你这也快30了,不小了,找个人定下来是不错的。”

突然刹车,艾可可差点撞到化妆镜,左手边的男子脸色难看,过很久再说:“你怎么不见的找个人嫁了,来管我干吗?你不是号称识遍世界美男子么,什么颜色的都见过了。”

可可只能叹气,这样的话头放在若干年前,是断不会这样进行的。

他们都不敢,去触及旧日的伤疤,偏偏贪恋昨天的美好,年岁越大,越害怕,怕连回忆都将被剥夺,终于连朋友都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