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姐,在干吗呢?”十三站在我的船舱外问道。
“发呆。”我有气无力的回道。
我们的船已经在这儿停泊了半个月了,再好的景致也看烦了,康熙又不许大家随意下船,天天呆在这么点地方里怎么会不闷。
“我们还要停多久?”我有些焦躁的问站在门口的十三。
他走进来,豆蔻和喜福忙给他行礼,他摆了摆手,然后随意的坐下,“这可说不准。皇阿玛天天带着人,早出晚归的去查看堤岸,这决口的事情还没妥善的解决,一时半刻是不会走的。”
我有些纳闷,“上次大宴不是说治河方略已初见成效,怎么又决口了呢?”
“上次的报捷有水份,事实是黄河水高,以致河水逆流入湖,湖无从出,泛滥于兴化、盐城等七州县。”这就难怪康熙那天脸色突然变得那么难看,没有心情再和大家闹腾了。
“目前情况怎么样了?”
“正在抢修堤坝,可是水势太猛,成效不大。”说到这儿,十三的眉微蹙了起来。
我道,“除了修堤,应该还要引流吧。”
“是啊,昨个我们跟皇阿玛去巡视,他老人家也这么说,你怎么知道的?”
看着十三惊讶的目光,我有些不自在的别开了眼,“我随口胡说的,没想到就应了。”我也知道这是个不太好的借口,但总不能实话告诉他,其实是因为在读大学时我读过这方面的书籍。
“九姐,你懂得还真不少!”
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继续,我状似随意的问道,“四哥这些日子是不是都很忙?都没见他给额娘请安。”
“四哥一直盯在工地,没回船上,自然也没法子给娘娘请安了。”
“哦。”我轻应,我猜测胤禛应该早知道灾情了,所以才会有哪日的反应,但我不解的是他为什么不把这些情况早些告诉康熙呢,反而独自沉吟。他在想什么呢?
“九姐……九姐,怎么又走神了?”看到十三的手在我眼前晃我才意识到他在叫我。
我随即叹道,“在想什么时候才能下船透透气?”
“下船也没意思,这里是灾区,外面也没什么好看的。”
“去外面走走,总比困在这船上好点吧。看你就比我精神多了,好歹是呼吸过外面的空气了。”
这就是这个时代男女的差别,他就能随意出去,我却不能。
“说得如此哀怨,真那么想出去?”
在十三的眼中我看到了一抹希望,于是我重重的点头,“嗯”。
十三见我急迫的样子,‘噗哧’笑出了声,于是答应带我出去。
这下总算可以透气了,我急急的换了十三找来的男装,跟着十三混了出来。
可是当看到外面的老百姓有的封窗锁门,有的收拾行装,有的牵牛赶羊,到处人喊马嘶,一片匆忙恐慌景象,我想要出来游玩的心情就荡然无存了。看来灾情真的不是普通的严重,想来也是,就是现代,发洪水时也是哀鸿一片,自然的力量比起人类确实太强大了,‘渺沧海之一粟’,此时我似乎能理解他念出这句的心情了。
“十三,我们去堤坝哪看看吧。”十三有些犹豫,想是怕我遇到危险吧,我接着道,“既然已经出来了,就让我去看看吧。”我举起右手,一副好宝宝的样子,“我保证只是去看看,绝对和危险的地方保持一定距离,我绝不会让自己出什么事的!”
十三拗不过我,只好同意。
来到决口处,就远远见胤禛站在大堤上,一脸憔悴,衣服也皱巴巴的,想必是很久没好好休息了,又见他指挥若定,从容镇定的样子,不由的有一种感慨:认真的人都有一种魅力,无论男人或女人。
看到民工急匆匆抗洪的身影,让我想到曾在电视里看到的中国98年的那场特大洪水,想到灾难中要死那么多无辜的人,我就感到一种凄然。
但有些事情或许是千百年不变的,抗险需要的是强大的凝聚力,大量物资,还有就是好的治洪方略。
看到大家努力的样子,我想凝聚力已经有了。
十三路上告诉我,康熙已命截流漕粮十万石,分发高邮、盐城、宿迁等十二州县平粜,再截留十万石储存淮安、扬州。大量物资也已齐备了,眼下就剩下新的治河方案了。
我倒是有了些想法,但是不敢随便说话,一来是他们总是有法子的,只是快慢罢了;二来,我如何自圆其说我的想法来自何处。可是当我身临其境,看着眼前的局面,想到那些无辜的生命,此事绝对是宜快不宜慢的,我当下有了主张。
因为我是偷跑出来的,不能引人注目,所以我不能过去,那就只有让十三把胤禛叫过来了。
“十三,你把四哥请过来吧,我有话同他说。”
十三忙不失迭的向我摇头,显然是不同意,“四哥正忙着呢,你有话回去和他说吧。”
“我是有治河的法子想和他说说。”我用无比从容的眼神看着十三。
“你有法子?”十三既带着惊讶又有些不信的语调问我。
“让我同四哥说说,或许有用。”
十三仔细的端详了我一眼,然后点了头。
胤禛独自一人走向我时,我觉得我的心跳明显加快了,因为他的脸色实在是不好看。虽然平日里他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但现在更加可怕。
我咽了口口水,决定先发制人,在他发火前先开口,“治理洪水堵截不如疏导,可以将洪水引入平时闲置的河道和河流边的洼地。”一口气说完,我舒服多了,他眸子里的怒火明显消了几分。
不过他的声音还是很僵硬,“接着说!”
我暗叹口气,接着道,“具体的法子就是,首先,深浚河身,浚直河道,于清口西,数曲处浚直。”
看得出他在思考我说的话,于是越说越起劲,开始用手和他比划了起来,“然后筑挑水坝,将黄河南岸近淮处河堤东延二三里,堤斜行,不致倒灌入河。再来开陶庄引河,挑引从惠济祠后入河,而运河再向东斜流入惠济祠交汇,黄水自然不倒灌。最后拆除拦黄坝,从速拆除云梯关附近的拦黄大坝,浚直海口河道,使黄河直流入海。”
我说完了,抬头看他,他正用一种深邃的眼神打量着我,这种眼神搞得我头皮一阵发麻,他不是在研究我哪里来的法子吧,我现在是典型的做贼心虚的心理,就怕他开口问长问短的。
我只好继续说话,“如果你觉得可行,请不要告诉皇阿玛这些想法是我说的。”他只是看着我,仿佛等着我说理由。
不敢和他的目光接触,我只好看着前面的堤岸,继续向他陈述,“我想做个默默无闻的人。”
“你已经不是了。”我知道他是指上次唱歌的事,已经尽人皆知了。可是这种才艺与议论军国大事是不一样的。再说,我上次也是被胤禟陷害的,实非我所愿。
我无奈的轻叹,“你懂的,这不一样。”
他看了我一眼,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他道,“我让十三送你回去!以后不许再私自外出,尤其不许来这种地方!”
他的口气十分严厉,但我却不害怕,我知道这是他表示关心的一种方式。哎,关心也要这么有威势,想要这人温言温语真是太难了。
他派人把十三叫来,又派了两个侍卫,嘱咐要好好护送我和十三,于是我和十三只好乖乖的上路了。
路上十三同我说,“四哥可是训斥了我好半天了,不过我知道四哥是担心你的安全。说也是,这儿这么乱,我怎么就答应你了呢。”
“因为你是最好的人了,我这厢有礼了。”说着,我给十三做了个长揖。
十三给我俏皮的样子逗笑了。
“对了,九姐的法子,四哥觉得行吗?”
“不知道啊,他没说。”我说了那么多,也不知道大冰块听进了多少,连个明确的答复都不给我就把我赶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