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夫人听到桑宛凝主动提出由她来照顾唐城,有些不敢相信地愣了愣,才问:“你说什么?你真的愿意来照顾小城?小城得的是什么病你可是知道的啊!”桑宛凝点点头说:“是的。我已经想好了,我知道他得的可能是瘟疫,但是正因为如此,才更应该是我在这里照顾他。因为这西苑就只有我和他两个人住,要是他得了瘟疫的话,说不定我也已经给传染上了,为了避免这场怪病蔓延,唯一的办法就是让我来照顾他!”
唐城在床上眨着眼睛仔细研究了一下桑宛凝的表情,狐疑地问:“你没有吃错药吧?你不是一直巴不得我死吗?怎么忽然这么好心要冒着被我传染上的危险来照顾我?”桑宛凝没好气地瞪他一眼:“我又没有说来照顾你是因为我不讨厌你了,要不是看在唐夫人的面子上,我才懒得理你的死活呢!”
李郎中见唐夫人嘴唇动了动,深怕她说出什么拒绝的话来,连忙在一旁说:“哈哈,桑姑娘果然不愧是女中豪杰啊,这等事情的确想得周到,大少爷刚从国外回来就染上了这等怪病,而府中其他院子的人却都没有事,说不定还真跟这西苑有关!唐夫人,既然桑姑娘都已经这样说了,您就答应了吧!您那哮喘的毛病动不动就发作,哪里经得起西苑东苑的跑来折腾啊!”
唐夫人叹一口气,拉过桑宛凝的手,说:“唉,孩子,真是为难你了,要不是我的身子不争气,唉,也不至于来麻烦你,我本来是想接你来这府中做客的,没想到却连累了你,平时府中养着这么多人,没想到关键时刻一个都靠不住!”见她说着说着又是一阵长吁短叹,桑宛凝连忙说:“夫人,您快别这样说了,我在郓林城人生地不熟,多亏了唐老爷愿意收我进县衙当捕头,您又把我接近府中来住,这才让我不至于流落街头,说起来,您的恩情我怎样还都还不清----”
李郎中见这两个女人竟然在这个也许遍布瘟疫细菌的房子里话起了家常,心里又急又怕,瞅准一个空子清清嗓子,插话道:“额,夫人,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啊,还是先给大少爷去抓药吧!万一要是错过了时辰,可就大大的不妙了!而且,您也不适合在这屋子里待太久时间,万一要是瘟疫的话,很容易传染上的!更何况,要是我们在这里待太久,难免不会引起三夫人四夫人她们的怀疑,不如我们先出去,就让桑姑娘留在这里照顾少爷吧!”唐夫人被他一吓唬,连忙抹抹眼睛,从床边站起来:“那好,那我们就先走吧。小城,娘先走了,就让桑姑娘先留在这陪你,等会儿药送来的时候,你可得乖乖地听话吃了,知道吗?”唐城可怜巴巴地眨眨眼睛:“知道的啦。娘你以后还是尽量少来这西苑吧,万一我真得了瘟疫,再传染上您可就不好了,有她在这里陪我,我不会觉得寂寞的。”
“小城真是懂事了呢!”唐夫人欣慰地笑笑,伸手爱怜地摸摸他的头,又扭过头来对桑宛凝说,“桑姑娘,小城就拜托给你了!希望你们两个都能好好地,中秋就快要到了,希望那时候一切都好好地了!”
桑宛凝送她们到院子门口,再折转身回唐城房间的时候,走到门口忽然听到屋子里竟然传出一阵悉悉索索类似于哭泣的声音,心里不由地一阵好笑。这个游手好闲的纨绔公子,表面上看起来那么不可一世,没想到还会因为生个病偷偷地掉眼泪呀!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拍拍他的被子:“喂,唐城,喂,你是不是在哭呀?”被窝里面的哭声立刻停了,传出一个沙哑的声音,没好气地说:“谁说我在哭了?你看见了吗?我可是正宗的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怎么可能哭?”桑宛凝笑一笑,懒得说破他,寻了一把椅子在窗边坐下,趴在窗台上看院子里那棵高大的香樟树。
唐城在被窝里缩了半天不见桑宛凝开口说什么,也听不到任何声音,还以为她出去了,掀开被子一看,见她趴在窗台上竟是歪着脑袋睡过去了,吸吸鼻子,擦一擦哭得泪眼朦胧的眼睛,眉头一皱恨恨地自言自语:“这臭丫头,还说什么是来照顾他呢,一眨眼的工夫自己倒在那呼呼大睡了!”没好气地瞪了两眼桑宛凝的侧脸,忽然眼珠子一亮,咦,真没看出来这丫头原来长得还有这样好看的呀!
唐城以前几次与桑宛凝见面都是在晚上,而且大多数时候桑宛凝都是横眉怒目地与他吵架,甚至大打出手,根本就没有像现在这样安安静静地出现在唐城的眼前过,以至于虽然见了几次面,唐城对于她的长相却依旧不甚清楚,此时在这夏末的清晨,这个侧脸被斜斜地印进来的阳光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边的美丽的女子,竟然突然让他有种惊为天人的感觉。他唐大少久经花场,虽然也自诩阅尽美人无数,然而却妖艳者居多,这般清水出芙蓉的倒当真还是第一次看到,不由得趴在床头痴痴地看了起来。
桑宛凝猛然从梦中惊醒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何时居然睡着了,回头看一看床上的那人,见他趴在床上脸朝着自己这边,似笑非笑地闭着眼睡着了,好笑地摇摇头:“这人真是个绝货,说哭就哭,说笑就笑!才一会儿的工夫居然又笑着睡着了,唉,真不知道他的脑袋里面装的是什么!”
正想着,外面的院门被叩响了,桑宛凝跑出去开了门一看,是两个来送饭和药的小丫头,见了桑宛凝像看到瘟神一样,脸上闪过一丝鄙夷的神色,站得离门口远远地,用一根竹棍挑了装饭的篮子递过来,没好气地说:“给,这是少爷的药和午饭。”
桑宛凝没有伸手去接饭,而是双手抱了臂皱着眉头不悦地说:“这门明明开着,你们干吗不进来,把门敲得像是要地震一样?你们家大少爷的病连郎中都不能确定就是什么病,你们两个干吗做出这副唯恐沾上就死的模样?要是想换个地方做事的话,你们跟我明说,我去替你们向太太说,你们今天就可以离开唐府了!”
那两个小丫头是受了蝶儿的吩咐前来给这西苑送饭的,只听蝶儿说这里面照顾大少爷的女人是个从窑子里跑出来的女人,身上可脏了,不知道带了多少病进来了,大少爷突然得了这种怪病说不定就是因为和这个女人一起住在西苑的缘故,叫她们两个万万不可以进西苑,更不能够被桑宛凝碰到身上哪里。原本以为这样一个不贞不洁的女人能够被大夫人留在府中住,不知道多千恩万谢陪着小心对她们,没想到桑宛凝却是这样厉害的一个女人,那两个小丫头被她这样一教训,面上红一阵白一阵,却不敢还嘴,只说:“是蝶儿姐要我们不要进西苑的,她说大少爷的病很奇怪,在不能够确定是什么病之前,任何人都不许和西苑的人来往----桑姑娘,你千万别和大夫人说啊----”
桑宛凝挥挥手,不耐烦地打断了她们:“好了好了,你们先走吧。”不等那两个小丫头说什么,她提起那个篮子转身进了院子,心里却是一阵的烦躁。每一个人看她的眼神都是那样一副看死人的模样,这让她很不爽,心里不爽,对床上那个害得她不爽的人自然就没什么好气。进去见他还趴在床上保持着刚才那种似乎享受地不得了的睡姿,一拳捶下去,唐城立刻从梦中痛呼着醒了过来:“哇呀呀,干什么呀,谁在打我?”
桑宛凝将药递过去,瓮声瓮气地说:“吃药了啦——喂,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啊,你可别吓我啊!你不至于这样弱不禁风吧,才那样捶一拳你就受不了了?喂?”唐城依旧还是痛苦地捂着肚子,在床上慢慢地缩成一团,口中不停地呻吟着,脸色一下子也从白色变成了青色。桑宛凝吓得不行,连忙放下药,坐到床上去拍他的背,一边焦急而抱歉地问:“喂,你到底怎么了呀?肚子痛还是哪里痛啊?要不要我去叫郎中过来?对不起啊,都是我不好,你在生病,我还这样对你凶~~~~”
唐城痛苦地摇了摇头,咬着牙说:“不用了,免得我娘担心,这是老毛病了,你刚才可能打中了我背上的一个暗穴,每次别人一碰我那里,我都会痛得死去活来的,不过一会儿就不痛了。”果然,才一会儿工夫,他的脸色就恢复了正常,身子也慢慢重新舒展了开来,只是显然这场突如其来的疼痛耗尽了他体内本就不多的气力,有气无力地歪在枕头上,半天都动弹不了。
桑宛凝自知理亏,主动提出给他喂药喂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