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村子里养了几个月,一晃眼又入了冬。
村民们的瘟疫差不多都治好了,我和大家也都混熟了。先轸其实读过很多书,我觉得他的才能,远远不止于做一个村长。魏犟力气真是大,但有勇无谋,不过这种单纯的人,相处起来却很爽快,而这个冷漠的神医,还真有点本事,只是一直都不知道他叫什么,好像大家也都不知道呢。
“先轸,你是治世之才呢,为什么不出去闯闯呢?”古代百姓的生活,实在是太苦,吃得比猫少,穿得比狗烂,住得比猪差,不过我为了防止营养不调引起皮肤病,重蹈那个世界的覆辙,还是很注意养生之道的。
这个时代实在是太无趣,我无趣的时候,就喜欢乱提问。
“不啼,你不要折杀我了”先轸摇摇头,转而叹了一口气,他慢条斯理的说:“自从周幽王烽火系诸侯,失了权,这天下就一直不太平,虽然今日齐王称霸,但那厢宋王也不甘示弱,如今年年战乱,你争我夺,不过是弱肉强食,为着功名利禄,却没有一个为庶民着想的明君啊。”
“哼,人人都说功名好,古来将相今何在,白骨一堆草没鸟”我也心生感叹,随口引了《好了歌》。
“不啼,这些都是男人的事,女儿家的还是不要理会才好”隽隽的表情有些忐忑,她每次听到我们谈论政事,色神总有些不安“不如,你帮我一起去洗衣做饭吧。”
洗衣?最烦了。这大冬天的冷死了。
做饭?这村里难得见肉,我那些拿手好菜都做不出来呢。
还是提问好玩,我心里想着,身子转而朝向神医,逗弄他道“喂,神医,你到底叫什么啊?为什么不告诉我们呢?你不会叫扁鹊吧。”
神医回头冷冷的看了我一眼,又低头看书了,就是这一眼,我有种错觉,我似乎在他冰山般的眼睛里,看到了两个瞳眸。这鬼畜一般的眼睛,把我吓到了,幻觉,一定是幻觉。
“不啼,我今天在村外遇到了一个人,他在打听你,我就把他带来了。”魏犟还没进门,就听见了他的声音,他的嗓门总是这么大,就好像说的每一句都是吼出来一样。
一个男子随着魏犟踏进屋来,我一眼就看到了那漂亮的鼻子,是赵衰!他又长高了,再长下去,他就要赶上夷吾了。
“衰”我见着熟人,十分开心,跑过去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赵衰这个八尺男儿,突然就无声的哭了起来,泪水顺着他挺拔而棱角分明的鼻翼流下,一直滑落到嘴边。
我一愣,赵衰的反应出乎了我的预料。本来很开心的我也不自觉收起了笑容“衰,怎么了?季隗呢?”
“我不知道,自从主人掉下了悬崖,几位公子都说主人死了,季隗也是这么说的。可是衰不信,衰找了几个月,终于找到了,主人还好吗?”赵衰声音哽咽,眼泪止不住的流。他这么堂堂正正的男儿,理应无论何时都是不流泪的。突然哭得像个女人,我一时间有些无所适从,只能语无伦次的安慰他道“我还好,还好。”
他却还是在哭,我看着他哭,鼻子也是一酸。原来这个世界,最关心我的人,是赵衰。
就在这时,我们忽然听见外面兵马嘶鸣,再看时,远处火光冲天。
“快低下来。”赵衰叫道,他猛的弯腰,护住了我的脑袋。
乱箭如雨,杂乱纷繁的朝我们射来。大家都匍匐着,一点点小心翼翼的爬了出来。我看见见着村里男女老少,四处乱窜,慌也似的逃命。
“宋国和郑国打起来了。”村子有一些人在哀声奔走相告“大家都快跑吧。”
两个国家打起来就打起来了,为什么要在我们村子里杀人放火?我不得不想起清朝末年,日本和俄国在我祖国的土地上的恶行,和宋郑真是臭味相同啊。这些蛮横的士兵,骑在马上耀武扬威,遇屋及焚,遇粮则抢,遇到漂亮的女的,就直接拉上马来。
“隽隽,先轸,魏犟,神医,你们在哪?”我和赵衰背靠着背,边往村外退边喊。我四处张望,一股不安的情绪越来越强烈,心怦怦跳个不停。
“这个妞还行。”几个士兵□□着勒马朝我这冲了过来,不是吧,我这种女童你们也要?我有些无语,赵衰却满是担忧和愤怒。他直面迎了上去,一剑斩断了其中一个士兵的马腿,再后仰一个踢腿,踢翻了另一个士兵,瞬间又有四五个士兵围住了他。但他却并不慌乱,反是越战越勇,但是,他毕竟还是个孩子.....
“衰,小心”我情不自禁喊了出来,可是,却喊晚了。我看见赵衰左背上中了一箭,他想回头看我,却终是缓缓倒下,就像一个悠长的慢镜头,伴着那一股时而内敛,又时而猛烈的张扬气概。热血男儿,阳刚骨气。
“衰——”我朝他大声叫了出来,这是我在这个时代,第一次这么紧张别人的生死。直到此刻,我才切身感受到我和这个时代早已息息相关,紧密而不可分离。我不顾剩下的士兵正朝我走来,疯一般的向赵衰跑过去,虽然我比赵衰还要菜,但多一个人,拼一拼博一搏,说不定能救出他。救他,比什么都来得重要。
可是,却突然一只大手从身后抓住我,就好像一只大钳将我卡死,然后他带着我纵身跃起。我不停的挣扎,想要回到赵衰身边,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赵衰离我越来越远,直到渺小得看不见。
我的朋友衰,他中箭了,他倒在了血泊中,他离我越来越远,可他的双眼,却一直在看着我,仿佛在等着我回去。
我不要,再见面却是诀别。
衰,不要死啊.....老娘我要救赵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