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瑶一夜睡的都颇为踏实,可是中过毒的身子毕竟羸弱,早晨便醒的有点晚,睁开眼,却没有起床,隐约听到碧青的声音:“公主这几日身体不好,早膳要清淡些,这个时辰公主应该醒了,你们下去,叫御膳房准备传膳吧!”
书瑶起身唤碧青,碧青闻声赶来。“翠青呢?”书瑶问。她记得是有这么个人的。
“回公主,翠青因照顾公主不周,害公主中毒,被贬去浣衣局了!”碧青答道。循着后来的记忆,书瑶记得碧青与翠青当是好姐妹,翠青被贬。碧青不知暗里流了多少眼泪,可是,她这个公主,又有什么能力将翠青救回来呢?她只能哦了一声,继续道:“扶我起身吧,伺候我梳洗。”
起身,梳洗过后,书瑶用了早膳,倚在琉璃榻上看书。在书房翻到本《东仪国史》,便拿来看看。古代深宫女子,白日里能做的只有看书,赏花,弄琴,女红,懒得出门,不喜女红,想想也只有看书了。
琉璃榻安放在窗下,近午的太阳还不是很毒辣,透过纸窗户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国史实在是枯燥无聊,书瑶便将书摊开搭在腿上,闭目养神。
碧青看到书瑶闭着眼,便转身去取了云毯来给书瑶盖上,将将有些睡意,便听得外边太监尖细而洪亮的声音:“太后娘娘驾到……”书瑶略一皱眉:“她来干什么?”书瑶并不理会,只是依旧闭着眼,脑子里飞速的整理着关于这个太后的一切。
太后,冯氏。先帝的贵妃。并非皇帝的生母。东仪国有“立其子杀其母”的规矩,就是在立儿子的同时,杀掉太子的母亲,以防止吕后那样的事情发生。
所以,皇帝的母亲在皇帝被立为太子的时候,就被赐死了。皇帝由冯太后一手带大,成年后依冯太后的意思取了现在的皇后,冯语嫣。皇帝,拓拔宏,生性软弱,又及其孝顺,再加上继位年龄较小,于是,朝堂多由冯太后把持,甚至冯太后在朝堂上还占有不可小觑的地位。
书瑶有些惊讶于这些记忆。她不知道“她”是如何搜集到这些情报的。她还是闭着眼,唤了碧青来收了云毯和书,听着冯太后进了内室,才从琉璃榻上缓缓起身,盈盈拜倒,“参见太后娘娘,太后娘娘万福金安。”
冯太后堆着一脸笑意:“你应该叫哀家皇祖母的。”说着便坐到了主位上,丝毫没有叫书瑶起身的意思。书瑶腹诽到:“合着是过来给下马威的。”
脸上确是不动声色的笑:“是,书瑶知错。皇祖母万福金安。”冯太后这才像是看到了书瑶还跪在地上一样,一脸疼惜的表情:“哟……这怎么还跪在地上呢?碧青你是怎么伺候你家主子的?你家主子大病初愈,身子弱,地上那么凉,这凉气儿过了身,你纵使有是个脑袋也不够砍!”
碧青不吭声,默默的跪行上前,扶起了还跪在地上的书瑶。“皇祖母,本应该是书瑶去您的宫殿给您请安行礼的,却劳烦皇祖母顶着日晒过来看书瑶,是书瑶的错,虽说是身体刚刚见好,这礼却不可废,还请皇祖母责罚。”说着便有跪下,垂着头,等候冯太后说话。
书瑶知道,她这要是不接话,这冯太后接下来便要为难碧青了。不为别的,单单只是为了罚给书瑶看,先发制人,是书瑶在这个皇宫里
首先学到的生存法则。虽说是请求责罚,实则却是为了自保。
“书瑶啊,你说这话,不见显得我们祖孙俩生分了么?快起来,快起来。”冯太后保持着脸上的笑意,眼底却始终没有笑意。“谢皇祖母。”书瑶谢恩到。然后搭着碧青的手起身,立在一旁。
冯太后也像没有看到书瑶还站着一样,也不说赐座的话,便和书瑶拉起了家常,竟说些无关紧要的话,什么皇帝哪个妃子的秦弹的特别好呀,什么哪个大臣家的女眷进宫来玩云云。
书瑶听得头昏脑胀,后来的记忆还很凌乱,冯太后说的有些人,她有印象,有些人,她感觉她压根就从来没听过。书瑶对冯太后这种陪你过下马威的方式颇为惊奇。
面上却保持着笑容,自己能记得起来的,有印象的,便搭上两句话,不知道的,就脸上陪着笑。嵌绿松石铜漏壶传来滴答滴答的水声,整个大殿除了水声就是冯太后那听起来令人生厌的声音,偶尔还有书瑶几句低声温软的答话。
转眼间,冯太后已在书瑶的霁影殿从巳时坐到了未时,近三个时辰,也就是六个小时。
书瑶只是低着头,听着冯太后的闲话家常,眼睛却盯着冯太后裙裾上绣着的牡丹花,还有裙裾下露出的绣花鞋上的牡丹花。修鞋上的牡丹是金线杂着银线绣的,花心以珍珠点缀,她数着裙裾和绣鞋上的牡丹花瓣,数了几次都数晕了,又重头开始数,乐此不疲。
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数了多少遍,可是,这一次她没有数晕,她感觉马上就要送数完了,她好佩服宫里的绣娘,她数都数晕了,她们要绣多长时间呀。她正在心里感概,冯太后那厢却“惊讶”到:“这不知不觉都到未时了!午膳时间都过去了!”说着回头还对着自己的贴身的麼麽嗔怪道:“雪竹,你看看你,也不提醒我时间!”
“太后,奴婢看您和公主聊得开心,您已经很久没这么开心了,所以,奴婢就没舍得叫你。”太后身后的雪竹回答道。冯太后便接腔到:“是啊,已经很久没有人肯陪我这老太婆说说话了,书瑶啊,以后你有时间就去哀家的凌华殿里来看看哀家,陪哀家说说话,可好?”
“皇祖母,父皇,母后都很孝敬您,也很尊敬您,您怎么会孤单呢?孙女儿也很尊敬皇祖母,这几日是书瑶疏忽了,今后书瑶一定会常去皇祖母的凌华殿陪皇祖母说话解闷的……”书瑶赔笑着说道。
“好,好。那今天就先这样,哀家先回宫了。”说着便起身,扶着雪竹的手,自认为步履很优雅的向殿外走去。书瑶跪下,恭敬到:“恭送皇祖母。”
碧青跪在书瑶身后,见冯太后都走了半晌了,还不见书瑶起身,便小声提醒道:“公主,太后已经走了。”书瑶微微抬头看了一眼,看到冯太后确实走了,便松了一口气儿,对着碧青说道:“碧青,快,我腿麻了。”
碧青赶忙过去把书瑶扶到了琉璃榻上坐下。书瑶斜倚着琉璃榻躺下,碧青去拿了云毯来给书瑶盖在腿上,然后一声不吭的跪在榻边给书瑶揉腿,书瑶闭着眼睛说:“去拿了软垫来,地上凉,你给我多揉一会儿,我腿疼得厉害!”
说完这些,书瑶便闭着眼睛,不再说话了碧青依言拿了软垫来默默的跪在地上给书
瑶揉腿,不轻不重的力道,让书瑶觉得站僵了的膝盖舒服多了。
书瑶想不通,为何在此时,冯太后要唱这么一出,这明显是不按常理出牌,她现在与柔然王族订有婚约。
柔然是东仪国的附属国中实力及国土面积都几乎能与东仪国相抗衡的国家,东仪主动要求和亲,将她这个公主嫁过去,拉拢之意再明显不过。
那如此说来,冯太后应该对她礼遇有加才对,何以她这刚刚才大病初愈,就迫不及待的过来给她下马威?书瑶实在有点想不通。
包括这次和亲,她都有点茫然。蔚王爷从小便作为质人被送往东仪国抚养,东仪既有人质在手,何以用和亲换取柔然一族的衷心?更何况,如此一来,岂不是再送一个人质去柔然?这岂不是多此一举?还陷自身于不易?
再有,既然有拉拢柔然之意,又为何对蔚王爷刑杖刑,还下了大狱,这岂不是反其道行之?
书瑶想的有点头疼,微微一皱眉。“公主还疼么?”碧青略带焦急的声音响起。睁开眼,碧青还跪在琉璃榻边上给书瑶揉腿。
想事儿太过入神,竟忘了碧青,赶忙扶起碧青“已过了午后,你去休息一下,申时你再过来伺候,我也要睡一会儿,暂时不用你服侍,今天也累坏你了,陪站了近三个时辰,又在这跪了这么久,快去休息一下吧!”
“谢公主,奴婢告退。”碧青答道。收了软垫,便退出去了。
书瑶拢了拢云毯,将身子躺平。
听着碧青在外面交代下面的宫女怎么服侍她,两眼望着墙角那盏紫檀木雕璃纹八角宫灯出神,说是要休息一下,可是却怎么也睡不着,想不通的事情,还是想不通,索性拢着云毯坐起来,却又不知道做什么,心情莫名其妙的烦躁起来,深吸一口气,起身去了书房,唤了一个看起来颇为顺眼的丫头给她研磨,默默的练字,一个“静”字就练了一个多时辰,满脑子就只剩下如何写好这个字一件事,终于写了一个自己颇为满意的一个大字以后,心满意足的放下毛笔,旁边研磨的小丫头却不知何时变成了碧青。
转头看了一眼天色,夕阳西下,太阳余热貌似已然不是很毒辣,书瑶唤小丫头拿了锦帕擦擦手上的汗,又唤了碧青拿了披帛和碎花油纸伞来,然后就只带着碧青出了殿门。
“碧青,带我去浣衣局。”书瑶撑起油纸伞,挡住还有点晃眼的太阳,然后对着碧青说到。
“公主,您是千金之躯,去那种地方做什么?更何况浣衣局那种地方湿气太重,您大病初愈,身体还很弱湿气过了身可就不好了!”碧青劝阻到。
“我没那么娇气,只管带路便是。”
“那乘步辇去吧,浣衣局离霁影殿还是很远的,刚才公主站了那么久,又练了那么长时间的字,奴婢怕您的腿受不了。再加上这会儿暑气还没有散,打了头就不好了!”
“不用!”书瑶之简略的回答了两个字,不再多做解释。碧青欲言又止,但最终只是低头不再说话,默默带路。书瑶看看西下的夕阳,怔愣了一下,复又跟上去,去浣衣局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她只是想去看看翠青现在的处境。浣衣局终究还是太苦,若不得打点,翠青的日子怕是不太好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