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良让人带信给彭城国相任峻,让他自去留县县城等候,自己则带着史涣先到了留县城东的徐家铺。
在下邳遣返不愿当兵的人,有个姓徐的四十多岁的百人队队长就是这里人,他说家里开了不少新田,忙不过来,要求遣返回家。
孟良当时还说,以后有机会去留县会来徐家铺看看他,没想到这没过多少时间就真的来了。
徐家铺是个只有百十户人家的小村庄,村里只有一口当家水塘,全村人吃用用水、庄稼灌溉全部是它,现在却是沟渠相连,跟那当家塘坝连在了一起。
孟良带着史涣等数十人来到了村里,其余人都在山坡上休息。孟良担心人多进村扰民,尤其是马匹有可能损害庄稼。
老徐刚刚回来,村里人都知道他,带到他家里,家里人却说他下地干活去了。他老母亲让他媳妇去田里换他回来,孟良说,不用了,我们正好去田里看看,你给指个方向就成了。
一行人很轻易的在田里找到了老徐。
老徐带着两个儿正在田埂上种桑树,见孟良他们过来,老远的便认出了他,忙吆喝着两个儿叩拜行礼。
孟良制止了他,和善的说道:“老徐大哥,别那么多讲究,我们就是来看看你田里的情况,你们继续忙,我们看看就去县城。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呢?”
“这是任县长规定的,田亩之间的田埂距离必须要宽半丈,说是好种桑树,还让家家户户养蚕,县里定时派人下来收购蚕茧。我们的蚕茧都送到凤翔城缫丝织绢呢,听说那儿有个很大的纺织厂。任县长说了,以后等蚕茧多了,在留县县城也开个工场,我们的蚕茧还能卖的更贵。”
“哦,发展副业,让你们挣点零花钱,这个主意好啊。”
“是啊,不光是蚕茧,家里还养鸡养鸭养羊养猪,水田里还养鱼,就是人手不够。任县长规定,八岁到十五岁的孩必须要去读书,不读书的罚款很重的。我家原来还有七八条羊,后来孩们去读书了,就没人放了,全卖给别人了,真可惜。孟大人,你说吧,这孩识几个字、会算数就行了,读那么多书干嘛?都成了秀才谁来干农活啊?”
“老徐大哥,话可不能这么说,孩还是要培养一下,看看他有没有天分,难道你不希望孩将来读书出来出人头地?你徐家以后出个教书先生也是你家的荣耀啊。”
老徐呵呵的笑着,挠挠头说:“那敢情好,就怕读不出来啊。”
“成不了教书先生也没关系,成绩好以后去衙门里做事或者经商也不错啊。”
“哎,我就怕书读不出来,又不能干农活,眼高手低的。”
“孩每年不还有假期吗,这放假期间可以让他干农活嘛。以后工场多了,还可以去工场做工,不比做农活收入差的。以后啊,社会发展起来了,用着读书人的地方会越来越多,你就放心吧,让孩好好读书。哎,你们这里读书要花多少钱?”
“现在是每个孩每年一百斤粮食的学费,任县长也说了,县里穷,过几年县里有钱了,就不收费了,全部免费。”
孟良点点头。劝农桑,以种田解决吃饭问题;副业增加农民收入;实施免费强制的教育来教化民众。这任峻的思路确实很清晰。
“我看你这田都是新田,后来才开垦的吧,这地原来的主人呢。”
“哎,前几年闹黄巾,很多人都不种田了,荒了不少地,还有一些大户被黄巾杀了,撵跑了,这样又空出了很多地。任县长发布了政令,说,凡无主的荒地谁开垦,收成就归谁。这样,我们家劳力多,开了好几十亩呢。”
“你是说,谁开垦的收成归谁,那土地归谁所有?”
“自然是官府的,我们开垦了土地要去官府备案的,其实跟自己的也差不多。官府要土地干嘛,还不是我们来种嘛。任县长说了,新开垦的土地至少可以种十年,十年之后土地种的好还可以继续,就是不能荒了。还有,这些土地不能买卖,但是租给别人种是可以的,要到官府签一个租种合同,租金都有明确的规定的。”
孟良想到,这里有个最重要的问题,那就是土地归官府所有,农民会有积极性吗?于是问道:“这土地不是你们自己的,那你们种起来有什么劲啊?”
“收成主要归我们啊,官府规定,新开了荒地第一年不交租,第二年才交,遇到灾年、打仗,凡是租种官府土地的免租,还有灾害补助,种的越多,补助的越高。”
“哦,那你们每年一亩地交多少租?”
“收成的三七开。”
孟良吃了一惊,这分成比例也太高了,农民愿意吗?看孟良诧异,那老徐接着说道:“你搞错了,是我们拿七分,官府拿三分。”
哦,孟良点头,难怪农民有积极性。这时候,官府收租都是倒三七,官府拿大头。史书上记载,曹操颁布屯田令,凡是在民屯的,由官府提供种、农具、畜力的,官府拿,农民拿四;农民自带农具畜力的,官府农民对半分。就这样,农民的积极性也是非常高的。
现在任峻更厉害,居然三七开,难怪留县土地的存量急剧上升。
孟良又问了耕作、收成、存粮情况,这才和老徐大哥告别,一行人往留县而来。
任峻早在城外带着一班官吏迎候多时。
孟良也不寒暄,直截了当的说:“城里先不去了,找个民屯看看,再找一户大户人家看看。直观的东西比数字更有说服力。”
任峻也不多言,就近去了城南的民屯。
城南民屯是按照五十户一屯设置的,这五十户人家选举一个德高望重的人担任屯长,负责同官府打交道,领取种、农具,出售粮食、购买日用品。这屯长自己也干农活,不过每年能从收成里领取一定的补助。
官府给民屯划分好土地,签订协议,每年按照土地的数量上交一定的粮食,其余的都不干涉。
这民屯座落在一个低矮的山坡上,环绕山坡的是一条新开的水渠,一屯的人吃水都是从水渠里提取。孟良注意到,水渠边有位老者在往水渠里扔刚刚割下的青草。便问那屯长,这老者在干吗。
屯长答道:“水渠的下游这一段是包给这人的,他一家人在里面养鱼养鸭,这人有养鱼的手艺,他每年要向屯里交一定的钱,官府的田租则由我们代缴。”
“你这民屯有多少亩地?”
“五千多亩地,平均一户一百亩地,这是当初官府划定的。”那屯长经常跟官府打交道,跟任峻也很熟络,见了孟良并不怯生。
“你们这五千亩地是集体耕作,还是每个家庭分包?”
“土地都分到每家每户了,一开始是大家在一起做,后来,总有人出工不出力,任县长就让我们把田亩分到家庭了。”
孟良想,这跟后世的搞集体所有制是一样的,大家在一起干活,生产队长每天派工,很多人都是出工不出力。后来,只得才用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的方式。
搞集体,农民没有积极性;家庭承包,却又限制了生产力的发展,这是个矛盾。今后还是得走小型农场的道路,这样可实现大面积耕作,解放农村的大部分劳力。但目前,却是不可行的。当前应该鼓励他们发展副业,增加公共积累,以后再慢慢向小型农场过渡。这个观点得和任峻探讨,他是搞这个改革的最好人选。
走到屯里,那屯长指着村边的仓库说:“这是按照官府要求设立的储备库,每年必须增加一定的粮食到里面。为了防止灾年准备的。”
孟良一听,对这个很感兴趣,刚和孔明商讨过准备颁布《储备令》,这任峻早就谋划在先了。忙说:“那我们就看看你们的仓库,按照官府的要求,你们屯该储备多少粮食?”
“给我们屯下达的储备令是二百户人家一年的口粮,这个是强制性的,遇到灾年官府要调拨我们储备库的粮食的。”
任峻在一边插话:“留县的储备库分为官储和民储,官府管理的部分,是按照非农业人口一年的定量储备的。民储又分为集体储备和个人储备两种。集体储备就是这种民屯,一般按照四倍人口储备一年的粮食。个人储备管理上要松泛些,要求储备一家人三年的粮食,但是,只有当这户人家要求卖余粮的时候才会派人检查。人太少,忙不过来。”
孟良很诚恳的说:“伯达,你做的非常好了,我此次专门到留县就是来取经的。如何增加官府对土地的控制。这次来,对我启发很大。”
任峻拱手道:“主公过奖了。属下认为粮食是根本,不得不重视不得不早做筹划。”
孟良答道:“你说得对,假使整个徐州能做到留县的一半成绩,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主公睿智。”
孟良突然想到一个问题,那农民自有土地又是如何交租的呢?
任峻微笑道:“凡自有的土地还是按照倒三七交租,官府拿七分农民拿三分,所以,自己的土地越多交的租越多,所以大家一窝蜂的去开荒地了。”
孟良恍然大悟,竖起大拇指说道:“倒三七交租是惯例,大家都没话说。伯达,你这招太狠了,解决了我迟疑已久的问题。”
“主公,我研究过你在武原的思路,只能说,欲速而不达。得换种方式,让土豪们自己找官府把土地贱卖出来,这就是我想的办法。”
“那官府的赋税不是大幅度减少了吗?”孟良疑惑的问。
任峻答道:“一开始是这样的,官府的税赋上基本没增加多少,但是,随着耕地越来越多,第一年的免赋期过了,官府的收入会急剧增加的。因为总的基数暴增了嘛。”
孟良又问:“那些大户反应剧烈吗?”
任峻微笑道:“大户的反应就是将土地贱卖给官府,并大幅度减少奴隶的人数,土地少了,自然用不了那么多人,还得补贴。所以大户们大都选择赎买奴隶这条路。”
“嗯,什么叫赎买奴隶?”
“他们和自己的奴隶们签订协议,恢复他们的自由身,但是奴隶们需要每年上缴一定的钱粮,直到到达他们协商的数目为止。这价格是很低的,因为我们有政令,即使是奴隶,只要当兵一年必须解除奴籍,所以,有奴籍的人大都纷纷报名参军。嘿嘿,枪杆掌握在我们手里嘛,大户人家又不能明抗。”
孟良一击掌,说道:“太好了,其他的也不用看了。伯达,你回去组织一个班,好好的将留县的经验总结出来,要有理论也要有数据还得有实据,搞一份翔实的报告,我们在徐州全境推广下去。这个意义非同小可,报告一定得慎密。”
任峻斟酌着词语:“主公,我明白你的意思。留县本身大户人家少,黄巾占据的时间长,无主的土地多,所以,土地改革没遇到大的问题。彭城四大家族消灭了以后,推广起来难度也不大,但下邳、广陵、东海、琅琊的情况还是有所不同,这得慎重。我想,在彭城进一步试点,待彭城的财力能够支撑整个徐州政务军务的运转之后,在大范围的推广留县经验,这样稳妥多了。”
孟良点头:“你这是老成持重的想法,可惜,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先慢慢的推广吧,出现新问题再解决。你不是说了吗,枪杆在我们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