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抓周当天,临江王府上上下下一早就开始忙碌起来,嘉娘的本意是小小的办一场宴会,只请几个亲近的人到场也就罢了。
虽说临江王从北戎逃回,又说是立了大功,赵恪和王爷父子二人都在边关抛头颅、撒热血,可家里这个小的从一出生开始,受到的关注太多了。
皇帝甚至在满月宴的时候亲自赐名,并封为临江王府的世孙。璟哥儿现在也算是皇室在册人员了。而其他正经的皇孙一般也是到周岁才上皇室玉牒。
盖因时代所限制,小孩儿的存活率还是很低的,养到三四岁夭折的也有。璟哥儿从小就受到这么多的隆宠,嘉娘甚至都怕他会承受不住。
再加上小孩子都淘气,王府这位璟哥儿却有所不同,乖的让嘉娘心里都没底儿。别的孩子到八九个月时就学会认人了,除了亲近的人,一般都不让别人抱。尤其是到了入夜之后,就平常带着的乳母能领着,别人都近不了身的。
可璟哥儿就不一样,白日里谁抱着都一副乐呵呵的表情,除了晚上稍有淘气之外,倒很少看见他哭。
嘉娘给璟哥儿喂奶,喂到六个多月,自己的奶水便不大够了,如今府上还是有三四个乳母,除了一个陶氏,其他人都换过一轮了。
可璟哥儿也没吵没闹过,似乎哪个乳娘来带,是不是自己熟悉的人,都没关系。
嘉娘的担心日益加深了,这么辛苦生下来的孩子,不会脑子有问题吧。若真是这样,自己又该如何对待这个可怜的孩子。
这样的想法嘉娘也和临江王妃提过一两回,王妃却很是不以为意,甚至还安慰嘉娘道:“你也别想太多了,小孩子嘛,有淘气的就有乖巧的,我看咱们兜兜聪明的很。”
话虽这样说,嘉娘还是心里总觉得不对。大约是做娘的都是既希望自己孩子能与众不同、出类拔萃,又要和其他小孩儿一样,心里才能放心。
有了这样的担心,嘉娘一来平时亲自带璟哥儿的时间多了,有意识的引导孩子动手、说话甚至思维。
而璟哥儿的表现也非常好,话虽然不多,依依呀呀说
出来,似乎口齿还算伶俐。璟哥儿的动手能力也很强,嘉娘特意让人给他开的活动室,里头铺着软软的毯子,小孩子在里面磕着碰着了也不会痛。
璟哥儿在里头玩儿,一待就是一天,摆弄积木什么的,也不淘气。
嘉娘冷眼看了一段日子,这才放心了些。但仍旧害怕璟哥儿承受不住太深厚的福泽,而导致早夭。
毕竟才一岁不到的小孩子,今后成长起来,路上的坎坷还多着呢。
但是嘉娘低调的计划被皇帝给打破了,皇帝亲自派了身边贴身力士来观礼,还送了东西来。京城众人看到皇帝数次对临江王府表示的恩宠,又怎能不跟风。
因此,一个小小的周岁宴,王府里又是熙熙攘攘的客人,吵吵闹闹,大操大办——反正也不是王府的人自己恃宠生娇,而是皇帝亲自策划成这样的,王妃也乐于接受这一切。
到了中午开宴前,璟哥儿被乳母抱着到了临江王妃所剧的云清院里,外头人虽然多,但是能被请到云清院观礼的,也就是那几个亲近的人罢了。
云清院的小花厅里早就摆满了印章、儒、释、道三教的经书,小小的木剑、弓箭、马鞭、笔、墨、纸、砚、算盘、钱币、帐册、首饰、花朵、胭脂、吃食、玩具等等。
璟哥儿身穿大红色吉服,越发显得整张脸团团的玉雪可爱。乳娘将他放在整张榻中间,周围围着一圈儿东西。
众人都停止说笑,只看着璟哥儿伸手抓取个什么。只见他径自爬向了那小木剑拿了起来,一点犹豫也没有,众人方才都笑了起来道:“世孙承袭祖、父之风,将来又是个大将军啊。”
话音还没落下,他又丢开了木剑,拿起旁边的小弓箭玩了一会儿,瞥眼又瞧到了旁边的书籍,也不知道是什么,仿佛没见过的东西,扑过去便蹭了一书本口水,众人一看,却正是古籍的《孙子兵法》。
在场诸人皆言了不得,这个小娃娃虽是临江王府的世孙,富贵荣华自然不肖说,自己将来必也是个文武双全的人。
不过是取个吉利罢了,嘉娘听了众人的话,也都是一笑,便
吩咐乳娘先把璟哥儿抱走了,又招呼着众人到外头一起开宴。
府上这样的事情,自然要一一写信告诉赵恪了。璟哥儿抓起的东西也着实让嘉娘心生安慰,还怕他直接就奔着吃喝玩乐的东西去了,那可不得了。
经此一事,京城里上层社会之间更是人人都夸临江王府的小世孙不得了,捧上了天一般。
连月娘都赶着嘉娘问了几回,说是要璟哥儿好生和自己家里那两个亲近亲近,也好沾沾世孙的聪明气儿。
亲娘看自己孩子,当然是哪儿都好了,外头人说的那么厉害,嘉娘也越看越欢喜。尤其是自从这孩子降生以来,前线是捷报频传,连皇帝也觉得他是一个福星,三不五时也要嘉娘抱着孩子进宫去请安。对璟哥儿的喜爱反倒比正经的皇孙更胜。
转眼间到了九月份,从赵恪传回来的书信里依稀可觉得,西北已经早早的开始进入冬天了,只怕十月份就开始下雪。
又说起战事,赵恪告诉嘉娘,如今我朝大军越战越勇,直打的赫连云天又缩回老巢去了。但此人心思深重,让人琢磨不透,战事很快就会结束,但自己还要在边关再待些时日。
赵恪在这回的战争中立了大功劳,几次关键性战役都是赵恪领着打胜,才会出现关键性转折,而皇帝也对嘉娘说过,只有赵恪才能和赫连云天斗个旗鼓相当罢了。
有了这样的判断,嘉娘也不难猜出,大约赵恪是准备常年在边关驻守,代替他父亲从前的职责,一时半会儿是回不来了。
是以虽然战争眼看着就要结束,嘉娘的眉头却一天比一天深重起来。
赵恪在信得末尾又道:“西北四季皆美景,长河落日、大漠孤烟,日日思卿,盼卿来日一起同游塞上美景,乃是人生乐事。”
明明是最美好的期盼,嘉娘心头却涌上一点不安,却是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大约时间美好的事物总是短暂的,彩云易散。
世界上易得之事易失去、难得之事难失去。对于和赵恪的这份感情,没有经历太多的磕磕绊绊,便伸手得到,总让嘉娘始终觉得有些不真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