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 你看你一叫,我不是就回来了?要不,你跟我一起去?”
“不许去!”她抱得更紧了些。
金玦焱动身不得, 又想着不过是一根绳子, 也不晓得被贾经卷哪去了, 到时就算他看到了, 怕也不知是做什么用的。关键是阮玉吓成这个样子, 他能感觉她在瑟瑟发抖,不由后悔怎么出了这样一个阴损的主意。
“好,咱们回去吧。”他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肩。
阮玉又抽泣了一会, 放开他,问清了方向, 走到前面。
几步之后, 金玦焱忽然大彻大悟了, 痛悔得几乎要敲自己的脑袋。
阮玉,阮玉刚才抱了他啊!真真切切的抱了他啊!直到现在, 他还能感受她的温软,心脏开始狂跳,可是当时,当时他怎么就……
时间啊,你为什么不能倒流?就倒流一小块, 一小块……
捶胸顿足。
怎么总是这般后知后觉?怎么总是这样?
阮玉看着他映在地上的影子手舞足蹈, 忽然回了头, 满脸惊恐。
他这回反应倒快, 急忙道:“我没有鬼上身!”
阮玉紧张的确认了一番, 然后转了身,继续走。
他抓耳挠腮, 小步上前,跟在她身边:“你现在还害怕吗?我们可以走得近一点……”
没人理他。
他忽然一指前方:“你看,那边有只鬼,还有这里,这里,这,这……”
手一点一点,一路指向阮玉身边,鬼叫:“这——”
阮玉翻了个白眼,继续向前。
见恐吓不奏效,他搓搓手,忽然又凑上前,抱着胳膊,哆哆嗦嗦,眼睛惊惶四顾:“我好害怕啊,怎么突然就害怕了呢?金四奶奶,你可不可以安慰一下?”
阮玉走得更快了。
他连忙追上。
“你等等我,等等我啊。你把一个胆小的人丢下,太不厚道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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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玉还是病了。
自是因为惊吓,虽然卸了心头重担,也出了口恶气,回来后睡了个好觉,可是第二天早上便浑身无力,身上一阵阵的发冷发热。
春分等人急得不行,忙跟李氏讨牌子,要出门请大夫。
因了立冬的事,李氏是彻底撕破脸了,推三阻四的不肯给牌子,还说就四奶奶事多,什么不也做,倒三天两头的病,金家真是讨了个祖宗,有着操不过的心,花不完的银子呢。
春分气得不行,索性也不要对牌了,就要带了人冲出去。
李氏也不好将事情闹得太大,说是已遣了人一探究竟。
姑娘难道还会骗人不成?
春分几乎要破口大骂了。
而派去的婆子就在这会回来了,说四奶奶着实病得不轻,人都开始说胡话了。
李氏这才放了春分对牌,却仍旧丢了几句风凉话。
春分现在没工夫跟她计较,急请了大夫,开了药,强给阮玉灌下去。
屋里正忙着,金玦焱来了。
没人理他,他也不恼,只兴冲冲的往里屋走。
春分端着药出来,一见了他,立即竖起眉毛:“四爷是打哪来啊?”
金玦焱一听这语气不善,再一打量,目光落在药碗上:“病了?”
春分冷冷一笑:“托四爷的洪福,昨儿个把我们姑娘领出去走一圈,回来就病了。”
金玦焱眉一紧,往里便走。
“四爷还是别去了,我们姑娘可算睡实了些。”
金玦焱脚步一顿,依旧撩了碧玉珠帘子。
春分在外面嘟囔:“什么时候出去不好?偏得七月十四……”
本打算转身离去,又忍不住回了头:“需要的时候不见人影,这会出来有什么用?”
早上时若是他在家,李氏也不至猖狂到那种地步,姑娘也不至受这份窝囊气。
金玦焱自是听得清楚,不觉攥紧了拳。
坐在阮玉床边,看她头上敷着湿巾子,眼睛紧闭,脸色如纸,就连嘴唇也失了往日的红润,眉心不由自主的揪起来。
春分冷着脸进来,但见他表情严肃,目不转睛的注视着阮玉,心情稍稍好过了些。
不过依旧没有笑模样,只绞了毛巾,要为阮玉更换。
“我来。”
他接过毛巾,又轻轻揭下阮玉额上的巾子。
仅是这一动,阮玉醒了。
待看清他,又闭上眼睛:“你怎么来了?”
“我是来……”
“我记得你日前说,今天赛珍园有一场赛宝会,是来自各地的藏家展示他们的宝物……”
那日,他兴致勃勃的跟她提起,还说要带她一起去。
“你不在,我一个人也没意思。”
他仿佛在自言自语,转而意识这种话不适合当着外人的面来讲,顿时提高了嗓音:“我已去过了,没什么好东西,特意来告诉你一声,省得你惦着。”
姑娘怎么会惦着那种东西?
春分腹诽。
再说,既是“告诉一声”,怎么还不走?
春分偷瞄了瞄金玦焱,又飞快的垂了眸。
姑爷如今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如是,她是不是有些多余呢?
“姑娘快别说话了,小心劳神,奴婢去看看药煎好了没有。”屈了屈膝,快步离去。
金玦焱斜睨着她,转眸睇向阮玉:“你这屋里的丫头得归置归置了,教了她多少遍,怎么还管你叫‘姑娘’?”
阮玉若是此际再不明白他的心意,可就真是太过虚伪了。
可是她不知他这心意到底有几分,亦或是因为俩人在一起做了几件事而生出了情谊还是对她有一些好奇?因为她所做的一些事,其实再普通不过,然而放在这个时空,对于女子而言,便有些出格了,也便难免会引起他的注意。
而这种注意,又能维持多久呢?她毕竟只是个普通人。再说,他们又怎么会在一起呢?
闭着眼,无声叹气:“你还是去吧。这种机会不容易,而且你也说了,这回来的人是最多的,规模是最大的,日后还不知能不能……”
“你是不是嫌我烦呐?”金玦焱语气幽怨。
声音一顿,阮玉缓缓睁开眼。
其实她完全可以借机发难,打消他的念头,可是……
在这种时候,或者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渐渐习惯了,或者是希望有这个人的陪伴。不管是斗嘴也好,赌气也好,还是能好好的在一处说说话,她都觉得很开心。
但是也很危险。
她一向是个喜欢独来独往的人,而且将来,她也会力争有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地,这般的依赖与渴望,完全不利于她的成长。
可是她今天病了,她就不能软弱些吗?
她给自己找了个借口,然后闭上眼睛:“可是你能做什么?”
“你想我做什么?”金玦焱语气急切。
“我,我想听笛子。”阮玉说完,抿紧唇。
她是记起了那幅画,温香在前方弹琴,他在身后吹笛子,俩人一坐一立,是那么的和谐,那么的完美。
如今再次想起,不能不说,是有些嫉妒的。
她是不想做一个觊觎别人物品的人的,可是今天,就让她,蛮不讲理一回吧。
金玦焱皱起了眉。
他想到的是阮玉跟尹金的那次合奏。
怎么,如今病倒在床,很是希望此刻陪在身边的是尹三公子吗?
攥紧了拳,想象将尹金如何捏得粉碎,又恨怎么没把他也叫到坟地里去,到时让阮玉看看风流俊逸的尹三公子是如何的屁滚尿流,哭爹喊娘。
不过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站起身:“好,你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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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感觉这处的调子不是这样的……”
“这曲子怎么这么古怪?”
“这个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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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我知道了,不是笛子有问题,是你根本不会吹!”
春分在门外听着,忍不住捂嘴偷笑。
的确,姑爷的笛子吹得实在太难听了,一会高一会低,或许可称之为“曲调婉转”,可是突然爆出的一个高音儿是怎么回事?简直刺耳,要么就是呜啦呜啦的拔不上去,好像有人大头朝下闷在井里似的。
守在屋外的丫头都把耳朵捂起来了,一个劲的紧鼻子瞪眼,只是姑娘……
姑娘还挺有耐心,这是不是说姑娘对姑爷也……
金玦焱放下笛子,恼怒的瞧着阮玉。
被他这一番折腾,阮玉觉得精神好了不少,就是依旧无力。
她撑着打算坐起。
金玦焱急忙上前,抓了浅紫云纹迎枕垫在她身后。
阮玉弯了弯唇角。
其实金玦焱还是挺细心的,只是这细心来得太不是时候了。
“把那笛子给我瞧瞧。”
金玦焱把笛子递过来。
阮玉接过,仔细瞧了瞧,摸了摸,然后放在唇边……
“不是这样。”金玦焱上前阻止:“是这样……”
他习惯左侧持笛,这是不对的,所以他必须制止阮玉也犯同样的错误。
阮玉嗔怪的瞪了他一眼,继续保持原有姿势,吹出个单音,然后看他:“这个该怎么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