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真是丰富多彩让人应接不暇的一天, 如坐云中飞车,忽上忽下,直到了晚上, 阮玉依旧觉得晕晕乎乎。
初时听到金玦琳断气了……请原谅她的自私, 她想的是, 怎么这么快就断了?如是她就没有机会变成金玦琳了。然后为自己的无情忏悔了半天, 紧接着想到的是, 金玦琳若是死了,季桐的婚事就宣布作废,这么说, 如花还有希望?
那她怎么办?
转而又想,她难道就那么想变成金玦琳?若是如此, 她跟金玦焱……
她的纠结还没落地, 又有消息传过来了。
老大夫不是扁鹊在世就是华佗重生要么就是张仲景诈尸, 一针下去,竟然把金玦琳扎活了。醒来后的第一句就是:“我终于要嫁给季先生了……”
八月姨娘抱着闺女放声大哭, 连闻讯赶回刚刚迈进门槛的金成举都湿了眼眶,直抓着季桐的手摇,就是说不出话。
季桐仿佛入定,谁跟他说什么都没反应。
阮玉松了口气,转而差点打翻了烛台。
若是金玦琳挺过了这一关, 她就有机会成为金玦琳, 那么将来跟季桐过日子的, 就是……
天啊, 当初在小花园的时候, 她怎么就没想起这出?
“弟妹,歇着呢……”
身后忽然传来李氏的呼唤。
转了头, 但见李氏穿着茜红色折枝花褙子立在眼前,满身满脸的喜气洋洋。
的确,金家得了这三桩喜事,李氏就是不高兴,也得表现得高兴,但不知得知秦道韫有了身孕的瞬间,她的表情是怎样的精彩。
阮玉忽然发现,她原本不以为意的一切,原本以为可以随时脱手的一切,如今竟也让她有了喜怒哀乐,还有,恨。
“弟妹,你也别怪她们,我知道你对这些丫头们严厉,可是今天家里发生这么多事,哪都是人仰马翻的,有点小疏忽自是难免,我代她们求个情,就别让那俩人在外面跪着了,免了罚吧……”
怎么,到我这收买人心来了?
阮玉笑了笑,话一开口却是:“怎么,二奶奶是代三奶奶上我这讨红包了?”
明显的看到李氏表情一裂,阮玉笑得更是人畜无害。
李氏自认自己跟金玦淼的事做得天衣无缝,再说,阮玉的话也没什么不对……于是她立刻打蛇顺竿爬,连说秦道韫悄不声的就怀了孩子,可把大家忙了够呛,也吓了够呛。
“你说,她竟然一点都不知道,啧啧……”李氏撇嘴:“这要是有个什么万一,三弟他……”
你是巴不得她有个什么万一吧?
李氏摇摇头:“看三奶奶的模样,再看那怀相,八成是个闺女,也没什么指望!”
这就开始下咒了?
阮玉弯弯唇角,亲自给她斟了茶:“不论生男生女,只要爹娘喜欢,就是好的。”
“那可未必。闺女哪比得上儿子?”
话一出口,方记起,自己也只生了仨闺女。再看阮玉,正慢条斯理的喝茶,好像根本不计较她说什么。
这个阮玉,本事见长啊,不动声色的就把她带沟里了。
哼,你也别得意!
“弟妹,此番来,是太太要我带个话给你。”
给她带话?什么话?
“太太说,最近家里事多。六妹妹的身子骨经了今天这一遭,看去是精神了,可是谁不知,人逢喜事精神爽?这就跟要燃尽的火堆,正拼着最后一点光亮呢。”
适时的拿帕子沾了沾眼角:“所以太太就想着若是六妹妹能平平安安顺顺利利的嫁了人,也算完成个心愿不是?再说,三奶奶跟立冬姨娘双双有了身孕。立冬姨娘就不说了,年轻,那身子骨一看就是个好生养的,可是三奶奶……”
阮玉怎么瞅怎么觉得她唇角的黑痣带着丝咒怨:“早前兰若院接连折了两个孩子,太太心里就不托底,三弟也担心。别看他总是笑眯眯的仿佛什么都不在意,其实可紧张秦氏呢……”
又是咒怨。
“今儿下午,就张罗着要请道士作法。你说那道士呜呜呀呀的,还不得把三奶奶吓着?太太就死活没让。可是心里又挂着,就想……”
目光探寻着向阮玉睇过来。
阮玉便知道,这个问题是需要她来解决了,可是她们到底给她挖了个什么坑呢?
事实上是李氏今天没有整倒阮玉,便想了个法子恶心她,于是……
“太太,纵然今天的事是个误会,可是弟妹也太不小心了。孤男寡女……这男女大防,也难怪人要误会……”
卢氏本就对阮玉不满,所以根本无需她废话。
“也好在今天三奶奶没有出去瞧热闹,否则……”
一提这个,卢氏一准来气。
一日之内,蹦出了两条喜脉,一个是最为忌惮的七月姨娘的儿子金玦垚即将当爹,一个是一直看不上眼的金玦淼竟然要有了嫡出的子女,这简直是生生要她的命。偏偏自己的儿子毫无动静,连老幺都赶到他前头了,这叫什么事?
归总来归总去,源头就在阮玉身上。
于是自是不难拿阮玉做垡子了,更何况,还可以趁机使点别的小心思?过了年,表姑娘可是又老一岁了……
见阮玉不说话,李氏便拿盅盖拨了拨浮茶:“实是老太爷的忌日也快到了,太太每年都往华严寺送香油钱,顺带还愿,只是今年,太太的身子愈发不硬朗了,所以……”
“所以就想让我代为还愿?”阮玉笑微微的看她。
“我就愿意跟聪明人说话!”李氏拍了她一下:“其实若是代太太还愿,本该是大奶奶的事,可是人家说家里还有孩子,脱不开身。”
李氏拉长了声调。
李氏,你的每一句说辞都不忘“关照”一下别人呢。
阮玉浅浅一笑:“但不知要去多久,何时动身?”
“还是弟妹孝顺懂事识大体,真真是个痛快人!”李氏又赞:“就明天。已经跟寺里说好了,做个水陆道场,超度亡魂,祈求平安,怎么也得个七七四十九天吧……”
春分在一旁听着,当时就急了。
七七四十九天?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卢氏跟李氏该不会另有打算吧?
中午的事,她到底听说了些。说什么祈福还愿,还不是把姑娘送去变相受罚?趁姑娘不在,指不定要出什么幺蛾子呢。夏至、璧儿还有那个表姑娘,亦或者还有什么别的女人,这不是要把我们姑娘往绝路上逼吗?
就要反对,怎奈阮玉给她使了个眼色,她只得把火憋住了,拿杀人的眼光瞪李氏。
李氏只作不觉:“其实都安排妥了,到时弟妹只需看着点,诚心拜上两拜就成。”
又道:“最近家里事多,这成亲的成亲,添丁的添丁,定是要忙得脚打后脑勺,我这个代为管家的人呐……”
卷了卷袖口,话锋凉凉:“始终不得闲。唉,还是弟妹有福,这么清静的活都捡到了。”
春分真恨不能上去抽她俩大耳刮子,还是阮玉压得住风度:“各人有各命,我还就喜欢过清静的日子呢。”
李氏立即笑了:“我就喜欢弟妹这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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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原本一直在清修的丁嬷嬷依旧在清风小筑清修,而从无清修打算的姑娘倒跑到这山上吹冷风,这叫什么事?
也罢,丁嬷嬷留下更好,正好看着那些意图不轨之人。临走时,春分虽然没有明说,不过眼神很明显,那便是若有人敢跟姑爷勾勾搭搭,就使出你那棒打鸳鸯的架势,务必将那些不要脸的贱蹄子打个稀巴烂。
为此,春分还特意给丁嬷嬷备了根棒子,碗口粗。
只是她依旧不高兴,看着站在山上环视四周苍翠一副心清意远模样的阮玉,嘴撅得老高。
那日李氏一走,她便要去烈焰居找金玦焱。
壶都换了一下午了,也该换回来了吧?莫不是找了个由头出去,好叫李氏来寻姑娘说话?本来听说他为姑娘解了围,还挺感动的,却不想在这憋着坏呢。
可是姑娘不让她去,就连第二日出发,都是静悄悄的,还专拣了姑爷不在的时候,难道就这样被金家驱逐了?
春分心里特别愤懑。
阮玉收回目光,长出了一口气。
其实这个时空虽然没有污染,但是闷在那个宅子里,心里总好像有股浊气,不吐不快,吐又吐不出。还是这里好,空气凉丝丝,还带着甜味,闻上一闻,心旷神怡。
再深吸一口气,露出微笑。
春分就纳闷了。这都三天了,姑爷连个动静都没有,也不知被哪个妖精缠上了,没准回去,四房也报出喜脉了。可是姑娘一点不急,难不成真是对姑爷无意?可不管有意无意,难道就这样让别人欺负到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