峡谷一过空间顿时豁然开朗,不过也已天黑了,我们又行进了五里路才来到蒙城外。朱高煦先一步上前吆喝着让开城门,并没再有波折城门便打开了。
我坐在马车内只听门声在这黑夜里轰隆而响,随后便是马蹄声近,听见阿平在前唤:“王叔可好?”心头一动,是朱棣来了?他是阿平的王叔,还以为他只会在蒙城中等候,没想到竟亲自来迎。不过转念一想阿平是皇帝亲封的副帅,哪怕没有实战经验也不是将领,可他等于是代御驾亲征,所以朱棣不敢不来相迎。
低沉的嗓音从不远处飘来:“炆儿,众将领舟车劳顿多日,赶紧进城歇息吧。”
“好。”阿平只简单一个字。一整支军队开进城内自是不可能,兵士们都留守城外安顿扎营,留守两名将领整治,其余的包括锦衣卫一众人全都相继入了城。
我坐在马车里明明隔了帘幕却仍感觉紧张,尤其是当朱棣轻描淡写地问了句:“马车中还有何人?”心跳立即加速,连大气都不敢出,竖着耳朵听外边动静。
阿平的语气很淡:“是我的一名亲卫,之前在来时路上为救我而被毒蛇咬伤了,故而让其在马车内休养。”朱棣道:“作为亲卫,理该以护主为生。”
我的额头有黑线落下,他要知道这“亲卫”是我,也不知道还会不会如此说。
感觉马车停下来了,阿平的声音响起:“王叔是也住在这宅邸吗?”朱棣回道:“本王赶来时蒙城已被洗劫一空,只留了一小支队伍在城中,暂时只收拾出来这样一座宅邸。”顿了一顿,忽而语锋一转:“你的亲卫需要人来扶吗?”
我的心漏跳了一拍,是不得不走出去面对了吗?却听阿平浅声而回:“无需,只是个亲卫而已,木叔会料理的。连日奔波终于抵达蒙城与王叔会合,路上还不觉得,到了这里就觉乏了,王叔,我们进去吧。”
朱棣并没再坚持,听着外边两人都下了马然后脚步声渐远,才悄悄掀起帘子,马车旁燕七与绿荷都还在,木叔也在等着。见我露脸便道:“燕王爷与殿下已经走远了,可以下马车了。”我不理会燕七促狭的眼神,从马车沿跳了下来,脚刚落地就听到墙角传来声音:“好哇,你果真是假装的!还说什么被毒蛇咬了,我看如此活蹦乱跳根本就是胡言。”
不用转眸去寻,也从那声音听出来是朱高煦了。
应该刚才朱棣来后他就一直在旁默不作声,按理木叔定然看见他随着离开后才会来叫我下马车,谁能料到他去而复返或者就没走,只是往角落里藏起来了。
而此时只见他反缚着双手慢慢踱步到跟前,一脸傲娇的样子很是让人痛殴。目光肆无忌弹地将我再次打量,最后落在我脸上疑惑而问:“你的脸怎么会如此黑的?”
我没答木叔先应对了上去:“小将军有所不知,她在路上中了一种蛇的奇毒,随军的大夫诊断过称也并没见过此种毒素,只得暂时用了一管解毒剂尝试,结果却把脸弄成这样了,恐是毒素都积聚到了脸上暂时退散不开了。”
朱高煦性格耿直,他听了木叔的解释竟也信了,边点着头边道:“等会让我们燕军队伍中的军医来瞧瞧,他那处药都齐备着,定能查出主因而对症下药。”
如此我也只能硬着头皮装虚弱,让紧步上来的绿荷给扶住了走。可多管闲事的朱高煦却不肯放过我,他走在旁边还在品头论足:“你这个锦衣卫怎么这般矮小的?是身手很好吗?要不怎么能被收编进锦衣卫的呢?”
很小不去理会,可此刻自己扮演的身份是阿平的亲卫,而他是朱棣的儿子更是军中将领,品级必然比我高了很多级,不回话便是无礼。军中自有军纪,指不准就戳中了哪条类似以下犯上的规矩就要被处置。
只得沉着嗓子低道:“朱将军,能力不以身高为凭。”
“咦,你咋知道我姓朱?”
我哑口了,脑中翻转之前他们说话的内容,最后只能含糊其辞地道:“之前有听见你跟殿下说话。”朱高煦似沉思了下,然后自言自语地问:“我跟炆哥说话时有提到自个的姓吗?”
没有!我在心里答,他们兄弟俩说话哪里还需要言名道姓,但是他对阿平的称呼应该可以判断两人关系吧。假装没听见他的话,脚下不免加快步伐,想说快点把这人撇下,可哪里有那么容易。
朱高煦的目光一转,还以为他没下文了,哪料他忽然丢来一句:“这个也是锦衣卫里面的?”我转过头一看,心头一惊跳,他的视线正落在绿荷身上。
他们曾交过手,不会是被认出来了吧?下一瞬就听见他叽咕着说:“怎么感觉有些面熟?”好吧,我怕再拖下去迟早都要被这小子给认出来,立即向木叔使眼色。
木叔倒是淡定,一如既往地沉冷开口:“小将军无需再送,我们是殿下的亲卫,随殿下而住便行了。”朱高煦点了点头:“那你们前面转弯便是了,里边有好几间厢房的。”
说着他摆摆手就似要准备走,可明明跨出去一步又回转过来突然凑到我耳边低语:“你的易容术太烂了。”等我反应过来时只看得到他扬长而去的背影,顿然间领悟——我早就被他给认出来了!
好你个朱高煦,居然故意来捉弄我,明明早就认出是我却有意说些打擦边球的话来让我提心吊胆。远见从一门廊里走出一道身影,我下意识地往锦衣卫中间钻并压低了头,等过片刻就听见木叔在唤:“参见王爷。”
朱棣轻应了声,只道了句:“你们就住在侧西厢房吧,可就近保护皇太孙。”
“是。”木叔应。
朱棣这才抬步走离,目送着颀长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这才心安了些,他似乎并没有注意到我。只不过也不知道朱高煦那小子管不管得住自己的嘴能不说,恐怕是难的,前面玉簪子的事就是好例子。
进到院中见阿平已经等候在那,看到我们即刻迎向了我,“没事吧?”我摇摇头,既然入了城还能有什么事呢,等被他拉进屋中回看其余人都各自散去后我问他:“你与燕王有商议行军对策吗?如今北元军到了哪里了?”
蒙城只会是一中转站,后头肯定还是得整军出发去攻打北元,将之驱逐出我朝版块。
“王叔说我们沿途奔波太过疲累先休息一晚,明日一早再开会商议作战计划。媳妇,你定然累了吧,我让人去给你打桶热水来沐浴。”
对于阿平这提议我举双手赞成,跟着他行军别的倒没什么,就是这沐浴是个大难题。军中是男儿的天下,他们少则三日,多则可半月整月都不洗澡,即使真要洗也是就近找到了河用冷水冲一下而已。这般我可不行啊,所以这十多天的赶路只能忍着。
很快热水便打来了,我把阿平给赶了出去舒舒服服地洗了一个澡。脸上和手上的黑自然也都先洗去了,等晚点再抹上吧,可能是长时间捂着的原因,手臂上都出了好多小红点,应该是出的疹子吧。
这次远征并没带江太医同行,原因是他太过年迈,没法适应这一路的舟车劳顿。带了一名较年轻的李太医,我在考虑是否要让他瞧瞧这身上的疹子给开一副什么药服用。
正沉念而想,忽听门外传来人声:“抱歉,殿下不在。”是燕七在说话,立即听见朱高煦的声音张扬而传:“我不是来找炆哥的,喏,这是军医,来给你们那位亲卫瞧瞧蛇毒怎么样,可别毒素攻心了。”
我磨了磨牙,他这还真的是“热心肠”啊!
深知他是故意来找茬,也不知阿平去了何处,眼下怕是燕七应付不过来。若是往常我出去与他一见便是,可此时情形不同往日,我踌躇着是否要开门出去。
忽听阿平的嗓音清平而响:“阿煦还真是古道热肠,对我的一名亲卫都如此的关心。”
心头一松,有他回来了就不用担心那朱高煦了,两人虽然年岁相当,可是在言辞弄语上朱高煦肯定及不上阿平的。我拿了干毛巾擦湿漉的头发,等过一会阿平就推门进来了,朝门外飘了一眼,果然不见朱高煦的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