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暴露

歌声结束,欧亚大陆挺直了胸膛,伸手一指第一排最左侧一位三级死神:“这位死神是我们一手培养起来的士兵,我们对每一位战士都有严格要求,可他却敢不遵守规定和纪律。请问殿下,我们应该如何处置他?”

“啊,不听话?”小男孩瞪大眼睛仔细看着那个瑟瑟发抖的死神,用手指戳了戳自己胖嘟嘟的脸蛋:“要不,咱们打他屁股?”

下方的死神和幽灵们发出了善意的笑声,姚瑶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位神王殿下看起来还是挺善良可爱的。那位死神似乎也松了口气,眼神中重新露出了希冀的光芒。但是很快所有人的美好愿望都随着一声怒斥结束了,欧亚大陆一挥袖子:

“荒谬,如此处罚,以后谁还会守规矩?这队伍还怎么带?”

小男孩再次被他凶神恶煞的样子吓了一跳,嗫嗫地问道:“那……那怎么办?”

“剥夺神格”。欧亚大陆大声说道:“凡不听指挥,违反纪律者,剥夺神格。”

“啊?”姚瑶和小男孩几乎同时张大了嘴,小男孩嗫嗫地说:“欧……欧老头,我们……不需要……不需要这么严厉吧。”

“非常需要。”欧亚大陆显得非常愤慨,胡须跟着下巴不停摆动:“有法不依,纲常必乱;执法不严,后事必犯。所以他非杀不可。”

“啊,有……这么严重?”小男孩似乎有些难以接受,但是欧亚大陆根本不给他反驳的机会,目光扫视一圈,突然用手指一指约红:“你,过来取下他的神格。”

姚瑶脸色顿时变了,她惊恐地望了望欧亚大陆,又望向约红,她是自己这么多好朋友中最胆小的一个,见到昆虫都会惊叫的家伙,怎么可能敢动手去杀死另外一个死神?可是她已经大概感受到欧亚大陆的狠厉,如果约红胆敢拒绝,那么被杀的肯定就是她自己。

也许现在就是给予好朋友力量的时候吧,姚瑶心想,她伸手去拉约红的手掌,但是却抓了个空,然后她惊讶地发现,约红昂着头,挺着胸,就像一位骄傲的战士,在所有目光的注视下,快步走到那位面如死灰的三级死神面前。她抬起自己白皙纤弱的五指,迅速的、熟练的、坚决的插入对方的额头,从里面掏出一颗晶亮的神格。她将神格高高举起,向所有死神和幽灵们展示自己的成果,从始至终她的嘴角都挂着兴奋的笑容。

“呵哈。”周围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声,没有任何人同情那消散的灵魂。

姚瑶捂住自己的嘴,她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把目光望向亚楠和贞女她们,发现她们眼中闪烁着兴奋和快乐的色彩,她们比任何人都更加开心,也更加为自己好朋友的勇敢自信而自豪。

欧亚大陆冲着约红点点头,示意她做得不错。然后他又伸手一指第一排左侧第二至第七个罪犯:“殿下,这几个幽灵本身是从万魂坑逃亡出来,我们收留了他们,可是他们却恩将仇报,想要将我们的信息透露给敌人,请问,我们该怎样处罚他们?”

小男孩似乎还没有完全从刚刚的变故中反应过来,机械地“啊”了一声,才恍惚地说道:“能……不杀吗?”

“哼,”欧亚大陆重重冷哼一声:“殿下难道没听过,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吗?”

“啊?那你想……”

“抽魂丝,点魂灯。”欧亚大陆厉声打断了他的话,伸手一指洋米和贞女:“你们两个,过来执法。”

六个幽灵瞬间瘫软在地上,洋米和贞女则兴高采烈地来到他们的身边,洋米负责在他们头上、脸上、手上、身上戳出无数窟窿,贞女则点燃他们溢出的灵魂,那淡蓝色的光焰围绕在他们身边,就像是节日盛放的烟火。幽灵们发出悲惨的哀嚎,痛苦地在地面上滚来滚去,但是两个女孩没有丝毫怜悯的神态,她们的动作稳定而有条不紊,就像一位久经沙场的老兵。姚瑶不忍心再看,她低下头,用手蒙住眼睛,祈求这可怕的夜晚快些过去。

时间似乎在一点点地流逝,她已经不知道有多少罪犯受到了处置,这些刑罚是她从未听过也不敢想象的残酷,整个体育场都充斥着惨烈的哀嚎。可是这些景象她不想听也不想看,她甚至感到晕晕乎乎、迷迷蒙蒙,直到感觉到有人在猛摇自己的手臂才惊醒过来。

“姚瑶,到你了。”姚瑶听出是亚楠的声音,她抬起头,刚好看到欧亚大陆冷漠的双眼。无论是他蓝灰色的眼珠,还是长长的鹰钩鼻,都散发出冷酷凌厉的杀意,他的手指着姚瑶还没有放下,可是脸上的气息已经变得狰狞而可怖。姚瑶相信,也许只要一秒,他就会爆发出来,把自己送上和那些罪犯相同的道路。

“快去呀,愣着干什么?”亚楠悄悄推了她一把,姚瑶才迷迷瞪瞪地往前走,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她现在亟需一个精神依托,一个能解救自己脱离这可怕环境和氛围的救世主,她不希望自己也变成约红她们一样,那让自己非常着呕。

对了,丘季,丘季在哪里?

姚瑶目光开始茫然地搜索,丘季应该就在欧亚大陆身后那几排神官之中,此刻的自己已经是万众瞩目的焦点,他不可能没有发现,只是他此刻在哪里呢?有没有替自己找到应对的方法?

姚瑶站在那位二级死神的面前,对方几乎是匍匐在地,没有哀求,没有哭喊,似乎已经放弃了一切的期望。即便是从欧亚大陆的嘴里迸发出:“切魂片,下油锅。”这样的话语也没有动一动。然而姚瑶却因为这句话浑身一颤,思想上有了短暂的清醒,望着那匍匐着的身影,她几乎是脱口而出:“小黑。”

那匍匐着的身影微微悸动,突然抬起头来,眼神中闪过激动而疯狂的光芒,那是溺水者抓住救命稻草的疯狂,他看清了姚瑶,然后扭头望向欧亚大陆,用近乎于咆哮地方式在怒吼:“你不能杀我,你不能杀我,我能帮你找到你想要的家伙。”

姚瑶茫然望着小黑,又望向欧亚大陆。突然,她在欧亚大陆身后发现了那双熟悉的眼睛,那来自于一个非常俊俏的青年神官,可是姚瑶一眼就认出来他就是丘季,虽然样貌已经完全不同。此刻的他脸色因紧张而显得十分苍白,他的手悄悄抬起,对着她连续做出割喉的动作,示意她赶紧对小黑下手。

姚瑶对着他露出一丝无奈的苦笑,杀人?记忆中自己杀死过最大的东西恐怕也就是蚂蚁吧,不,应该是苍蝇,而且还是用电蚊拍电死的。

“殿下,您觉得我们应该饶他一命吗?”欧亚大陆目光炯炯地望着半空中的小男孩。此时的小男孩双手紧紧抱住膝盖,眼睛里闪烁着晶莹的泪花般的光芒,听到欧亚大陆问自己,他负气地扭过头去:

“你还问我干什么?反正你也不需要听我的话。”

“也许,这一次我会听您的呢?”

“那行,我要你放了他们,放了,把他们全都放了,我不想看到你这样杀他们。”

“唉!”欧亚大陆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殿下,看来您到现在还是不明白,在一对不死不休的仇人面前,仁慈是一件多么奢侈的事情啊。”

“你就是不想听我的话,你就是欺负我,欧老头,死老头,坏老头,我不管,我就要你把他们放了。”

欧亚大陆脸色十分难看,看着他像个不听话的孩子那样又吵又闹,好半天才深吸了口气,点点头:“殿下,如您所愿,如果他们能给出足够充分的理由,我会放了他们。”说完后目光转向小黑:“小子,殿下心地善良,愿意给你一次机会,不过要先看看够不够你赎身的条件。”

小黑脸色大喜过望,伸手指着姚瑶:“她,她和那个死神警察是一伙的。”

“是吗?你怎么证明?”欧亚大陆微微有些惊讶,但旋即他的嘴角向上一翘,挂起冷酷的笑意。小黑目光不停四处梭巡,声音也因紧张也变了调性:“将军,丘季肯定在这里面,我认识他,只要让我看到他,我一定能把他找出来。”

姚瑶脑袋嗡地一声响,她呆呆地望着小黑,然后目光转向欧亚大陆,最后再转向丘季。欧亚大陆嘴角的笑容更加明显了,丘季无奈地用手掌轻轻敲了敲额头,再张开时那只表盘已经紧握在手中。

“很好,先把她抓起来。”欧亚大陆冷冷一笑,对姚瑶身后的死神发出命令。

“傻丫头,快跑。”

丘季嘴里突然爆发出一声大喝,手中的表盘却化作锯齿轮盘向着半空中的小男孩飞了过去。那锯齿轮盘看似平稳,实际上速度奇快无比,甚至夹带着风雷电光的威力。小男孩吓得“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张开翅膀想要飞翔,可是他笨拙的身子根本不听使唤。要不是欧亚大陆手中突然多出一根拐杖,狠狠一下击打在轮盘的表面,他的身子此刻恐怕已经化作了两截。

表盘发出一声哀鸣,化作无数只黑色的乌鸦四处翻飞,只是它们在空中盘旋之时目光依然紧紧望着小男孩,伺机想要进行第二波攻击。欧亚大陆不得不张开他如红云般的斗篷将小男孩整个遮蔽起来。而丘季则趁机纵身越过前方的死神们,一脚踹开扑上来的两位死神士兵,伸手抓住姚瑶的手臂:“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