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早晨地第一束阳光从阳台洒进室内,德拉戈斯·美第奇公爵也幽幽地从柔软的大床上醒来。他张开右手挡在面前,有些不满阳光从指尖的缝隙洒在他的脸上,接着从床上坐起。他沾满眼屎的眼睛随意地四下张望,并大声吆喝道:“李察,李察!该死的,李察!过来,我要穿衣服,叫仆人们拿着我的衣服进来服侍我!”同时,他心里有些嘀咕,“李察呢?我心里有一种不祥的预感,难道他出事了!?”
“来了,我的大人!”远处敬畏的回应声让他暂时把心中的不祥预感放下,同时也刻意地忽视掉男声的不对劲,心理安慰道:“李察爵士一定是喉咙不舒服,所以声音变了。对,一定是我想多了!”
过了不一会儿,华贵的木门被推开,一道身影从外面踏入。听到脚步声的德拉戈斯·美第奇公爵迅速抬起头,用期盼的眼神看向来人。然而当他清楚地看见来人长相的时候,他的心立刻凉到了谷底:“早上好,德伊森·莱希纳骑士。”
宫廷骑士德伊森·莱希纳笑容满面的走了进来,并威严的向身后的亚美尼亚仆人命令道:“服侍好我的主人,不然你们就会知道触怒一名贵族是什么下场!”
“是,大人。”仆人们惶恐的回应,接着七手八脚的拿着手中的丝绸服饰,给坐在床上的公爵换上今天的衣服。德伊森·莱希纳骑士笑着看向床上的公爵,企图听见公爵对自己的夸奖,然而公爵面色复杂的看着德伊森·莱希纳骑士,用颤抖的声音对他问道:“李察骑士人呢?”
听到这个,德伊森·莱希纳骑士的欣喜表情变得稍稍黯淡了一点,然而内心却在歇斯底里的大吼:“李察骑士,又是李察骑士!我为您忠心耿耿,为您征战四方12年,甚至为了参加这次武装朝圣行动,我抛弃还在襁褓里哭闹的孩子、常年独守空房的妻子,带着20个自己花钱培养维护的长枪兵和10个骑士扈从加入了您的队伍!可是自从5年前,那个叫做李察的家伙来了之后,您对我的态度竟然变得如此冷淡!”
德伊森·莱希纳骑士的心中,在此时此刻竟然充斥如此磅礴的怨气,然而他并不敢表现出来,只是强颜欢笑的回答道:“他昨天与一位前来刺杀您的刺客搏斗,因实力不敌对方,被杀死了。”他的脸上虽然表露的是一幅悲伤的神情,然而他的心中却是十分高兴:“那个受器重的小子终于死了!只要公爵把注意力重新放在我的身上,注意到我的功绩,那么他一定会赐予我一块骑士领的!”
在前半句话说完后,德伊森·莱希纳骑士稍稍顿了一会儿,便以自傲的态度,将那个刺客逃离的事实全部归在了自己的头上:“不过多亏我的出现,让那个刺客吓得逃离城堡,永远也不敢再对您动坏心思!”他本以为公爵知道这些以后会对他的英勇作出嘉奖,然而他想错了:只见公爵听到李察骑士战死的消息之后,脸上的表情就呆住了。一双本来锐利的眼睛瞬间变得空洞,就像是知道一位至亲的突然离世一般,眼眶中甚至隐隐有泪珠在打转,不过转瞬即逝。
就这样持续了2分钟之后,公爵才慢慢恢复正常。接着故作无事的从床上下来,使用强忍着悲痛的语气对在场的人说道:“你们先离开,我要在这里独自待一会儿。”
“是,大人!”众人领命,面带疑惑,鱼贯走出华丽的房间,只留下公爵一人静静地站在大理石铺成的地面上,一言不发的注视着关闭的大门。
过了好一会儿,他终于忍不住自己强烈的悲痛情绪,泪水顺着面上的皱纹,一滴一滴的落在洁白的大理石石砖上。
没有人知道,宫廷骑士李察·林赛竟然是他的私生子。他在20多年前,还十分风流的他,用自己的第一次和一个犹太商人的女儿发生一些浪漫美好的事情。他本以为这件事情就这么和那个夜晚一样过去了,然而不到2个月,那个犹太商人的女儿的肚子竟然越来越大,最后终于遭到了家里人的厉声质问,试图知道究竟是哪个混蛋干的。然而知道那个该死的臭小子竟然是当地领主的孩子后,他们便对此事默不作声,并在接近10个月以后顺利的诞生下1个健康的男婴。
他当时只有15岁,对这件事情也是慌了神,不知道该做什么;他的父亲知道了,怒不可遏,最终在那一年的年末下令将那个犹太商人一家包括他的女儿一起处死,因为这件事情在主流的贵族心目中是不光彩的、家丑的事情,会遭到外面的贵族的耻笑。
他的家人被绞死,死后斩首,接着用绳子把头颅挂在城门上警示来访者;那个和他发生美好的一夜的女孩被一群野狼吃的尸体七零八落,甚至他至今不忘当时的一个场景:半截肠子挂在她苍白美丽的脸上,即使死去,那双怨毒的美丽双眸依旧紧紧的盯着他的脸,让他至今想起还有些后怕。
然而不幸中的万幸,就是当时父亲的骑士马文·林赛与他关系极好,在他的不断央求下,最终冒险将那个私生子带走,并自己抚养、教育,最终在李察18岁的时候再一次加入到了他的麾下。如今已经物是人非,曾经那个爱惹事生非的纨绔少爷变成了一位成熟稳重、心里满是阴谋诡计的实权公爵;曾经在他心中是公爵夫人的那个犹太少女,如今却被一个他并不喜欢的显赫家族女贵族占据着。李察至今也不知道,自己的领主竟然是他的父亲。
他回想着,泪却止不住的往下流。终于,他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走出了房间。他一步一步的走上了高大的城墙上,向远处眺望,试图让自己的心情平复,却发现远处的青山下,一座孤独的墓落在山脚下的一片空地上,边上只有3颗大大小小的树。地上挖开的泥土看起来是新鲜的、还不算久远的;墓碑上是一片空白,也没有写上具体的名字。他愣了一会儿,最后终于确定那座新的墓葬就是自己私生子的最后归处。
在墓碑所在的那片生机勃勃的草地上,鲜花和绿草都格外茂盛;不远处的隶属于穆斯塔法河支流之一的伊吉发翰湖内,鱼群快活地朝着西方游去。在不知多少年前就存在于此的朽烂木牌依旧屹立在原地,在和煦的春风吹拂中摇摇晃晃地,却将倒未倒,配合此情此景,显得无比寂寥。
眼前的景色再一次变得模糊了,德拉戈斯·美第奇公爵以为是风沙的缘故,抬起手来轻轻擦拭,却发现袖口一片潮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