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兄,请恕在下要先行告退了。”
“周兄请了,恕不远送。”
周皖随即离开此地,赶往迎枫住的客栈。
周围一片喧扰,虫鸣连绵,独无人声。远处的山模糊地伏在远方,蜿蜒的小路通向何方……置身此间,只觉得天地浩大,人之渺小。
房间里烛火微明,周皖叩响了门:“迎枫?迎枫?你可睡了?”
“进来吧,我正在尝试我的主意……”迎枫的声音听起来精神百倍。
“你的……主意?”周皖没敢直接推门进去,“我推门进去……不会有什么机关吧?”他看见门上有几道分辨不出是什么的黑影。
“啊对,你从窗户跳进来吧,门口被挡住了。”迎枫似还沉溺于自己的世界,漫不经心道。
周皖无比庆幸于自己多问了一句。万一自己冒失地破坏了迎枫辛苦准备的东西,那可真说不清了。他打开窗户,向内探望。只见迎枫坐在桌前,正摆弄着桌上的瓶瓶罐罐,手里头拿着根木棍儿,在搅拌小碗里的褐色糊状物。挡住门的是一个大背篓,背篓里面是一些木板,杂草,还有看似是药材的奇形怪状的植物。
“迎枫居然懂得药物吗?”周皖看迎枫认真的模样,不由笑道。
“嗯……耶……咳咳,吕姥姥教过我……我要利用这些来抓三邪。”
“吕姥姥……真的不是耶律药师吗……”周皖轻声叹气。
迎枫不动声色,但手上的活慢了下来:“我不想提这段故事,你如果真的要问,我得有所保留。”
“你不愿说就算了——‘三邪’在城里的红尘亭议事,我去偷听,结果被他们发现,狼狈地跑回来了。”周皖苦笑着转移了话题。
“谢了,知道他们在哪里,我心里就有了数……有劳你了。”
“在路上我碰见了张捕头。”
“你……”迎枫猛然一惊,“你不会告诉他我在这里了吧?”
“并没有。他自忖能用伶牙俐齿对付‘三邪’,但是我谢绝了他的提议——毕竟你已经参与这件事了……”
“还算仗义。嗯,我已经把这间客栈买下来了,准备用这间客栈把三个人抓住。”
“你哪来的这么多银子?”周皖愣住了。
“毕竟我做的是海上的营生……被部落的那帮人逼到海上,唯一的好处就是能赚到更多银子……我不愿提及我的姓氏,只是因为我痛恨我们部落的人。”迎枫恨恨道,“我明……不,今天就去找‘三邪’,把他们骗过来,用陷阱把他们抓住……我自有办法。”
“那……我呢?”周皖似乎被迎枫凶神恶煞的表情吓住了。
“你……只要在城里喝几壶茶,明晚再回来就能看到他们被结结实实绑住了的窘状……”迎枫势在必得。
“你这却是什么法子?”周皖大奇。
“说出来就不灵了。”迎枫故弄玄虚。
“也罢……”周皖摇了摇头,“那我先到旁边屋里休息了,你早点休息。”
“等我准备完了这些……明天你一定不能在辰时前回来到这里,否则会出大事的。你可以去跟张捕头唠嗑,别提到我就行。”迎枫仍在埋头干活。
“我不打扰你了。”周皖见她忙于制药,只得从窗户跳了出去,先去休息。
迎枫微微一笑。
周皖是不会知道迎枫的打算的。
第二天一早,迎枫就把周皖赶出了客栈:“你先去城南逛逛,找个地方,买几个包子,要一碗豆浆,高兴的话,再来一碟花生,饱餐一顿,然后再去找巡街回来的张捕头吧。如果看到我出现在城里,不能有任何举动!”
周皖不知迎枫心里想的什么,只得照办,离开了去。
迎枫见他走了,这才释然,封好房屋的窗户,关上暗处旁人不可能发现的小通风口,取出昨夜精心配制的药香点燃,放在不易把屋子烧了的角落,摆好了假人,轻轻阖上门。
她进了城,悄默声地溜进了红尘亭。她一进去就看到了“三邪”。
“三位!”迎枫清了清嗓子,进了门并朗声道,“有人托我给你们捎个口信。”
“三邪”都愣了一会儿。“你知道我们是谁?”卫慕百川问道。
“三位名声在外,我当然知道,这口信不知我可否捎得?”
“你且说来听听。”卫慕百川好奇得很。
“想要救蒲察古鲁那个宽脸盘络腮胡眯眯眼的家伙,你们三个人就跟我来。”迎枫漠然。
“你……”蒲察阿里猛冲过去,揪住迎枫衣领,“他怎样了?是谁抓了我兄弟?为什么?他在哪儿!”蒲察阿里切齿,言语中充满了对兄弟的关切。
“他自然还活着,不过你们三个人如果不一起去,对方就会把他杀掉,毫无余地。这笔生意,你们非做不可!”迎枫放下狠话。
“那就做做看啊——看我来把你挟持!”蒲察阿里立刻转掌为指,点向迎枫穴道。
“没有用的。”迎枫不紧不慢地挥手挡开,不顾手被点得生疼,“我只是来传话的,我是不是回得去,对他的利益,没有影响。”
“对方是谁?”卫慕百川斥问道。
迎枫抬了抬眼睛,沉声道:“周皖。”
“他又是谁?”蒲察阿里喝道,“他怎么跟我兄弟有仇的!”
“三邪的远亲近邻,都是江湖人必诛的对象。也只有我与他,知道蒲察古鲁在哪儿。”迎枫并不惊慌。
“你和姓周的什么关系?”巴桑喇嘛喝问。
“我只是个传话的。”迎枫撇撇嘴,“顺便来带路!”
“虽然有所耳闻,我们倒不怕他。看看他有什么本事以一敌三。”卫慕百川挑起迎枫的下巴,“蒲察兄,贵兄弟的药何不给她试试?”
“二姐提醒得是!”蒲察阿里掏出一个匣子,取出一粒药,捏住迎枫的下巴,强行把药丸塞了进去。迎枫并不反抗,任由他们对付自己。
“解药我带在身上,你决计认不出来。如果我们哥几个都活着出来,我就给你解药。”蒲察阿里冷哼。
“随你们的便,为江湖正义捐躯,我在所不辞。”迎枫仍用语言激他们。
“贱人!”蒲察阿里怒骂,“快带我们去!”
迎枫的脸上带着冷漠与不屑,看不出喜怒。
周皖在城南用过了早膳,正向城北走去,突然看见迎枫被“三邪”挟持着走过,大惊失色,却又不敢有所举动——毕竟迎枫嘱咐过他不能轻举妄动。他在隐蔽处默默看着,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拐角。他怎么会知道迎枫在做什么,又打算怎么做下去!他留在城里,不敢跟上去。
迎枫带着三人来到城外的客栈,指着自己屋前看似虚掩着的大门:“就在里面。”
“莫不是有陷阱?”卫慕百川低声道。
“就算是刀山火海,我也要为兄弟闯一闯!”蒲察阿里倒是重情义。
“我等皆负重任,也是重情之人,这鬼门关早晚要闯。”卫慕百川冷笑。
“生死轮回。”巴桑喇嘛叹气,却并无惋惜之意,反倒有一种释然。
“多说无益,进去看看就知道。说大话,谁都会。”迎枫冷言冷语,句句噎人。
三人耳语一番,蒲察阿里决定打头阵,余下二人站在距离门口二三米的地方观察情况。
蒲察阿里猛地拉开门,向后急退,只是觉得有阴风阵阵向里面吹,却未见什么异样,便招了招手,示意二人,自己迈开脚步闯了进去。
“兄弟!”蒲察阿里看到角落有一个身形酷似蒲察古鲁的“人”,奋不顾身地冲了过去。
卫慕百川与巴桑喇嘛对视一眼,立刻冲进去。
就在他们冲进去的一刹那,这二人通通昏倒在地。迎枫紧赶几步,闪身进屋,关上大门。便听外面的门栓咔嚓数声将大门锁死。——没有把迎枫点住是他们最大的失策!
蒲察阿里这才发现入了圈套:角落里那是个假人!而这屋里,竟然是充满了**!
“你果然对他们不能开诚布公。”迎枫含混地说着,嘴里含着东西。
“你到底是谁!你想干什么!”蒲察阿里大怒。
“这屋门已经锁死,窗户早被我封上,地下也没有地道,要想出去,就算你力大无穷,这屋子绝没有一处漏洞,所以你我只能等外面的人来救。”迎枫笑嘻嘻道。
屋子里十分昏暗,蒲察阿里闻风而动,冲到迎枫身前,挥拳便打。迎枫矮身躲过,冷笑道:“蒲察古鲁的确是被抓了,只不过不在这里。我早就猜到你们三人各有心思,表面上情深似海,实际上恐怕不过只是群为各自的主人卖命的走狗!”
“我自然不能把兄弟给我的解药‘千迷不倒’分给他们,因为我并没有想到,你居然用独门的**……而且你也有解药!”蒲察阿里坦白。
“这种**的效果可以持续到晚上,我看你也跟他们一样睡一觉好了。”
“你想的倒美。别忘了,你可还身中剧毒!”
“你以为我不知道这是蒲察古鲁的‘蜡蝎丸’?我早就准备好了……你知道这迷香是什么的。”迎枫的语气轻蔑不已。
蒲察阿里面上变色:“这**是‘蛇莲僵蟾香’!可以克制‘蜡蝎丸’的毒性……你……你居然已经算计到了这一步!你到底想做什么!你要是敢对我们下手,早晚有你受的!若是觊觎花家宝藏而动手……有本事去成都自己找!”
“什么宝藏……单纯只想抓住你们啊……”迎枫深吸了一口气,听清了蒲察阿里的位置,悄悄靠近,把一个小瓶子的盖子打开,靠在嘴边,向他的脸上一喷。
蒲察阿里在忙乱之中并没有意识到迎枫的靠近,只觉得一股浓香扑面,闭气也来不及,立刻人事不知。
迎枫退开几步,走到墙角。那里有她设置的唯一的通风口。
“搞定了……就等你回来了……”迎枫叹了口气,从旁边的背篓里取出绳子,时不时到通风口换口气,将三人结结实实地绑起来,“希望你不要知道我是用这种方法抓住他们的……”
迎枫嘴里的解药渐渐化开、消失,房间里的秽气与迷香也渐渐散去——当真是需要几个时辰……为了不让周皖开门的时候也中了迷香,她选择把自己憋在这里。
“任务完成……”迎枫释然,“幸亏他没来打搅我,这功劳自然是他的。我不过是个用计谋传话的人。”
暮临,日晚。
“迎枫!”
迎枫终于等到了这个熟悉的声音。她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腿,应道:“周皖!快帮我把门栓打开!”
“门……栓?”周皖留意到大门前卡锁着一根巨大的栓木,忙用力将栓木推开,本以为门会就此打开,却听迎枫在里面大声道:“上面下面各有五个小栓,务必用墙边的树棍将他们同时挑起!”
周皖暗自惊叹:“好一个迎枫!一夜之间竟设置出如此密室……”连忙依计打开了门。
一开门,迎枫就跑了出来:“可憋死我了……这几个人已经抓到了,交给你,你可别问他们奇怪的问题……我走了……”
“等……等等!”周皖急道,“我还没感谢你……”
“不用了……今天我有些累……”迎枫有气无力道,“这几个家伙你看着处置吧……我去旁边歇一忽儿……嗯?我看你买了些糕点,是给我的么?”
“真是不顾自己……这些糕点是给你带的。我在路上看到你被‘三邪’挟持,担心得不得了。不过你没事就好。给,你先去歇会儿,我这就去对付他们。”周皖把糕点交给迎枫,自己走进房间内,第一眼就看到了被绑成粽子的“三邪”。
P.S.:确实有“蛇莲”及“僵蚕”等中药,而此处纯属胡乱拼凑的名字,结合“蟾酥”这药名,纯属虚构,不要当真,蛇莲本身的药效也与迷香什么的无关,据说能解蛇毒……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