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足面饱。金氏自然免不了要问上几句去钱庄到底发生了啥事儿,兄妹俩人你一言我一语,接着茬儿将事儿给说了个齐全。
“唉,你奶奶是个好的,这日子好了,你奶奶却过得不如意了。”金氏叹了口气。
三儿有些不明所以,“奶奶既然在那儿受气不讨好,爹为何不接了到咱家来住?还是娘你不愿意啊……”三儿半开玩笑地道,着实是看着刘氏心疼。哪成想短短地不过半月有余,竟是瘦成了这般模样,心酸不已。
金氏点了点三儿的脑瓜子,“你娘我像是在这种人吗!你奶奶向来是仔细人,好好地跟着你大伯一家子住的,这突然搬来了咱家,怕是会被人说三道四。偏偏你大伯还是个秀才,惯会穷讲究的,爹娘都得跟着长子长孙一道儿住的!这秀才的名声可是作假的,若是让人说道不孝不赡养,那这秀才也做到头了。你奶奶怕是为着你大伯考虑吧……”
“娘,你说奶奶是不是攒了不少银子,大伯才不让奶奶跟着咱家来住?”二银子突然贼兮兮地道。每年,钱来顺都会给刘氏二两银子的家用,米粮另算,钱来发亦是如此。
如此十几年下来,刘氏也算是攒了不少的家底。
金氏不言语,“这事儿也就只有你奶奶知道,怕是你们那大伯娘那么厉害的人物也是不晓得的。左右都是你奶奶的银子,咱也不肖想就是了,咱家也够吃够用了。等过两年给二银子说个媳妇,再睁大眼睛给三儿寻户好人家,就这样子过日子,也是顶好的。”
三儿张望着左右,贼贼地伸出一双手,摊开!明晃晃的银锭子!
呼!
“二十两!三儿,你疯了,难不成你到大伯家顺手牵羊去了?”二银子惊呼,吓得不轻。心里已经开始寻思着如何把银子给弄回去,才能不被人发现,若是实在不成,这摊子烂事若不然自己就替三儿给担当下来了?
“三儿……你这般,可是要毁了你自己的!”金氏显然是已经信极了二银子说的话。
“等等!你们倒是让我说话来着,这是杨爷爷塞我怀里的,说是奶奶的银子。让我交给娘收着,这是奶奶的主意。不过杨爷爷说了,奶奶说不得往后还就指着这个过活的……” 金氏追问了再三,不过杨叔也只是匆忙间塞给三儿的,到底也交代不清楚。
静默。
“娘,若不然咱家的当铺也别开了,接了奶奶来住,那放杂物的两件屋子,再将前头的铺子修整修整,可不就是一处大院落了。”当初钱家买这院子的时候,钱家老爹仍还在世,做主给俩儿子分了家,钱来顺一狠心就拿了全部家当,欠了几两银子的外债,可到底是有了落脚的地儿,钱家当铺一开便是十来年。
金氏打量着院落,数十年的老院子了,这些年东一片西一片地都有修缮过,到底也是一个家,一个落脚的地方。两间屋子紧闭,平日里都是放着寄当的旧物,只有等当票过了期了,钱来才会整理出来,寻着老下家卖了。
“回头我跟你爹商量商量,最近这些年头到底都是太平的,当铺的生意也只是勉强维持。若是,关了,就关了吧——”金氏的声音渐渐地轻了稍许,到底是十几年了啊……
三儿狠狠地瞪了一眼二银子,“娘,二哥就是在说笑的,你别当真。是吧,二哥?”
二银子硬着心肠道:“娘,下回,你跟爹一道儿去瞧瞧吧,奶奶若是再住下去了,怕是也经不起折腾个几回了。”
金氏默不作声,只是愣愣地坐在凳子上,手里拿着那口碗,装着半碗的水,水早已撒了些许出来。
虽说如此,钱来顺仍是改不了一个人独行。
二银子兄妹俩照例出摊,刚摆好了摊子,就有神色匆匆地大娘端着自家的大海碗,“小哥儿,来个两斤猪头肉!”
还不待二银子反应过来,三儿就脆脆地应了声,“好咧!”利落地操刀,刀起刀落,“大娘,正好两斤一两,多了的一两就当送你了啊!”
“小丫头真会做生意的。我还道你们这是不做生意了啊,你们不是几日不来了吗,这猪头肉的可真是不值钱了,若不是我家老头子心心念念着爱吃你家的这个味儿,喝一盅小酒……唉,我说你家的这汤汁可都是日日都是新的?”大娘一听多送了一两,话也不由地多了起来。
“可不是,我家一锅两只猪头,可都是顶新鲜的,每锅的调料也只用上一回,可不就是都熬着这些汤汁了。”二银子可没少因为这个说事儿,调料都是一笔不少的开支了,赚得不过是几个辛苦钱。
“也难怪我家老头子嘴刁了,前几日我就想着那八个铜板一斤的,老头儿就说味儿不对,可是越来越淡了。我一尝,可不就是,猪毛还老硬,压根就没剃干净,扎嘴。”大娘将大海碗放在篮子里,捏了一小片儿放在嘴里。暗道,我家的老头子可不就是嘴儿灵吗!
许是隔几日才来摆摊,钱家的摊子不多会儿就卖完了。果真,猪肉香淡了许多。
兄妹俩合计着,若不然,还是隔日出个摊子,也省心,又省力。
今日一早,钱来顺不放心刘氏,又去了钱庄。
昨日,钱来顺父子三人没吃上午饭,刘氏亦是如此。等到钱来顺父子三人刚想出门了,钱家大嫂杜丽儿才端着一碗薄粥过来。也不知夜里可有再送了吃食没,若是一日只两碗薄粥,就是好人也得饿出事儿来。
一大早,金氏就背着竹篓,麻利地爬上了马车,往钱庄去了。
谁知,孔氏正在收拾着出摊子的家当,就听见金氏的喊声,“孔氏,你快来搭把手。”
孔氏领着刘氏一道儿回来了。原道是金氏一看见刘氏虚弱地躺在床上,闻见的居然还是草药味儿,什么请了大夫!二话不多说,先将钱来发家将打了一通,雷氏不依不饶地要金氏赔偿,金氏哪会肯依。大开大门,“好啊,我倒是要先让乡亲们评评理,这老娘都快被饿死在床上了,赔银子,行啊,能将娘这事儿给弄清楚了!”
钱庄是周家湾的大户,门下佃农小说也有十几户,若是真让人知道了老娘有病不给治,还饿晕在家,那他还没提当什么官了。钱来发吓得啥话也不管说,两边只管和着稀泥。
刘氏昨日就说了不愿来城里的,不过今日,金氏压根就没问刘氏的意见,就包袱整整地将人弄上了马车。
“你不稀罕娘,我家倒是稀罕地很!”金氏啐了一口,呸!
钱来顺看着他娘歪在车厢里,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
“赶车啊,愣着做啥!平日里装得大男人似的,这会儿娘受了这般大的罪,就是啥事儿都不敢做了!那哪是亲兄弟,能这样待娘,还能认得你是亲兄弟!”金氏当着钱来发一大家子的面儿,骂道。
车厢内,刘氏,滑下两行清泪,竟是止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