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跟诸葛宸关系密切的吏部尚书从朝房内暖阁出来,看见大内总管陪侍着管隽筠从御书房那边过来,管隽筠一身命妇常服打扮,身后还有两个盛装的宫女。宫女手里捧着一个明黄锦缎的包袱。
丞相夫人跟宫廷主位关系非比寻常是早就知道的事情,没想到跟皇帝也是一样。上次丞相被皇帝拘束在兵部不许回去,后来据说就是丞相夫人进宫以后,皇帝才消了圣旨。这次丞相有亲临前线之议,也还在筹划阶段。怎么丞相夫人又出现在御路上?
诸葛宸背着手立在相府外书房,听到外面车驾声响。看来是从皇宫中回来了,方才吏部尚书跟自己说的事情言犹在耳,她又去了御书房。
“夫人,丞相有事跟您商议,在外书房等您。”荣立恭候在花厅外,刚换好衣服的管隽筠走到门外便被拦住了。
“有事商议?”管隽筠让绮媗打开那个匣子看过,都是很僭越的首饰。不止有帝后御用的北珠,那些花鸟鱼虫每一个都是栩栩如生的,甚至连簪子上蝴蝶的触须都能随风而动。皇帝的举动很明显,恐怕诸葛宸又是收到哪个耳报神的密报。
“夫人这边请。”荣立跟在管隽筠身后,压低了声音:“方才吏部尚书李大人跟丞相谈了很久,走了以后丞相脸色就不好。”
“我知道了。”管隽筠转过身:“吩咐下去,今晚不论是谁,都不见。”
“是。”荣立答应着退下去。
外书房的门虚掩着,管隽筠推开门进去。诸葛宸在书案后看着刚送来的军报,听到门响抬起头,管隽筠站在面前:“回来了?”
“是。”管隽筠答应着在一边的交椅上坐下:“荣侍卫说,丞相有事找我商议?”
“去跟皇上讨口谕,可是要我死在两军前线?”诸葛宸放下手里的军报:“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是有去无回了。”
管隽筠束了束腰间的如意绦,抬起头看着诸葛宸:“皇上允准了,丞相还去吗?”
“我在这里,也是碍眼。”诸葛宸在奏报留下印记:“不如去的好。”
“既然丞相知道,又何必一本正经把我找来问这些。”管隽筠起身离开,诸葛宸放下手里的东西,过来把她抱进怀里:“你就这么狠心,一心盼着我死?我真的有什么,你怎么办?”
管隽筠身子一僵,早就不习惯他这些举动。触手可及的脸异常陌生,告诉自己不要继续玩这种猫抓老鼠的游戏,他自他我自我,只要他好好的,不论他做什么,能做到的仅此而已。至于别的事情,不想再去追究。
“放开我。”推了推他的手:“丞相还有什么话要说?”冷下来的脸没有任何可以商量的余地:“稚儿一天没见我,估计闹得不行了。”
“其实你挺傻的,把稚儿时时刻刻抓在手里,最后他还是我的儿子。”诸葛宸很刻薄地笑道:“你既然这么恨我,大可不必把稚儿看得这么紧。”
管隽筠心狠狠揪痛了一下,这是她最后的软肋。就因为很多东西这辈子都不会有,才会去加倍珍惜目前拥有的,偏偏这拥有的也只是昙花一现。
“好。”管隽筠点头笑了一下,抬起眼帘看着他:“你就这么相信稚儿是你的儿子?恐怕没人比我更清楚这件事了。”
诸葛宸脸色顿时变了,本来就没打算放她出去,所以才说出那句话。可是她接下来说的话让任何一个男人都坐不住,很多事情是做不了假的。明知道是为了堵自己的嘴,还是受不得这个窝囊气。
“好,稚儿不是我的儿子。那就再生一个好了。”诸葛宸把她打横抱起来,不管是不是在外书房,用力摔在书案后面的软榻上。
管隽筠疼得呲了一声,眉目有些变形。诸葛宸毫不在乎外面会不会有人,撕拉一声撕开她的外衣:“我知道你爱吃那些药,尽管吃好了。在我走之前,我是会让你怀上孩子的。”
“走开。”管隽筠想去去推他,手臂说什么都抬不起来。诸葛宸这才发现她额头上全是细密的汗珠,本来去解亵衣的手一下顿住:“手痛?”
扭过头不理他,左臂已经是一点力气都没有,刺心的疼痛从手肘处袭来。噙着泪水不让他看出来,诸葛宸把她抱着坐好,手指一点点从肩胛滑下来:“我摸到哪里痛,你就说一声。好让正骨大夫来瞧瞧。”
刚刚触碰到手肘处,管隽筠紧咬的唇瓣沁出血来,诸葛宸住了手,刚才不仔细恐怕是伤到了骨头,看到她苍白的脸还有紧咬的唇,懊恼和心疼袭上心头:“还有哪里疼?”
“只要看不到你,就全好了。”嘴唇上沁出斑斑血迹,诸葛宸解下自己的外袍披在她身上:“不闹了,先抱你回房去。等会让正骨大夫来给你看手。”
抱起她也不管外面有多少人看着,旁若无人地绕过水榭回房。荣立见状赶紧跟上来:“丞相?”
“夫人摔了手,去请正骨大夫来。”诸葛宸努力不让自己碰到她的手,仅仅只是往前走两步就能很明显地觉察出怀里的女人,很明显地吃痛。
“大夫来了就没事了。”很自私地想,要是她总是这样在自己身边,甚至比什么东西都来得都重要。只是等她一旦回到自己那个壳里,所有的一切都会变得跟从前一样。
“娘,娘。”稚儿刚跟乳娘在外间屋子里躲猫猫,母亲被人抱着进来。稚儿也不玩了,奶声奶气地跑到诸葛宸脚边:“娘,抱稚儿。”
“你娘受伤了。”诸葛宸把女人放到榻上,转身看着乳娘:“让小公子在这儿,先下去。”
“是。”乳娘福了一福退出屋子,诸葛宸把儿子抱起来放到管隽筠身边:“别挨着你娘了,仔细碰到了她的手。”
“稚儿吹吹,吹吹。”稚儿大眼睛看着诸葛宸,然后爬到母亲身边。小胖手摸上母亲的左臂,管隽筠缩瑟了一下:“龇。”疼得呲牙,看着儿子:“稚儿,你到外面玩去。”
“娘疼疼,稚儿不走。”稚儿把小脸挨在母亲脸上,诸葛宸愣了一下神。谁说孩子小就不知事的,不过儿子很明显的跟他母亲一样,都是性格太过敏感,很容易感知周围人对自己的影响。
“好,那就挨在娘这儿。”管隽筠右手还是摸在儿子头上,轻轻摩挲着儿子的眉眼。没来由的,泪水像是管不住似地落下来。
“咸咸的。”稚儿的手指点上母亲的泪水,送到嘴里吮吸起来。这个举动让人看着好气又好笑,诸葛宸忍不住抱起儿子:“好了,等下你娘会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了。”
“丞相,正骨大夫到了。”荣立在门外道。
“嗯。”诸葛宸点点头,把挂在一边紫檀屏风上外袍给她披上。稚儿趴在母亲腿边:“娘的衣衣有洞洞。”
管隽筠摸摸儿子的脸:“等会儿娘就去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