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末的时候,宾州大学的正式录取通知书终于到了以怜晨的手中,他只怔愣了两秒钟就点点头,然后开始为去美国做准备。
以怜夕到此时才明白,原来九月中旬的那场考试是为了以怜晨离开她而考的。小姑娘无比后悔当时说了要以怜晨务必成功的话,接到通知书当天,哭得昏天暗地的。
沈渐离早意识到这件事,接到以怜夕的通知来以家的时候他倒是表情平静,甚至还带了贺礼,看到以怜晨也只淡淡说了一句:“我说过,我们会等你的。”
北堂贤来得很晚,一身狼狈就像刚从哪个泥坑里爬出来似的。他见到以怜晨愣了半天,最后只问了一句:“去美国探亲访友要不要签证啊?”
铁三角还是铁三角,时间和距离都不能阻碍他们的友谊。只有以怜夕伤心了好几天,最后在以怜晨父子的联手劝慰下慢慢好转。
对于以怜晨来说,语言并不成问题,最大的问题反而是一般大学生都不会担心的生活问题。
不到七岁的孩子,即将远走他乡,临时抱佛脚的学习怎样分类洗衣服,怎么利用有限的小空间塞下无限多的东西,甚至还有怎样安全的制作出简单能吃的食物。
其他方面都还好,唯有烹饪这项技能,以怜晨小朋友是无论怎样都无法点亮,在制作出无数个失败的煎蛋之后,他撂挑子不干了,跑进书房打开电脑登陆网页,噼里啪啦一顿敲,然后指着屏幕里地图上的坐标,对着跟进来的以青晗说:“有食堂,有餐馆,我为什么一定要自己做?”
以青晗无奈的看了他一眼,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纵容:“好吧,你不想学咱们就不学了,总会有办法的。”
这孩子还没试过每天在外面吃饭的日子,他不知道外卖的花样是有限的,总有一天他会对所有买来的食物厌烦,到那时候,哪怕是一枚家常的煎蛋也能让他感受到“这才叫生活”。
时间飞速流逝,十二月的第四个星期二,S市降下了南方罕见的大雪。
纷飞的雪花随着寒风打旋儿,挣扎着跳跃着,却最终逃避不了落在地上的命运,于是仿佛一场无声的悲歌,只几个小时,整座城池已是一片银装素裹。而这一场大雪持续了两天,直到圣诞节前夜才期期艾艾的停下。
行走在城市间的人们却并不受大学的影响,工作、学习、娱乐,在这座繁华的大都市里,从来没有哪个环节会因为天气而停转。
因为天气,以怜晨被管制在家不得出门,当他再次走上街道的时候,世界已经被一片翠绿和深红占领,圣诞树,冬青藤,金铃铛,礼物盒,红衣老头,一如往年,从不缺席。
以怜晨在一间间精品店之间流连,目光一一略过橱窗,似乎在寻找着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入他的眼。
司机小柳紧紧跟在他身后,一脸的戒备。以前这位少爷从来没这样独自跑出来逛过街,还一走就是好几个小时。他有些担心,这大冷的天儿,少爷的身体会不会……
“我们去那边。”不等小柳想完,前头那位少爷就又转移了方向。
“那个……小少爷,您找什么呢?”小柳忍不住问了一句。
“礼物。”头也不回的甩下两个字,以怜晨突然加快了脚步,也不管身后跟着的小柳有没有跟上,直奔自己看中的目标而去。
玻璃橱窗里,一只晶莹剔透的水晶五角星静静的立着,身后隐蔽处有一个打磨光滑的开口。很明显它是一只储蓄罐,瓶身上点缀着璀璨的斑点,在灯光的照射下有中别样的精致。
一大一小两只手同时抓到了它。
以怜晨转过头看向跟自己抢星星瓶的人,淡色的眸子分外明亮,满满的都是不妥协的志在必得。
另一名男子挑了挑眉,手上多用了些力气,明显也是不想相让。
一名伶俐的服务员见到一大一小两个男人干瞪眼急忙过来介绍:“两位真是好眼光,这是本店新品星空瓶。此刻看上去泛白色的斑点经过足够光照之后拿到漆黑的环境中将发出星星的光亮,整个瓶子如同夜空办璀璨亮丽。现在二位手中的是本店目前唯一的存品了。”
无辜的星空瓶因为两个人的争夺而有些抖动,随着力道的改变而在两人中间焦灼。
“那个……水晶制品脆弱两位还是不要争抢的好。”服务员试图劝说两人放手。“本店星空瓶的光斑是由店主亲自绘制完成的,如果二位愿意等,可以现在预订,店长将为您专门制作独一无二的星空。”
略一犹豫,以怜晨果断的放弃了摆在架子上的瓶子,潇洒的放手转而去找店长。他其实并不着急,比起一时意气之争,他更在意独一无二。
那男子没料到他会迅速放手,手上的力气没有节制,差点打碎的抢到手的星星瓶,幸好,他的伸手还算敏捷,及时抓住了它。
看着到手的星空瓶,男人摸摸鼻子,讪讪的付了款,特意多看了一眼正在低声叮嘱店长自己想要什么样星空光斑的以怜晨,唇角勾起个笑容,拿了瓶子往店铺对面的角落走去。
那里有一个孩子,静静站在街角,以怜晨刚好看不到的地方,默默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眸子里是松露咖啡一般的温柔,在看到拎着星空瓶像自己走来的男人之后垂下眼睛收回了目光。
男人揉了揉他的脑袋,牵住他的手,无半分停留的带往自己停车的地方。离开那个角落,越走越远,那个孩子回头,终究是再也看不到以怜晨的身影了。
静谧的平安夜,以宅灯火通明。
巨大的圣诞树上挂满了彩球彩带和礼物,圣诞树的尖顶上固定着一只半跪祈祷的小天使,树根下则放着无数的彩色礼物。
其中有一只不大的盒子,上面用隽秀的字体写着“To 怜夕”。
敲过十二点的钟声,以怜夕第一个拆的礼物就是它,乳白色衬纸中间,一个水晶小猪的储蓄罐安静的躺在里面,小猪的身上添画着漂亮的斑点,当灯光暗下来,发出熠熠璀璨的光芒。
小姑娘抱着带有美好祝愿的瓶子红了眼睛,她知道,这是以怜晨送她的圣诞礼物,同时也是临别礼物。过了明天,以怜晨就会启程前往美国,从此两人相隔千山万水,再不能像现在这样每天相见。
对于以怜夕来说,以怜晨的离开不仅仅是去往另一个国度,更是踏入了一个她所不熟悉的世界。
她依旧是那个每天上学放学欢欢乐乐与同学嬉闹的小学生,而他却以一个大学生的身份走进了宾州大学,成为沃顿商学院的一员,从此开始被整个世界期待,这样一个少年天才会在毕业礼上交出一份怎样的答卷。
她还是她,而以怜晨,又一次抛下众人,迅速的成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