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爱情的悲欢离合, 有个你我永远不提。
绣云与少蟾安居山村,周围的居民除了时常请少蟾去诊病,渐渐的也知道绣云心灵手巧, 见多识广, 那些姑娘少妇偶尔邀她去讲究针黹, 传授手艺, 绣云自然满口应承, 知无不言,慢慢的也结交了数位闺中好友。少蟾见她不至寂寞无聊,凭空烦恼, 心中十分欣慰。
这一日,绣云满心欢喜的从一户村民家中回来, 带了几份与姑娘们交换的花样子。她刚一进门, 就见少蟾正在面带微笑的等着她, 他手里举着一封信,从那熟悉的信笺, 绣云一眼就看出是谁写来的。
“玉庭问你想不想去西疆,他的两个妹子就要出阁了。”
绣云又惊又喜:“我想去!我想去!我早就想去了!上次见到他家的家人就说过要请我们去,想不到这么快就真的要去了!再说人家送给你那么多医书和药材,我们总该去当面亲口道谢吧。我从小到大,程将军和程夫人一直都对我那么好, 我都还没有见过他们呢。”
少蟾静静的望着绣云, 每次见到她兴高采烈、无忧无虑的神情, 他就觉得怎么看也看不够。
二人赶到归闲庄, 启程之事已经准备了大半。凤翾亲自开列礼单, 指派家人采购,又亲自监督仆役一箱一箱装车, 她想那边塞乃是荒僻遥远之地,因此将中土精美细致之物尽数搜罗,为程家上下所有人都准备了丰厚礼物。玉庭见她一本正经,十分专心,不禁笑着说:“其实,只要你去,就足够了。”
少蟾担心绣云长途之中颠簸劳苦,就让她坐车,玉庭怕她一个人寂寞,就让凤翾陪她。两个女孩坐在车里,不时看看窗外的风景,或者关上帘子说悄悄话,倒也不觉得寂寞。因为凤翾乃是新妇头一次拜见公婆,绣云时常打趣她,凤翾原本是无畏天地、不惧鬼神的人物,心中却也渐渐的惴惴不安起来,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够讨得玉庭父母的欢心。
走了一路,沿途之景渐渐荒凉起来,最终进入一片荒漠,又行了小半日,便见天边渐渐显出一座城池,没多久,又可见城门前立着三匹高头大马,马上之人,两红一青,转眼便策马扬鞭,向着车队疾驰而来。那两个红人儿跑在前面,争先恐后,直接冲着玉庭奔来,还没到眼前,便听到她俩异口同声的高喊:“大哥,你可算来了,我们等了你好多天了!”不等玉庭答话,她俩又兜马回去迎向那个青衣人,似乎在催促他快点。待三个人一同赶到,那位青衣少年就在马上行了一礼,恭恭敬敬的说:“大哥,爹娘叫我和两位姐姐前来迎候大哥、大嫂和李少侠,李夫人。”玉庭笑着点点头。那少年便与玉庭并驾齐行,向着城门走去。那两位红衣女孩却一心求快,一会儿奔在前面,一会儿又扭头回来催促众人,将玉庭和少蟾来来回回打量个不住,又满怀好奇的向车窗里张望,叽叽喳喳的猜测着坐在里面的人是什么样。无奈马匹早已长途劳累,而且又有载重的大车,实在再难走快,那两个女孩心急难耐,往还不安。玉庭笑着说:“你俩都是要出阁的大姑娘了,怎么还是这么火烧火燎的性子。”一个女孩立刻睁大了眼睛急切的问:“大嫂呢?她是什么样的性情?是不是就是人们说的那种一见生人,一开口说话就会脸红的大家闺秀?”玉庭扑哧一笑:“你们自己见过就知道了。”另一个女孩只顾说:“快点走,快点走。”
进入边城,车马一直驶进元帅府。说是“府”,其实并没有高楼阔院,而是一大片敞地上一排排整饬有序的屋舍,倒好似营房。此刻正值酷暑,西地又分外炎热,因此便在露天支起半敞的帐篷,程将军夫妇高坐帅位,两旁列立着子侄副将。在场诸人虽然不曾披挂甲胄,却都是利落便战的装束,各持兵刃,就连程夫人也是一身戎装。那两位红衣少女穿着短衣窄裤,腰挂弯刀,唯有那青衫少年文质彬彬,倒像个读书人模样。
玉庭亲自掀开车帘,两位少妇起身走出,都满怀好奇又忐忑不安。两个红衣女孩一眼看见凤翾,便抢步上前围住她,睁大了眼睛,将她从头看到脚,看过了衣衫头饰又去看她的脸,又惊喜,又羡慕,过了好久,才转向玉庭,你一言我一语的抢着说:“大哥,原来你把宝贝藏在家里呢。你从来没告诉过我们大嫂有这样闭月羞花的容貌啊,如此一位美人,为什么不早带来给我们看看!”说着,便将凤翾拥到程夫人面前。凤翾本来是听尽了盛赞之辞,也见惯了大阵势大场面,眼下却被两位姑娘说得面红耳赤,心慌意乱,不知该如何施礼,因为她亲生爹娘早就不在了,她再也没有拜过别的尊长,就连些敬辞也不会说。凤翾正要跪下,程夫人一把拦住她:“好孩子,早就是一家人了,还行这些虚礼干什么。”便拉着她在自己身旁坐下。其余众人见过凤翾的相貌,都暗自称奇。
那两位姑娘一转身看向绣云,分外熟络的说:“这位一定是绣云姐姐了。”便一左一右挽着她,对夫人说:“娘,你看我们三个,像不像亲生姐妹?”夫人抿嘴笑道:“云儿那么乖,怎么会像你们两个淘气鬼。”一个女孩笑着说:“绣云姐姐才不乖呢,她从小到大做过多少调皮捣蛋的事情啊,早就跟我们心有灵犀了,她才像是咱们程家的人呢。”另一个女孩道:“就是嘛,大嫂那样端庄的气质,咱们一辈子也学不来的。”见绣云神情大为惊讶,她俩便说:“你的所有事情,大哥都写信告诉我们了。你虽然没见过我们,我们却好像天天看着你一样呢,连我爹娘都跟人家说他们有三个女儿呢。”绣云羞红了脸,一个女孩立刻奇怪的说:“咦,你倒是比我想象的文静多了。哦,我知道了,你一定是心里面坏主意多。”程夫人笑着道:“别乱说话。”两个女孩便欢天喜地的将绣云拥到母亲身边,程夫人拉着她坐在自己另一边,一手揽着凤翾,一手揽着绣云,左看右看,欢喜不尽,不知道心里疼爱哪个更多一些。
那两个女孩又蹦蹦跳跳来到少蟾面前,一本正经的施了一礼,齐声叫道:“姐夫。”众人都忍俊不禁。
她俩最后才来到大哥身边,玉庭一手一个拉住她俩,笑着说:“云儿,凤翾,这两位就是我的两个妹子,紫钿和清霜,我也搞不清她俩谁大谁小。”两个女孩同时撅嘴。玉庭又指着那位青衫少年:“这是我小弟,永宁。”那位少年又恭恭敬敬的行了一圈礼:“见过嫂夫人,李少侠,李夫人。”
玉庭吩咐仆役卸车,先对父母弟妹说:“这些都是凤翾亲自挑选准备的。”众人已经十分喜悦。他又一一交待哪些送给谁,除了玉庭的父母弟妹,祖父母,还有诸位叔父姑母和堂表弟妹,两位妹子未来的姑爷,甚至那些在程府多年的老家人、老将士,无一不礼至心尽,众人都夸凤翾懂事细心。那些礼物,虽然件件不失精巧华丽,却都是衣食住行实用之物,并无虚靡摆设,更合此地人的心意。尤其是紫钿清霜姐妹俩,先见到凤翾那一身虹衣云裳,珠钗玉钏,已经迷恋得目不转睛,再见送给自己的礼物中无不是同样精美的衣衫首饰,甚至各有一套完整的婚嫁礼服,二人欣喜若狂,再想对凤翾说些感激的话,却见她只是低着头站在玉庭身边,几乎不言语,都以为这位大嫂生长于深闺,羞涩内向,两位姑娘知道自己天生粗心,竟然也不太敢和她说话,生怕言语不妥有所唐突,心中却对大嫂慕若神妃仙女。为永宁准备的,自然是许多边地不太易得的书籍,他也对长嫂心生敬重。
将军和夫人见来人都已十分劳累,命人快带他们去住处安顿,姐妹俩自然抢先领路。先带着大哥大嫂来到一处十分干净整洁的院落。此地乃是两邦交界,虽然起居坐卧仍旧是汉人的习俗,却难免带有异族风情,房舍宽敞,陈设简洁,但求方便舒适。然而为凤翾所备的房屋却努力仿照内地的大家闺房,纱帘丝幔,绣墩雕案,虽然终究难如累错园或归闲庄那般奢华,却足以见得布置房屋之人费尽了心机。姐妹俩满怀不安的偷偷打量凤翾的神情,见她没有显出嫌恶不满的意思来,才悄悄放下心来。一个说:“嫂嫂,大哥说你是在洪章府长大的。咱们这里东西简单,不能让你像在家那样称心如意。这屋子是我和妹妹尽心为你准备的,若你还有什么不满,尽管跟我们说。”她说得坦率、诚恳,并无讥讽之意,凤翾听了,十分感动,只是低声说:“这样已经很好了,有劳二位妹妹了。”二人听大嫂说出赞赏的话来,都喜形于色。
然后,姐妹俩挽住绣云:“这样的好房屋只得一间,可没有你的份哦。”一个人蒙住她的双眼,另一个人拉住她的手,绣云跌跌撞撞的被她们拖着走,玉庭三人也是满头雾水的跟在后面。等绣云终于站定,只听一人说:“这里才是专为你准备的呢。”然后便撤去双手。绣云睁眼一看,面前是一座硕大的帐篷,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已经被连拥带推的弄进帐篷里去了,里面没有桌椅床榻,地上铺着厚厚的毛毡,摆着几张矮几,其余用具都是见所未见的,有些根本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见绣云满脸惊讶,一个女孩洋洋得意的说:“大哥说了,你一直想睡帐篷。其实我们这里除了巡边行军,在城里是不住帐篷的,不过我和姐姐特意请人为你做了一顶大的,让你住个够。”另一个女孩跑到一边,不知道摆弄了什么,帐篷的顶棚忽然哗的一声掀开了一个大洞,现出湛蓝的天空,她拉着绣云来到那个大洞底下:“这个是永宁出的主意,我们俩还没想到呢。夜深人静的时候,你跟姐夫躺在这下面,一抬头,就能看到天上的星星,你们……”她想起自己究竟还未出阁,便顽皮的说:“你们可以数星星啊。”另一个急急忙忙的补充:“你放心,我们这里很少下雨。”绣云满怀惊喜,已经顾不上多想,跑来跑去一一察看帐篷内的陈设,姐妹俩在一旁叽叽喳喳的给她解释都是做什么用的。
住处分派已定,酒菜早已备好,只是家宴,一张偌大的圆桌,一家人随意团团围坐,并不严序长幼。夫人刚让凤翾坐在自己一旁,姐妹俩已经抢先在绣云左右坐好。玉庭一看桌子就笑了:“你们俩怕出阁之后夫家让你们挨饿吗?怎么弄这么多吃的,犒赏三军都够了。”一个姑娘笑着说:“这可不是为你准备的。”又转向绣云:“绣云姐姐,我大哥说你从小贪吃,而且最爱吃我们捎去的东西。可惜有很多东西不方便长途运送,既然你人已经来了,当然要好好吃个痛快了。”另一个也说:“一听说你要来,我们把大哥那些信全都翻出来看了很多遍呢,一定要弄清楚你喜欢什么。”先前那个说:“这是第一顿饭,预备的都是你爱吃的。还有好多你没尝过的,留着以后慢慢见识。”说着便你一勺我一筷子的向绣云碗里夹菜,嘴里还不停的介绍每一样的原料做法和掌故。绣云果然是贪吃,而且这小半日相处,已经感受到姐妹二人对她一片赤忱,因此也放开拘束,以诚相报,三个人很快就融如亲姐妹。夫人见了自然高兴,却又见凤翾坐在玉庭身旁,低着头,一小口一小口吃得很慢,便关切的问她在这里有没有不习惯,凤翾慌忙应答说一切都很好,夫人又叮嘱儿子应该对媳妇多用心照顾。
用过饭略事休息,众人自然迫不及待的讲究武功。姐妹二人知道绣云有一把宝剑,吵着要看,绣云便解下来,但见那柄“晓露清风”轻巧幽婉,冷光如水,果然适合女子佩带,二人十分羡慕。又毫不见外的去纠缠少蟾,他也只得把自己的长剑解下来,正是溶霜送给他的那柄“苦寒”,修长玉立,傲然坚忍,果然与绣云之剑堪为绝配,二人更加艳羡。一个女孩问:“这也是你师父留给你的?”少蟾笑着摇摇头:“不是。这是绣云祖父的遗物。”姐妹俩立刻跑到将军身边撒起娇来:“爹爹,你看,别人家祖传的宝贝都是留给姑爷的,为什么咱家的好东西都在大哥手里?”程将军哈哈大笑:“玉庭不愿留在这里,永宁又从来没碰过兵刃。日后,爹爹这副帅袍,就是留给你们两位姑爷的。”因为她俩定下的夫君都是父亲手下年轻有为的副将,二人这才绽露笑颜。绣云见她俩论及自己的爱人时出言如此坦荡无忌,心里又称奇,又称赞。
来的四人终究都是客,诸将也不好意思先出言挑战。夫人便道:“我们都想看看玉庭在外二十余年,修行如何,云儿,你去陪他拆拆招吧。”因这第一场,不便分输赢,只为演示。绣云十分意外,心中一愣,玉庭已经笑着走到她面前:“师妹,请——”她只得拎着剑走到空场中央,玉庭照旧将上首留给她。绣云慢慢抽出宝剑,望着数步之遥的另一个身影,往日情景历历在目,她暗想,我已经有多久没有像这样跟师兄拆招了?自从……自从……玉庭知道她在想什么,向她露出温柔的笑容鼓励她,绣云沉沉的举起手,亮出入门的基本招式,玉庭先让了她三招,立刻抽出宝剑,一丝不苟的跟她对阵起来,绣云也渐渐的沉浸其中,只琢磨招式,不再胡思乱想。众人从旁观瞧,二人虽然师出同门,路数却有不同。玉庭的剑法狂傲大胆却不失沉稳,明确利落却不显枯燥,绣云的剑法则细腻婉转,可观可赏,虽然力度稍逊,却轻巧灵动,几欲飘飞。二人的剑法倒与各自的身形心性相得益彰,自然仰赖于师长因材施教,众人都对褚大侠十分敬佩。绣云斗到入神,瞅准空隙,一翻手腕,正向玉庭胸口刺去,一瞬间回忆起自己年幼之时,第一次手握此剑,也是这样不管不顾的乱扎过去,见到刺中了,心里害怕,竟然一用力又把剑拔了出来,然后便只记得玉庭浑身鲜血倒在地上,而自己站在原地放声大哭,他在床上躺了很多天,自己就站在床边哭了那么多天,不吃不喝也不动,一家人都担心这两个孩子到底哪个死得更快一点,当他终于能够开口说话的时候,就开始给自己讲笑话,断断续续,说一句话就要喘息很久……绣云想着,眼前渐渐模糊,手臂开始发抖,玉庭趁机闪开,待到二人错身而过的时候,附在她耳旁悄悄说:“女侠饶命。”二人借此收住招式,彼此拱手施礼,又一同来到二位长辈面前行礼,将军和夫人十分满意,赞不绝口,玉庭又趁机低声对绣云说:“你放心,那件事我从没在信里提到过。”绣云心慌意乱,不敢抬头去看他。
紫钿和清霜看得起劲,也吵着要与绣云比试,她还在犹豫,玉庭悄悄对她说:“没关系,陪她们玩玩吧。”一个女孩已经把绣云拉走了,另一个对她说:“绣云姐姐,我们知道你用的是宝剑,先占了便宜,所以我们两个打你一个也不算耍赖吧。”绣云笑着点点头,她俩果然不再多客套,直接动起手来,倒也不曾倚多欺少,而是攻守有序,只是为了彼此见识一下本领。这两个女孩的武艺乃是自幼随自家父兄所学,自然是专求实战之中能够克敌制胜,因此招式凌厉勇猛,迅稳精准,各人一身红袄,宛如两团火球熊熊翻滚。绣云知道自己的宝剑厉害,因此既不直接招架也不正面还击,只是腾挪躲闪,月白的裙衫婆娑飘逸,愈发显得如云似雾,几将消散。待两个女孩主动收住身形,皆已满面绯红,香汗淋漓,她们兴奋的挽住绣云:“绣云姐姐,想不到你的身法这么奇特,倒是我们平时极少见到的,以后你一定要好好教教我们。”绣云觉得有些乏,走到少蟾身旁,他悄悄握住她的手腕,然后皱着眉微微摇了摇头,她便知道自己已经过于疲累,今日不可再劳形了。此地人并不知晓她体质弱于常人,她自然不愿张扬,只是轻轻靠在少蟾身边,偷偷运气调养。旁人见了,都羡慕他们夫妻情浓。两位女孩听说凤翾出身名门,有祖传的双剑和暗器,自然也很想见识一番,可是只见她穿得精致讲究,端然稳坐,神情肃穆,都以为她从来不会如自己这般轻易伸拳踢腿,大失雅致,便不敢出口相邀,十分遗憾的退到一旁。
先前不过是走些过场,此刻,那些青年子弟才大着胆子向玉庭挑战,他毫无惧色,一一迎对,直将对方战到心服口服。程将军见了,大加赞赏,欣慰长子虽然长年远离双亲,却终成良材,究竟不辱门庭,堪为后继。然而又难免为他不能够留在边疆尽忠报国而深感遗憾。
终于,几个兵士抬出一杆玄铁□□,乃是当年玉庭之祖父荡寇靖边时所使的掌中宝物,老元帅年事已高,便传给长子。玉庭瞧见,噗哧一笑,向众人拱了拱手:“若凭刀剑御敌,再来百十人,我也当仁不让,就是九节鞭、流星锤之类,我也将就糊弄得过去了。这是祖传的神兵利器,我就不献丑了,以免让长辈笑话。”众人正觉得十分遗憾,玉庭转而笑道:“不过你们可不要轻易饶过李姑爷,他们潼山派的祖师爷就是本朝的开国元勋萧将军。”众人方才恍然大悟。一个女孩跳过来问大哥:“那你说萧将军的枪法和咱们程家的枪法,哪个更厉害呢?”玉庭摇摇头:“那我就说不好了,比一比才知道嘛。反正第一次跟你们姐夫对阵的时候,是我赢了啊。”另一个女孩也跑过来:“我知道,那是因为绣云姐姐在旁边帮你吓唬对手吗,不算数。”玉庭笑着说:“那以后我就再没跟他动过手,所以也算常胜不败啦。”绣云听说这些连自己都几乎忘记的童年往事却被程家姐妹记得一清二楚,更加慌乱无措。兄妹几人还在闲言,诸将已在邀请少蟾比武较量,玉庭拍了拍他:“去吧,别给你师父丢人。”少蟾心知,玉庭的枪法并不逊于自己,十几年来,二人互有胜负,他也知道玉庭心性最傲,向来不肯在人前自认其短,此番如此谦虚,不过是成全自己一个出头露面的机会。少蟾虽然本无彰显之心,却也十分感动。少蟾走过绣云身边,悄悄对她说:“这次你要帮谁?”绣云没想到连他也记得此事,愈加心慌意乱。
绣云一直站在那里胡思乱想,并没有留意到少蟾已经连战数人。程将军邀请少蟾就用自己那杆玄铁枪,似有千钧之重,常人扛起来尚觉吃力,而此地的青年将帅守边卫国,马上作战,本以□□作为看家本领,个个武艺不俗,较起劲来更加不依不饶。少蟾连比数场,各有输赢,却始终有人不停向他讨教。待绣云回过神来,才留意到少蟾已经满头是汗,喘息不止,连忙看向玉庭:“师兄,你让他们不要再比了,李大哥已经很累了。”玉庭无奈的晃晃头:“你也知道,在这个地方,我说的不算啊。”说着,向自己身后使眼色。绣云只好来到程将军身边,虽然害羞却急切的说:“程将军,求你让李大哥不要再比了,他很累了。”程将军哈哈大笑,即刻叫停,对众人说:“云儿心疼她夫君了,你们择日再战罢。”绣云顾不得羞涩,直接扑向少蟾,就用衣袖替他擦汗,连声问他累不累。众人见他俩各自身手不凡却又彼此柔情似水,当真是一对神仙眷侣,无不羡慕。
当晚,绣云果然如愿以偿的躺在她向往已久的大帐篷里,虽然身体疲乏,头脑却十分清醒,久久不能入睡,想起这一日来自己的所见所闻,自然满怀好奇和兴奋,也感到十分自在和温暖,却隐隐约约总觉得有哪里不妥,仔细想又想不通。少蟾虽然也很困,却担心她过于劳累,耐心的劝她:“早点休息吧,那么多好玩的东西还有很多天可以尽情看个够,所以一定要养足精神。”见绣云仍然不肯闭上眼睛,就笑着说:“要不要我给你讲故事哄你睡觉?”绣云猛然意识到自己的不安究竟在哪里,泪水瞬间夺眶而出,转过身去捂着脸哭起来。少蟾很惊讶,虽然并不知道她到底所为何事,却也大概能够猜出其中缘由。他将绣云轻轻搂在怀里,低声说:“你放心,无论你走到多远,我都会把你找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