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文,我想给你说件事,可我一直又不知怎样对你说。”自驾游归来的某一天下午,两个人在洛水河边散步,可月挽着明文这样对他说。
明文停下脚步,转过头,眼角挑起一丝逗乐的疑惑审视她,说:“是吗?秦大小姐还有不好说的事?那我可真得十分十分感兴趣哟。”
可月拽紧明文,头靠在他肩上,两人缓缓地前行。夕阳的余辉倒映在流动的水里,和着水里的杨柳的枝条在那嬉戏,时光摇曳,却又安安静静。可月说:“那我说出来,你听了之后不准生气,你心里也不准怨我,你必须体谅我,行不行!”
“小傻妞,我,杨明文,也就是你亲爱的明文,今天向你永远表个态:无论何时,何地,我永远都站在你这一边,不管你做出任何的事,任何的决定,我都和你在一个战壕里,就算你把我剔除你的阵营,我的心也将与你一道战斗,直到我彻底从这个地球消失。”他笑呵呵地说:“别人以为我是败将,其实谁知道我才是一个真正凯旋归来的将军!”
“是这样的。”可月瞥一眼明文,环扫一下他的神情,双手紧抱他的手臂,说:“不是那天吗,你在洗澡,刚好你来了电话,我怕有人找你有要紧事,所以我就帮你接了。”她缓缓地叙说,像在讲一个深情的故事,在这个故事里她温柔地给听故事的人传达一个信息:她爱他。
“是吗?”明文转过头来,看着她那希望得到谅解的憨憨的神态,他一下笑起来,说:“小傻妞,不就一个电话吗!就算是美国总统打来邀请我去当个什么议长、部长的都被你拒绝了又有什么关系呢?”他抽出手搂过她的腰使她紧紧贴着自己。
“那天那个人打电话说看你房子,我一口拒绝了,本来当时想告诉你,但又怕你生气。”可月说:“你卖房子干吗?是不是为了办休闲农场呀!当初我们不是说好了吗?我们俩合作,你出思路,我出资金。”
明文淡淡一笑,看远处有几只鸟起起落落,就在那沙汀上,它们仿佛远离了尘埃的浮躁,那一片天地如同它们的乐土带给它们嬉戏的快乐。他把她搂得更紧,用手指向那天际对她说:“可月,你看,多美!”
可月顺着明文指的方向看去,天空浅浅的,映射着余辉的沙汀在孤寂中透着飞鸟的幸福,那幸福自由自在。她双手缠绕过他的腰,头伏在他的腮边。她知道,他爱她,所以,他为了她愿意留在这个城市而拒绝了朋友的邀请,他为她放弃了高薪而在这个伤心的城市从头做起。她喃喃地说:“真美!真想变成两只鸟,你是一只,我是一只,两只互相追逐,一起嬉戏,一起穿越风和雨,永远,它们从不分离!”
“再也不会分离了!”明文轻轻地抱紧可月,吻一下她的发,淡淡地说:“为理想奋斗这么多年,该为爱情奋斗了。可月。”他深情地对她说:“在我人生华丽的时候,我没有抓住你的手。如今,尽管华丽已不再,但是,我也要尽自己最大努力也不能让我们的爱情输给世俗。”
可月懂明文的意思。她知晓,一个男人希望用自己的力量撑起爱情的基座,让爱的人因为他而不必经受风雨雷电的惊吓。她明白,他之所以想卖掉房子办休闲农场,他是想证明他行,他是不想让别人嗤笑她的爱情。她知道他的苦衷,她只想好好地维护一个男人的尊严,同时,她也要和他一起战斗,不管这场战斗的结局如何,她选择和他联系在一起。她说:“明文,让我们一起去奋斗好吗?”
他看着她的眼睛点点头,说:“有一天,迟早有一天,那个地方,一年四季开满花,结满果,小桥流水,处处柳荫,时时鸟语莺啼,我们在为别人提供温情的服务的时候,我们也能填饱肚子,虽然物质不是丰富,但每天,我们俩都可以漫无目地的散步,享受属于我们自己的时光,从早晨走呀走,一直走到夕阳西下,直到你走不动为止。”
“那我就爬在你背上,你还得背着我走,我不想停,你绝不能说累。”
“不累,我背着你,星儿初升,你就在我的背上入梦,我呢,就给你讲故事,故事里,我们迎来我们的第一缕旭日,——我呀,就在那走呀走,而你,就在我的背上。”他说着就想背起她,这时,手机响起,明文没有立即接,而是把可月在背在了背上。
“明文,放我下来,看看谁的电话。”她用手拍拍明文的肩膀,说:“如果还是买房的电话,你不准接,听到没?”
明文放下她,吻吻她的额头,说:“遵命!”他看看来电,说:“妈妈打来的。她打电话干什么呢?”他用眼看着可月,仿佛那可爱的眼眸里有一切的答案。
“回过去呀!”
可月注视着明文回电话。他就是她眼中的幸福,他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在她眼里都是迷人的风采,她喜欢专注而深情地把目光放在他的身上。他拨通电话,没说几句,他的神情一下子凝重,整个人仿佛受了重重地一榔头,她看在眼里,揪扯在心里。他通完电话,她看着他,他的眼中是涩涩的哀伤,那哀伤浅湿在一层薄雾里。她过去抱紧他,说:“想哭就哭吧!”她根据他的通话已基本明晓大概事件,而他只是紧紧地抱着她什么也不说,她的温存就是他此刻的勇气。片刻他说:“我的祖母病重,情况非常不好,我得立马赶回去。”说着松开她,两人急步朝车子走去。
“我来开车,好不好。”她边说边把他推进副驾驶座上。他看了看她的眼神,那眼神仿佛在说“乖,明文,你要相信我会在最快的时间里赶回去的。”
回到故里老家,祖母已经去逝,灵柩停在堂屋。妈妈说,祖母从发病到离去只有短短的两个多钟头。明若见哥哥有可月陪着,心里略是欣慰。在这个夜里,七大姑八大姨的都陆陆续续赶了回来,大爸杨学仁也赶了回来。明文守了一夜灵,可月也陪明文守了一夜灵。次日,大爸之子杨明庸和四爸之子杨明泰也回来了。可月发现,杨学仁和杨明庸虽然是父子,但两人的关系陌生地如同彼此不关联。
这个家本该由二爸掌管,但明文记事起就没见过二爸,也没人提记过他,大家也避讳提起他,对这个家族来说,他就是一个谜。自然而然,这个家最终交付到二爸之子杨明忠手里,这个家族对他是感念的,正是因为有了他才有了祖母幸福安享的晚年。明忠找了阴阳先生戡了穴地,掐算了日子,第三日上坡。第三日午后,明庸、明忠、明文、明泰四人抬棺上坡,从者甚众。快到穴地,一个小坡坎,明文腿一软竟跪了下去,可月眼疾身快,箭步上去用肩帮明文绳了一把力,明文很快站起来,他眼里止不住酸,心里说不出有一种疼痛。
这日下午,子锋,文铎,仁德,晓惠,魏阳,望归,文广,支艳,筱晓,若玉也先后来到,明文和可月从坡上回来,仓廒正在忙前忙后地招呼他们。明文和可月陪他们坐了宴席,又聊了很久,他们见来人太多留下来不便又没有什么忙可以插手,便起身告辞。
第四日,明庸不辞而别回了部队,明泰也走了,吊唁的人基本已来去的差不多。这天晚上,学仁找到明文,明文正和可月在一个偏屋里,屋里也没旁人。学仁让可月去沏杯茶,可月会意地离开。
“怎么样,这段日子还行吗?”
明文点点头,说:“我已调整好自己的心态,看开的和看不开的都已看开。”
“那就好!”学仁目视着明文,顿了半天才说:“我也将要退居二线,有可能到人大。你听说了吧!”
“听说了一点。”
“你的事影响很大,没想到胡书记在上面给你说的好话,真没想到呀!”学仁慨叹地说:“捅人一刀还要给人敷药,总算没致你死命。”
“这件事也许和他没有关系。”
“也许吧。他也有变动,很可能去省上,不过也是明升暗降。”学仁说:“但总得来说还得多多少少感念点他,是他力保的你。后来初步证实,你的确被人做了手脚,那视频是被剪接移植处理过的,与你本人无关,这事已立了专案,由省上专人直接负责。你可以随时恢复原职。”
“我知道的,市委给我打过电话,但在事件没有彻底查清楚前我还不想——。算了,我也想过这种平淡的日子。”
“明文。”学仁顿住话用眼看明文,眼睛有种说不出的的复杂,复杂里也掺杂着一丝疲惫。他说:“今后的路恐怕得靠你自己了。”说着他站起身,眼睛里四下瞅瞅,望着他又说:“可月是个好姑娘,我看了一辈子人,不会错的,不仅是你的福,也是这个家族的福。”说完他慢慢地出了屋。
良久,可月进来,她走到明文身边在他耳边轻轻说道:“我刚才不小心听到明忠和你大爸对话,你哥问你大爸是不是过目一下礼金单,你猜他怎么回答,竟然说烧了。”说完,她看着明文看他有什么反应。明文轻轻一笑,说:“两个账本,一个是普通的,留存的;一个是不能留的,只能过目一下就毁的。你说,这是不是对我的一个讽刺,我大哥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一直留在部队永不愿再回来。”说完他冷冷一笑,像在嘲讽自己。
“对不起,明文。”可月搂着明文说:“你在我心里一直是一个正直的人,你从来没有放弃自己的原则和底线,你做了自己应该做得,这就足够了。”
“谢谢你。希望你不鄙视我。”
“怎么会呢!”她把他抱得紧紧的,让他感觉在这怀抱里他是她的英雄。
他深深地呼吸,唯独怀里的可月才是他的真实,他的实在,他的安慰,他的信心,他的未来,他的勇气,他的良心——
第五日,学仁本来走的,可是一个人的突然出现使他滞留了一天。那个人来之后直接去了坟地跪在坟前痛哭不已,边哭边说着一些话。才开始大家不知道,后来听别人说大家才慌忙赶到坟地。学仁一见那人,先是愣在那,好久才嗫嚅地叫道:“二弟。”那个人立起转过身,叫道:“大哥!”两个人久久地抱在一起。“出来了!”“出来了。”两人紧紧拥抱在一起互拍着彼此的肩膀。
明文辈及其之下的没有一个人认识那个人,也包括杨明忠。但明文根据那人和父辈打招呼断定他就是二爸杨学智。明忠很快地被叫到跟前,学仁说:“还不叫爸!”
“爸!”
那个人把明忠搂在怀里,声音哽涩地说:“对不起,儿子!”说着不停地拍明智的肩膀。学仁说:“好了,二弟,咱们回家吧,回家再叙,再慢慢地叙。”
回到家,二妈一见杨学智,两人搂在一起止不住两人都哭出声来。
“这么多年辛苦你呢!”
“不辛苦不辛苦,只要你回来,再辛苦也值。可是老妈等不了你回来,临走还念叨着你,说老二咋还不回来。她说,老二这一辈子苦呀,后半生也该享福了,可她看不到了。她咽最后一口气都还在叫你的小名,你咋就回来的这么晚呢!”
众人在一旁听得泪眼婆娑。学仁说:“难得一家这么多人团聚,咱们坐在一起吃饭吧,也让小字辈的都依次给你敬杯酒。”
轮到可月的时候,学仁说:“这是明文未来的老婆,秦可月。可月,你就改口叫二爸吧。”可月就甜甜地叫一声二爸,敬了酒。二爸说:“瞧这长的,一看就知道是我们杨家的好儿媳。得了,我今天做主,你从今天起就都改口依明文叫好了。现在,你就把在座的你的长辈都敬一杯酒。”可月不好意思地幸福一笑,然后一一地给长辈敬了酒。
天将黑时,大家上了一次坟。回来之后,明文和可月出去在浅淡的月光下漫走,然后找了一处没人的地方坐下来。他靠在可月的腿上,说:“可月,你知道吗?我好累好累。也好孤独。突然之间才发现自己原来这样孤独。”可月看看月亮,看看明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