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节

张显凡离开柳山茶楼径直来到蒋家大院,那里的下人正上下在忙碌,不一会他看到李施烟陪着唐少隐出来,心下想:莫非蒋兴和病了不成?正想着时,李施烟看见了他:“张显凡你躲到哪里去了,蒋老板正要派人找你的尸首呢!”

张显凡也不答话,来到书房——原来蒋兴和并没有病,坐在安乐椅上手握紫砂壶品茗。却没有往日的笑脸,说:“过来啦?”

张显凡感到蒋兴和的语气也失去了往日的亲和,莫非是听了李施烟的什么谗言?他坐下来,汇报道:“情况我已经查明了,从昨晚到现在,萧子玉他们进入墓室后就一直没有出来,萧忠特地去了现场,也没有看到人,连厨子都不见了,这情况十之**是中了墓中的机关——那些人永远也出不来了。”

蒋兴和似乎并不吃惊,很久才说:“你知道朱企丰的墓在哪里吗?”

张显凡知道他会问这句话,就说:“知道,在谭家村,可是谭家村有数不清大大小小的山包……当然,也不是全无希望找到……”

蒋兴和皱眉:“大大小小数不清的山包,你怎么去找呢?”

“这个……”张显凡急中生智,“朱企丰的墓已经动过了,肯定会留下蛛丝马迹,费上点功夫认真去找不难找到。”

“那就快去落实。”蒋兴和说着就打起了呵欠。

张显凡这回不敢再偷懒了,他从书房出来正好遇上了李施烟送客回来,就问:“把唐医生请来给谁看病?”

李施烟说:“给小姐看病。”

“小姐病了吗,她得的什么病?难怪蒋老板不愉快。”

李施烟不悦道:“小姐什么病也该你问?”

张显凡讪讪然,撇了李施烟从后面马厩牵了枣红马骑上望东北方向而去。

张显凡来到谭家村,把马拴在村口的老桂花树下,四下里张望,暗叫苦也——大大小小的山包多得像潭中的水母,娘呀,哪一个土包才是朱王墓?早知如此,前几个晚上哪怕把魂吓掉也应该过来。

世上没有后悔药,想着那盗洞必然还在,就爬上南面的山坡寻找。就发现有新坟包,坟前立了一块很小的墓碑,上书:吾儿谭小天之墓。

谭小天就是那个吓死的牧童吧?有了,听说墓道中的填土都倒入了没底江,沿途还掉了不少碴土。张显凡得意片刻猛然又情绪低落——这几个晚上都有大雨,雨水和人畜脚印早把碴土融为泥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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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显凡又找了几个山坡,累得精疲力竭却一无所获,他的异常之举很快引起了谭家村人注意,于是争相向族长告发。

张显凡总算把村南的土包逐个看了一遍,他走下来思考着该向哪一个方向,这时一个乡里老农就走了过来,大声质问:“你鬼鬼祟祟来我们村里干什么?”

张显凡定睛看时,认出这老农就是前天在止戈亭讲谭家村闹鬼的那位,就笑嘻嘻说:“那天我听了你在止戈亭讲的故事很感兴趣,今天我特地过来帮你们村驱鬼。”

谭延亮说:“你才是鬼呢,偷偷摸摸来我们村,准是来采点的,我看你这样子,非奸即盗!”

张显凡说:“族长你真的冤枉我了,你看看我骑的马就不是小偷小盗能够拥有的,我怎么会是来采点呢。”

“不是小偷小盗,定是大偷大盗,还不快快给我滚,难道还要我赶你走不成!”

“族长,你就让我再看一会吧,再说你们村上也没啥好偷的。”

张显凡越是这样说时,谭延亮越是怀疑:“今天一早就有个老人来到我们这里,现在想起,那人定是个老贼,你们是一伙的!我给你面子不要,那就怪不得我了!”

张显凡一听说早上来了个老人,就知道那人是萧忠,遂问道:“那老人去到哪个山包了?”

谭延亮不再理他,从口袋里摸了一个口哨狂吹起来,刹时村中数十条狗一齐涌了过来,狗冲着张显凡龇牙咧嘴发出警告之声。谭延亮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张显凡说:“不要以为我们谭家村人好欺侮,我只要一声口令,这些恶狗不用一炷香的功夫就能把你撕成碎片!今天看在你初犯的份上饶了你,下次胆敢来打我村的主意,定不轻饶!”

张显凡吓得大气不敢出,那些狗随时都有可能扑过来,哀求道:“我下次不敢来了,族长你把这些祖宗叫走吧!”

“你放心,没有我的命令,他们不会乱咬人。”

张显凡这才走近老桂花树,忙手忙脚地解开缰绳,骑上马一扬鞭飞也似地回了城,后面的狗则冲着他“汪汪”乱叫。

张显凡来到柳山路,特地在萧家大院门口把马打得乱踢乱嘶,以引起院中人的注意。不一会萧金平就出来了,二人在柳山茶楼要了个包房。二人坐定,萧金平就迫不及待说:“你吩咐的事我留意了,这事很难办成。”

张显凡一惊:“萧忠他知道朱企丰墓在哪里。”

萧金平说:“他确实知道,但他不会讲,今天他特地警告大家,今后任何人都不许提到朱王墓的事。”

“这是为什么?”

“大老爷说,萧家是官宦世家、书香门第,如果传出去二老爷他们是因为盗墓死的,萧家丢不起这个脸。家丑不可外扬,这事就当是被窝里放屁只臭自己算了。”

“那些庄客呢,你说过他们上有老下有小的,总不能就这样了事吧?”

“这事正如你所猜,大老爷准备卖几十亩田安置他们的家小。”

张显凡泄气道:“照你这般说,朱王墓岂不是又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萧金平说:“也不尽然,听老管家说,那些人当中可能有人活着出来了。”

“谁还活着,是你们萧家的人吗?”

“不是,是朱子湘活着出来了。”

“萧忠是怎么知道的?”

“我们老管家在朱王墓四周认真检查了,那里从外表看没有一丝一纹被人动过的痕迹。他为此感到奇怪,如果二十多人都死了,那个盗洞肯定还在那里!可是竟然找不到这样的洞口。出现这种情况就只有一种可能——那批人当中有人从墓室里活着出来了!为了不使秘密甬道暴露,他把这个盗洞口填上土,再伪装草皮。你说,谁会这样做呢?当然只有朱子湘会这样做!他是护墓人,这是他的使命。更清楚明了的是,惟有他才熟悉墓中的机关、迷宫。也就是说,我们东家这回是被朱子湘暗算了。”

再说困在墓道里的谭小苦听朱子湘说墓道口还堆了十几方封土就绝望了,因为墓道里的空气已经不多,蜡烛也快熄灭了。

在这关键时刻,朱子湘说:“问题也没有你想的那样严重,如果我们非要铲掉这堆土才能逃生,还不如坐着等死算了。”

谭小苦问道:“莫非师父还有其他逃生妙方?”

朱子湘也不多说,趁着烛光还没有灭,用钢钎拼命凿右边的墙,随着一个接一个砖块的脱落,奇迹又出现了——右边竟然也是一个墓道!谭小苦懵了,他不明白这个像迷宫一样的坟墓,到底有多少甬道。当他跟随师父走出了甬道才恍然明白——这坟墓一共就二条墓道,这两条甬道其实就共了一堵墙!萧子玉他们不知道这一秘密,死成了他们的惟一结局。

师徒二人把墓道口伪装好了,其时山上传来仙人寺的钟声,为了抢时间,他们赶紧离开了现场。

在返回城里的路上,走在前面的谭小苦发现不远处有两个黑影,他向师父传出暗号,两人赶忙躲在一边的蒿草丛里。不一会,那两个黑影走了过来,还边走边说话。当他们远去后,谭小苦小声问朱子湘:“师父,你听出这两个人是谁吗?”

朱子湘说:“有一个人的声音很熟悉,一时猜不出他们是谁。”

谭小苦说:“一个是张显凡,还有一个是蒋兴和的管家李施烟。深更夜静的,原来蒋兴和也盯上这里了。”

“人为财死,鸟为贪亡,这些人简直是疯了。小苦,你回去收拾东西,我得去看看这两个家伙。”

“师父我们去哪里?”

“反正不能在都梁呆了,等我回来再说。东西要尽量少带为好。”谭小苦临走记起钥匙还在萧家,就问朱子湘。

朱子湘说,“我的钥匙在进大牢那天就给牢子搜了,说凡是金属东西都不能带

进去。没事,找条结实的棍子把锁撬了,反正今后也不能回来住了。”

师徒分手后,谭小苦回到大郎巷,记起隔壁袁老头扒灰用的铁棍就藏在廊檐下的灶堂里,就寻了来把锁撬了。门开后,屋里黑得绅手不见五指,谭小苦摸黑点明桐油灯,但见各物件上积满了厚厚的灰尖。他也顾不了这许多,先找出四只箩筐、二条扁担,然后才钻进床底下把那只皮箱取出来。他把钱用布包了,放置在箩筐的最底层,上面再盖一些破衣烂衫。他把空皮箱放回床底的时候,惊动了隔壁的袁老头。袁老头连喊了几声“朱子湘”,见没人应,就说:“莫不是闹贼么?我得叫人过去瞧瞧。”

谭小苦一听要惊动更多的人就急了,忙回应道:“袁老伯,是我!”

“是小苦啊,我叫你怎么不应呢,我还以为闹贼呢。”

“你叫的是我师父,我当然不好答应。”

“你师父哪里去了?听说他已经从牢里出来了——也不知止戈亭的风言风语有几成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