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节

“我师父还没有出来,不过也快出来了。|经|典|小|说||”谭小苦希望尽快结束袁老头的对话。

“这么说止戈亭的话还有还几分依据,不全是空穴来风。”

“那是的,无风不起浪嘛。”

“小苦,这段日子也没见着你,你上哪里去了?”

“我么……哪里也没去。”

“怎么可能呢,一个大活人要吃要喝的,怎么会哪里也没去呢?你是不愿告诉我吧。”

“袁老伯,我很累,我要休息了,没力气和你说话。”

袁老头这才歇了口,谭小苦把东西收搭完了,正好朱子湘也回来了,他问道:“差不多了么?”

谭小苦没有说话,而是用手势指着隔壁,朱子湘会意就不再出声,但他的话还是被袁老头听到了:“小苦,小苦你睡了吗?我听到你师父在说话,是他回来了么?”

谭小苦吐着舌头,然后装成梦呓声:“差……差不多要睡觉了……”

“小苦,你说梦话了,准是在外头受惊丢了魂,得教你师父去十字路口为你喊三夜高魂,你师父若是不在家,我帮你去喊——可怜的孩子,连个喊魂的亲人都没有。”

袁老头在隔壁没完没了,害得师徒二人不敢出声也不敢动了什么东西。好在东西都已经收拾好,二人各挑一担就出了门。离了大郎巷,二人松了口气,朱子湘见潭小苦的一只箩筐上头还放了一床棉被,就说:“快把被子扔了!”

谭小苦不解:“反正也不重,无非占点地方,已经是秋天了,晚上要用。”

朱子湘说;“这都是小事,你自己看看,这样子出门像个什么?”

谭小苦这才省悟,带了被褥出门人家一眼就看出是逃荒的,容易暴露目标,他赶紧把被子丢了。

到了闹市口,该选择方向了,谭小苦停了脚步回头望着朱子湘:“师父,怎么走?”

朱子湘也很茫然,他想了想说:“往西吧,那里山高林密,人烟稀小,总该有我们栖身之地。”

谭小苦于是往西,出了城,就忍不住问道:“那两个人去谭家村干什么?”

“你是说张显凡和那个蒋兴和的管家吧,他们也知道今晚是萧子玉收工的日子,特地过来打听虚实。”

谭小苦说;“那他们来晚了,什么也没看到。”

“正是。我就担心他们知道坟墓的方位。”

“他们知道么?”

“还好,他们不知道,那个蒋兴和的管家还一路埋怨呢——如果再早那么半个时辰,现场正好被他们看到了。”

“师父,现在你应该放心了,再没有人知道这冢墓了。”

“也不尽然,最起码还有一个人知道。好在他即使知道也不敢妄动我家的祖坟。”

“他是谁呀?”

“萧子玉的老管家,他来过现场。”

“其实有人知道也不用担心,墓里那么多的机关、陷阱,谁都知道王陵也不是那样轻意就被掘开的,特别是这一回死了那么多人,这会让很多人闻风丧胆。”

二人一路说话赶路,到了西乡天就亮了,有早起的农夫站在田野里观看即将成熟的稻子。朱子湘、谭小苦的打扮,像出门的小贩,这样妆扮的人路上很多,因此也就不惹人耳目。过了西乡,前面是枫木岭,师徒二人不敢再往前走,就在山脚下的吊脚楼伙铺用餐。

伙铺里住了不少出门人,他们都是昨天下午赶到这里的,因害怕前面的强盗,歇下来第二天结伴过坳。朱子湘师徒吃了早饭,陆续又有一批脚夫、商贩赶到,计有近百人,然后大家互相壮胆,纵然如此,当队伍到了枫木岭时,人们还是提心吊胆,一个个大气不敢出……还好,这一天枫木岭的强盗没有出来。过了坳,大家如释重负,说话的也多了起来。

有话则长,无话则短。却说朱子湘自称姓刘,第一次带着徒出门做生意。同行都信以为真,热心介绍各地的生意行情。朱子湘只是一味敷衍,谭小苦随着大队,出门人饥餐渴饮,逢夜住店,于次日下午就到靖州的望乡客栈。望乡客栈乃是谭小苦的伤心之地,父亲曾死在这里。如今是逃难,这客栈老板又是都梁人,谭小苦本不愿在此歇脚,但师父经不住同伴的劝说,加之肚子确实饿了,就硬着头皮入店,拣一偏静处坐了。即便如此,谭小苦还是被老板银白元认了出来。他走过来在谭小苦的肩上拍了一下,说:“张伢仔,好久不见了,不上楼去坐坐么?这段时间你都在干啥?”谭小苦不语,看看银白元,又看看师父。银白元也望着朱子湘,“这位师父也一起上去吧。”

朱子湘听谭小苦提起过这家客栈,就说:“张伢仔,难得这位老板如此客气,我们上去坐坐。”

二人随银白元上了二楼包房,银白元掩了门,回过头望着朱子湘:“如果我没猜错,这位应该就是朱子湘师傅。”

朱子湘一惊:“你怎么也知道朱子湘?”

银白元认真道:“朱师傅请放心,我知道没事,我是萧家的世仇。我这里是都梁人出门歇脚的地方,都梁有什么新闻,要不了二天就会传到这里。你的名气很大,在江湖上传得神乎其神。”

朱子湘这才放下心来,说:“你们银萧两家的仇隙我也略知一二,今天我要告诉你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我知道,”银白元打断朱子湘的话,“这消息也是昨晚上才传到这里的,听了之后,我们一家真是高兴得一夜没睡!”

朱子湘吃惊道:“不可能吧,这事昨天凌晨才发生,就算传得最快也要今天才能传到这里。银老板说的是哪桩事?”

“我说的是萧子儒已经倒台回乡了,据说他是大前天回来的,你说的是哪件事?”

“我说的是萧子玉——”朱子湘停顿下来,压低声音道,“这事千万别外传,萧子玉和他的二十名庄客昨天凌晨死在朱王墓里了!”

银白元惊得睁圆了双眼,继而拍着巴掌道:“报应、报应,真是报应啊!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和师父也在墓室里,是师父启动墓室机关把他们压死的。”谭小苦抢先回答道。

“哦……我明白了,明白你们为什么要逃出来,了不起,了不起!”银白元伸出大拇子,随后又问道:“去什么地方想好了吗?”

朱子湘摇头:“没想好。”

“在我的心目中,你既是我的恩人,也是了不起的英雄,如果没想好地方,真希望你们能在靖州住下来,我也好尽力照顾你们。”

“我知道银老板是一片真心,但靖州离都梁毕竟不远,加之人多眼杂,怕不安全。”

“朱师傅此言差矣,其实越是危险的地方越是安全,加之我这里是个窗口,有什么消息会及时听到,这比去别的地方当瞎子、聋子好得多。”

谭小苦觉得银白元说的有理,加之父亲的坟也在这里,急需修茸一下,遂道:“师父,银老板说得都是真话,我们还是在这里住下来吧。”

朱子湘说:“既然是银老板一番好意,那就留下来吧。只有一事,这客栈来来往往的人多,断然是住不得的,我想麻烦银老板帮忙买一处僻静的房子。”

银白元点头说:“这样最好,买房子不难,你们先住下来,我就派人去办这事。”

三人在楼上说着话,就有伙计上了饭菜。尚未吃完,在下面就餐的同路人已经吃完饭准备上路。有人就记起了朱子湘师徒,就喊叫道:“刘师傅吃了么?趁着天气凉快正是赶路的时候。”

“吃好了,吃好了,就来!”朱子湘放下碗筷又对银白元说,“拜托了,我们得去应付一下。”

朱子湘师徒又随着队伍出发,未出靖州城,朱子湘就谎称要看看靖州的生意行情,与同伴道了别,绕了半个圈又回到了望乡客栈。银白元已经打发伙计进城打探房子去了,他把朱子湘师徒安排在最偏近的后堂暂住。

又过了两天,房子终于落实了,朱子湘付了房钱,又添置一些日常用品,带来的积蓄就耗费得所剩无几。银白元很是客气,给二人送了足够吃两个月的粮和油。

房子在靖州的城南,离望乡客栈不到二里路程,位置也较僻静,符合师徒二人的要求。搬了家,谭小苦就去到黄狗坳。坟场上芳草萋萋,这里是乱坟岗,就是清明节也少有人光顾。

潭小苦的突然到来,惊扰了草丛中的毒蛇和野兔,它们于纷纷逃离中像一艘艘快船犁开水面一样把草犁开……

谭小苦费了好一阵功夫才找到放置了三块石头的坟包——这就是父亲的坟。他拿出纸钱香烛和祭品拜祭了父亲,这才去石场定制墓碑,然后择日立碑、修坟。那碑上写道:故父谭公老瓜显孝之墓,孝男谭小苦民国十七年秋立。

墓碑立起来了,谭小苦跪在坟前说:“爹,你这辈子最大愿望就是不要断了香火,儿子一定好好活下去,完成你的夙愿。”

谭小苦从坟场回到新家,朱子湘就说;“今天总算是安顿下来了,但我们还要吃饭,人家的照顾毕竟是暂时的,得找点谋生的事做。”

谭小苦说:“可以去问银白元,他见多识广、门道多,他会给我们指一条好路的。”

朱子湘说:“不必麻烦人家了,我们还是干老本行,如果你不愿意可以找银老板帮忙。”

谭小苦说;“我没什么不愿意,就怕师父厌倦了这一行。”

朱子湘说:“厌倦了也得干,我在想一个人的职业可能是上天赐的,一旦干上了,一辈子休想改行。”

师徒二人商量好后,就开始出入靖州的大街小巷,哪里有鞭炮声就去哪里,然后打听丧家的经济状况。若是富裕人家,晚上就潜入墓地把“鬼皮”剥了。如此虽发不了财,却衣食无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