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回酒店的出租车上,方奈强迫自己镇定,压制着恐惧的喘气声,胸口剧烈起伏,要是现在有面镜子在他面前,他会看见他的脸色比纤尘的还惨白。
萧弘任可忧心忡忡:“是不是这几天吃杂了不舒服?”
“刚才你有没有看见一个男人坐在城墙上笑?”方奈没缓过神,声音有些尖锐。
“看见了,他坐在石梯上自拍呀,是他吓到你了吗?”
方奈喉头滚动双眼泛红,他紧紧握住萧弘任可的手:“没事,我以为是坏人。你一定要跟在我身边,我会尽力保护你。”
萧弘任可反握住方奈的手,轻声询问:“我刚才收到信息公司有事处理,我想把机票改签成明天早上回去,我们下次再来玩好吗?”
求之不得啊!想到变红的符戒,方奈心里发怵,他再也不乱跑了,出远门一定要带上姜成杰!这些他不能表现在脸上,只得故作遗憾的点头答应。
萧弘任可回酒店换了身舒适便利的衣服笃笃的敲门声响起。
方奈换了睡衣,扛着枕头和被子站在外面,场面十分滑稽。
萧弘任可忍俊不禁:“你这是干什么?”
“我来和你睡觉。”方奈没等对方同意小挤进屋,脚把门勾关上。
屋里灯光幽幽,洗手间里偶尔传出嵌在墙里的管道细微的流水声,隔壁屋的小孩和妈妈大声争执着什么,接着不知是谁砰的关上窗户。方奈靠在床头没有睡觉的意思,屋里弥漫着女性香水味,而且十分浓烈,明明是两个人,却只听见他咚咚的心跳声。
他是太激动还是太害怕?
半睡半醒的萧弘任可翻身面向他,眼睛睁开一条缝,迷糊:“你还不睡吗?”
方奈替萧弘任可将被子压实:“我不困,你先睡吧……”
话音未落,萧弘任可撑起身勾住他的脖子将他拽倒在床上,脑袋靠在他肩膀,示意他睡觉。
和谁同床方奈不在意,困是真的早困了,倒下没一会儿发出均匀的呼吸声熟睡了。
“方奈。”萧弘任可捏方奈的脸,后者没有反应,她嘴里发出噫的一声,舒展四肢坐起来。
“年轻力壮的小伙子胆子居然这么小。”萧弘任可手一挥,屋里出现一道白光,将方奈罩住后又隐去,“有我在,今天没人伤你,放心睡吧。”
说罢,萧弘任可的身影消失在屋里。
酒店花园外不远处的烧烤摊正热闹,彭奕景和仰头咕噜咕噜喝完一杯冰镇啤酒,拿起面前的串大快朵颐。
烟雾笼罩下是人间的烟火气。
“再等不到你出来我就冲进去了。为什么临时改计划?”
“你惊动方奈了,他知道你不是人,被你吓惨了。”萧弘任可脸上有些疲惫,面对油腻的烤串也没什么胃口。
“都到这一步他知不知道又有什么关系?你还怪我?”彭奕景和语气委屈,右手翻开掌心悬浮着符戒,符戒表面金光吞吐,极力反抗压制它的红光,“那小子身上有符戒你居然不知道?”
萧弘任可一惊:“这我真不知道,前几天都没有,我应该没暴露吧?”
“暴不暴露都不重要了,马上带去方奈祭阵,就算卢正勇反应过来也于事无补。咱们终于可以重回这片土地了。”
“我想再等等,现在还不合适。”萧弘任可犹豫。
策划许久的民族大计执行人居然临阵退缩!不就等于一切辛苦付诸东流。彭奕景和似乎明白又不甚明白,收敛了笑意,正色:“为什么?你舍不得他死?”
萧弘任可轻挑眉头,微嗔:“怎么可能。我是觉得血阵不够完善,要是失败就没机会了,再多收集灵力确保万无一失。”
“唔?”彭奕景和怀疑的看着萧弘任可,后者正视他的目光。
僵持几秒彭奕景和没忍住先笑出来,将酒饮尽:“得了吧,咱俩青梅竹马,你想什么我还能不知道?想谈恋爱了?舍不得下手吧?”
萧弘任可狠狠剜他一眼,轻抿半杯:“本姑娘阅人无数,怎么可能喜欢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
“萧弘任可阅人无数,可萧弘云祈只阅过方奈呀,他是你懵懂的青春,你要不是喜欢他,怎么会连他毁了你的分身都不计较。”
“谁说我不计较,我心里骂他好几百遍……”萧弘任可忽然收声,拿起杯子与彭奕景和碰杯,一口气喝光后继续,“确实对他有不一样的感情,但不是你说的喜欢。自从他知道鬼和妖的存在后胆子变得很小,特别特别小,看到猫猫狗狗都怕,今晚遇到你他怕得转身就跑又返回来抱我,我没法说清这种感情,突然希望他活着,陪我再久一点。”
朦胧的光下,萧弘任可眼神迷离,惊鸿的容貌在此刻更勾人心魄。
她是不是也染上人间的烟火气?
彭奕景和偏着头看她,自从她当上永暗洲长后再也没流露出这样惬意的神情,就连在人间寻欢作乐这些日子也是虚情假意,脸上如同戴了假笑面具,偏偏方奈让她有不一样的体验。
“想谈恋爱就谈吧,任可。你一直活在黑暗中,而他是光啊。大不了等四五十年方奈快死了再祭阵,大家都在妖界生活几千年,再呆几十年有什么关系。”
“你喝多了说胡话吧。雷洲长,表里不如一哦。”
“洲长总要有洲长的特权,不然累死累活的谁干。我们是为了和人类共用资源,不是出来打架,你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也调节好负罪感,没有绝对的是非对错。”
“要是其他洲长知道我们两个这么不靠谱,一定后悔选我们出来。”
“打开封印他们出来也是游戏人间,既然你现在不愿意,那我们先玩个够咯。”
“你……该不会要结婚了吧?下手挺快啊。”
彭奕景和摆手,带着微醺的醉意:“婚姻是坟墓,我跟人类学的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爽!”
“渣男!”
“甘拜下风。”
晨曦的微光透过粉色细纱窗帘照进来,方奈四仰八叉的睡在床上,熟睡的他往中间滚一圈,伸手拍空荡荡的身旁,像是寻找什么。
他忽的睁开布满血丝的眼睛,掀开被子坐起来:“任可?”
“我在漱口。”半掩的洗手间里传出女人的声音。
呼,方奈吐了口浊气。
回家后,方奈缠着老妈到寺庙烧香,美其名曰祈求一家人平安,方洋还夸他懂事。他趁老妈烧香拜佛的间隙悄悄求护身符,老和尚敲着木鱼挑许久,选了个符纸发旧的给他;殊不知老妈趁机帮他求姻缘顺利,也讨了张符。
方奈含泪给姜成杰坦白符戒被弄丢了,本以为会被骂,没想到对方大度的挥手,说下次再给他弄一枚。
学校里没课,又不能溜出去玩,方奈挺无聊的,只能在学校里溜圈。他躲在厕所里抽烟,听见有细微悉悉索索的声音,像是从最里面的位置传出来的。
现在虽然是上课时间没什么学生,但不至于有鬼躲在这里吧?方奈顿时头皮发麻,丢掉烟头拍拍兜里的护身符,蹑手蹑脚的走过去。
“快下来到我了。”有刻意压低的声音传来。可以看见顶上有个学生露出脑袋扒在墙上脸贴着通风孔张望。
隔壁就是女厕所!方奈立刻明白他们在干嘛,掏出手机拍照后怒骂:“你们几个滚出来!”
扒在高处的学生身体剧烈一颤,随即抓住旁边的隔板翻进隔壁位置,开门逃窜。眼看来不及追,方奈跨两步挡住过道防止其他人逃跑,刚站定,另一人打开门窜门出来,速度之快直接把他撞飞。
说时迟那时快,方奈一把抓住学生的脚踝,把他拉腾空摔个狗吃屎,再将他拽起来扣住下巴抵在厕所门上:“你们在干什么?”
学生无所畏惧:“上厕所啊老师,两个人上一间厕所有问题吗?”
“哪个班的?叫什么名字?”
男生长得白白净净,留着规规矩矩的刘海,衣服干净整洁,若不是亲眼所见谁会想到他这么龌蹉,他眯着眼睛打量方奈,嘲讽:“是不是给你脸了?你管老子是谁,给我撒手。”
啪!方奈屏住呼吸甩他一巴掌,再度捏他的脸,冷冷开口:“如果你不说我就在大课间把你丢到主席台上,让班主任认领。”
“说就说咯。”男生不耐烦,“初二六班,班主任赵志培。跑掉的那个也是我们班的,既然要罚我也别放过他。”
男生被气极的方奈扯着、一路踉跄的丢进班主任办公室。
赵志培连连摇头,连看都不想看他们。
“败类,干点人事不好吗?为什么要读书,因为义务教育吗?因为混日子吗?是为了懂礼义廉耻,明事理辨对错。”赵志培整理一沓二十多分的英语试卷,要不是有编制束缚,他早辞职回家了,谁愿意整天面对教不转的牛犊子。
两个学生眉来眼去,脸上憋着笑意,完全不受影响。
“你俩停课,回家去反省一星期,回学校要交一份深刻检讨给我。”
“好的赵老师,我要写一千字的检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