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被公主拉着来到园中的亭子里,三妹妹迎了出来,双方见了礼,各自找凳子坐下,亭子中间的石桌上摆着一架古筝,清风说道:“三妹妹原是雅人,在这里抚筝,看着花红柳绿,听着莺啼燕语,真是好享受!”三妹妹说道:“六哥哥看起来好了,能打趣人了,我不过昨日看桃花开得好,想着今日来赏花,谁知一夜的功夫,花就落了,说起来还要怪六哥哥,都是这些日子忙着你的婚事,连赏花的功夫都没了。”公主看着兄妹二人斗嘴,也不说话。
红藕问道:“爷,您还觉得饿吗?我吩咐厨房给您做的糕点送来了,爷要不要尝尝?”清风点了点头,红藕从食盒中取出糕点,就放在古筝旁边,精致的小碟子,共有四五碟,一个碟子里三四块,好几种颜色搭配在一起,煞是好看。
清风说道:“明达,妹妹,你们也都尝尝。”二人都说不饿,清风的确饿了,也不和她们客气,每样都尝了两块,三妹妹笑道:“六哥哥这是怎么了,饿死鬼托成的,从前可不是这样的。”清风觉着总算有了底气,说道:“妹妹,你怎么总是叫我六哥哥?难道我是老六吗?”
三妹妹“咯咯咯”的大笑“六哥,我喜欢你现在的样子,以前的你呀,就像不食人间烟火似的。至于为什么叫你六哥呢,那是因为你小时候身体不好,总是病病歪歪的,奶奶怕你不好养,给你取了个贱名叫小六子,就让我管你叫六哥哥,所以我就叫到现在。”清风满头黑线,小六子,怎么听着象小太监似的,还好不是叫阿猫阿狗,三妹妹看见清风直皱眉,说道“这小名也不是浑起的,因为叔叔家的几个哥哥加在一起,六哥哥你正好排在第六,所以才这么叫的。”清风说道:“这还解释得通。”
清风看见红藕出了亭子,正和一个婆子嘀嘀咕咕的说些什么,也不太在意,只觉得春风拂面,听着莺声燕语,心情好了不少,头也不那么晕了,想想前世每天忙着赚钱,又忙着花钱,很少有时间,也没有心情去感受这大自然的赠与。
红藕回到亭子,说道:“爷,老爷下朝了,听说爷能出来逛园子了,让爷到书房去一趟。”
清风一呆,原来是老爷子相招,心中不由有些忐忑,红藕虽说在身边十来年,只是个小丫鬟,好糊弄,公主人虽精明,怎奈才相识,自然识不破自己的真伪,而这位李绩,那可不是一位普通人,身经百战,不说是火眼金睛,那也是有勇有谋,昨晚只是在床边一站,自己就感觉一股无形的压力。
“今天不会露馅了吧?反正自己的身子那是货真价实的,别无二家。万言万挡,不如一默,多看少说。”清风在心里给自己定下规矩,辞了媳妇与妹妹,由红藕陪着,出了花园,过了一道拱形门,就见到好几个小厮站在门外,见了清风,都上前见礼,其中一个说道:“爷,您的身子可大好了,昨日,烟儿急的不行,都是郑公子和高公子闹的,非拉着爷灌酒,烟儿听说他们俩被他们家的老爷子给禁足了,总算给爷出了口气!”
红藕说道:“烟儿,林儿,仔细侍候着,爷把往事都忘了,你们多提醒着点,还有,不要到外面浑说去,小心惹恼了公主,没你们的好果子吃!”转头又对清风说道:“爷,外宅奴婢去不得,就让烟儿和林儿陪着,他们一向侍候惯的,您去吧?”
清风就这样被交接了,心想,这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好是好,就是连自由也没了,利弊得失还得好好算一算。清风看着这俩个小厮,都是眉清目秀,聪明伶俐的,想来也是经过仔细挑选的。
一路所见,幽静古朴,素雅大方,和自己住的宅院风格迥然不同,烟儿说道:“这边是国公府,老爷一向不喜欢张扬,出了正门就是南大街,离皇宫很近。爷现在住的地方是驸马府,是皇上下旨,司空大人亲自派人督建的,出了正门是北大街,离少府监很近的。”
清风看见烟儿果然伶俐,有意无意的向自己介绍情况。听他的意思自己大概是在少府监任职,只是这少府监是干什么的,自己可是两眼一抹黑,清风笑道:“你知道这少府监是干着什么的吗?”烟儿说道:“这个听爷说过,是掌管御用的笔墨纸砚等物的,爷是守宫令的辅官,便是一年半载不去,也没什么事儿,守宫令也不会说什么的。”
清风一听,很高兴,原来是个闲职。走得腿都有些酸了,感觉这个身体素质实在是太差,以后得好好锻炼锻炼,这个府邸也实在太大,正感叹间,烟儿说道:“爷,到了。”
清风抬头一看,这高大的建筑,门楣上题着三个大字,“天水阁”。这就是李绩的书房?清风迟疑间,天水阁外的几个小厮都上来施礼,其中一个年长一点的说道:“少爷,老爷正等着您呢。”
清风推门进去,就感觉一道凛冽的目光射来,心一颤,冷汗差点流出来,强自定了定心神,说道:“清风见过父亲。”良久,李绩答道:“坐吧。”清风强行按奈住好奇的心,不敢四下打量,眼角余光却也发现这个书房与其说是书房,还不如说是兵器房,墙上挂的刀剑就好几把,李绩坐在书案之后,手里拿着一本书,眼睛却盯着清风,清风觉着全身不自在,第一次上台演出也没这么紧张过,他总算知道了如坐针毡的感觉。
李绩说道:“身子可好了?”显然他没兴趣听清风的回答,接着说道:“今天皇上还问起你,说若没大好,明天就不必去进宫谢恩,什么时候大好了再说。皇上对你,天高地厚之恩,你对晋阳公主可要好些。另外……以前的事你不记得了,我不得不再提醒你,离皇子们远一些……回去好好歇着吧,明个好进宫谢恩。”
清风刚站起来,李绩又说道:“你真的不记得往事了?”清风连忙说:“是的。”李绩的表情很复杂,半晌方说道:“一个月后,你还有一场大婚,你可要做好准备。”清风吃惊的看着李绩,李绩说道:“单姑娘是爹爹我给你订的亲,本来去年你大比之后就该成亲,谁知公主在琼林宴上看中了你……我本来是不同意的,咱们这样的人家,不图这样的虚名,无奈皇上宠爱公主,直接下了圣旨,还准你纳单姑娘为妾,这已经是格外的恩典了,为父就是想反对也来不及了,你和单姑娘一起长大,对她可要好些,她屈尊做妾,已经很委屈了……”
“天哪,天哪,怎么会这样?一个公主还未摆弄明白,怎么又出来个单姑娘?我是个女人哎,不对,我其实是喜欢男人啊!”只是这话清风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想了半天,清风小心翼翼的说道:“父亲,既然您也觉着单姑娘委屈,不如就退了这门亲,让单姑娘在找个好人家。”
李绩勃然大怒“混账,你头些日子还死活不肯娶公主,现在又说这样的混账话,单姑娘已经十九岁了,这样的年纪,还有几个没成亲的!她等了你这么多年,你现在想要退亲,你想让她去死吗!”
清风赶紧说道:“父亲,孩儿什么也不记得了。”“要不是因为你不记得了,我就敲断你的腿。记着,对单姑娘也要好!”清风唯唯称“是”,心想,对两个都好,就是对两个都不好。
出了书房,才觉得腰挺直了些,果然是历史名人,名不虚传,光这气势就要人的命,觉着后背有些凉,这才惊觉不知何时出了一身的冷汗。
烟儿问道:“爷,可是要回内宅歇着?”清风虽然觉着乏,可能是刚驾驭这个身体不太适应,或许这个身体本来就不好,但是一想到回去又要面对着公主,就有些打怵,想了想说道:“爷也有个书房吧?”“那当然,爷的书房搬到驸马府那边去了,爷,往这边走……”
清风随着烟儿到了自己的书房,清风的书房才是货真价实的书房,林林总总的好几架书,从地上一直排到房梁,其中不少竹简书,还有一个古董架,摆满了各种古董,雪白的墙上挂着字画,大理石书案旁一个高大的玳瑁筒,里面斜插了不少画,书案上摆了几道竹简,还有一摞书,笔海里的笔插的如森林一般,笔架,砚台分列两旁,清风只觉得眼睛不够使,好像到了林宝斋一样。
清风坐到书案前,打开一道竹简想看看,谁知穿竹简的绳子却突然断了,竹简掉到地上,烟儿赶紧捡起来,旁边一个十一二岁的小童噗通一声跪到地上,边磕头边说:“爷,奴儿不敢了,奴儿下次一定好好检查,爷饶了奴儿这次吧!”
清风一皱眉,“起来吧,爷不怪你。”小童爬起来,脑门已经肿了,清风心想,万恶的旧社会啊,本来是绳子老化了,折了也很正常,难道我还能怪你不成?
砚台上早备了磨好的墨,清风饱蘸墨水,提笔在纸上写了几个字,好久不写了,手有些生,不如平时发挥的好,清风叹了口气,问烟儿“你见过单小姐吗?她父亲是谁?长得什么样?”
“单小姐小时候经常住在咱们府上,后来跟少爷订了亲,就不来了,单小姐是长安城有名的才女,长得也很美,当然烟儿也没见过,每次爷去见她,烟儿都在门外候着的,这些都是听别人说的,单小姐的父亲是单雄信,和咱们老爷是过命的交情。”清风神色一震,又是一个名人。
“你跟爷讲一讲,他们是怎么个过命的交情。”
烟儿说道:“单老爷和咱们老爷瓦岗山就交好,后来老爷投了大唐,单老爷投了洛阳的王世充,王世充兵败,单老爷被秦王捉住,关入死牢,老爷向秦王求情,秦王说,只要单老爷肯投降,秦王就绕他不死,单老爷却死活不降,还埋怨老爷不办事,老爷大哭,从腿上割下一块肉,给单老爷吃,还说,本来是想和单老爷一起死,可是死了之后谁来照顾你的家人?后来单老爷死了,老爷一直照顾单老爷的家人,这位单小姐是单老爷的遗腹子,老爷待她就像亲生的女儿一样,几年前就给爷订了亲……”
“单老爷为什么死活不降呢,俗话说,识时务者为英雄,他难道不知道吗?”烟儿唯唯诺诺,不肯说。清风挥了挥手,把其他的人轰出去,说道:“现在说吧.。”烟儿小声说道:“单老爷的父兄都死在皇上父子手里的,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他又怎么肯降?”
清风这才明白,想了想,又问道:“父亲这么对待单家,皇上没意见吗?”烟儿说道:“皇上还夸老爷讲义气呢!”清风似笑非笑的看着烟儿,“这样机密的事儿,你又是怎么知道的?”烟儿“噗通”一跪,“爷,您饶了奴才吧,奴才偶然听见魏国公说的,实在不是有意偷听。”清风让他起来,淡淡的说道:“你一定要记着,‘祸从口出’这几个字,什么事儿多听少说,当然,听着什么别忘了回来告诉爷,知道吗?”烟儿不住的点头,如鸡叨碎米,清风说道:“你先出去候着吧,让我静一会儿。”
烟儿倒退着出了书房,轻轻地关了门,清风揉了揉太阳穴,心想,豪门有豪门的烦恼,寒门有寒门的苦衷,以前就看着紫雨幸福,始终觉着自己不幸,现在看来,也不尽然,我若投生到寒门的话,现在大概得为吃碗饱饭而奔波,而现在却为老婆太多而发愁,当然,最关键的是我是一个女人,如果我是男人的话,说不定还很高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