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成云,你恨我吗?大抵是恨的吧,遇到我总是没什么好事情。从□□的拳头到孙承业的软禁羞辱,甚至初见时你的落水,都有我的份儿。□□打你的伤还没好吧,虽然你说用了青鸾的药已经好多了,但我注意到你有时候会背对着我轻轻的咳嗽,那声音里还有低低的压抑,是不想让我知道吗?
今天,在孙承业这里,我见到了你。想必你也知道了我并不是个姑娘,是个弃妇,为人所不齿的弃妇。你会怪我瞒着你甚至是欺骗你吗?应该是怪的吧,不然你怎么会紧闭双眼连看我一眼也不愿呢?我这个人,连坦诚相待都没学会,怎配你一次次的替我出头呢?
孙承业用一只手的手背擦了擦脸颊,惊怒道:“你竟然……”随即皱眉:“他怎么不是花成锦?你仔细看看!”
“那你是怎么将他抓起来的?是一击即中毫无反抗的吧!”一擦眼泪,我嘲弄道。
“我雇了江湖上的好手,怎不会一击即中?”
“谁不知花成锦狡诈成性轻功卓绝,你带来的那些软脚虾能一击即中?”我磨牙霍霍:“你随便去问定州城的父老这人是谁?”
孙承业一时没缓过神来。
“定州城内人人皆知他是这城中有名的大夫花成云,也是花成锦的哥哥!他几乎从未踏出过定州城半步!”
孙承业脸上阴云密布,他递了个眼神,门口立刻有人出去打探。不一会儿,那人回来在孙承业耳边嘀咕了半天,每听一句,他的脸就黑上一分。我愧疚的看着一动不动的花成云,心中也是六神无主。
过了好一会儿,孙承业方道:“在下抓错了人,不知道这位是花大夫,多有得罪,多有得罪。”说完示意来人给他松绑,又派人将他半推半请的轰了出去。
抓错了人还这种恶劣态度,我瞪着孙承业:“蠢货!”心中委实对花成云放心不下,夺门而出,终于在街上赶上了花成云。
我跑得有点喘:“花大夫,你没事吧?”
花成云的眼睛里一片云淡风轻,淡淡的笑容又浮现出来:“我没事。”
我低下头:“我……对不起。那人是我的……我以前……”
花成云温和道:“我都知道了,你不必多说。”
我宁愿他骂我两句或是对我不理不睬,我耳根子都要烧起来了,嗫嚅地小声道:“花大夫,我送你回去吧。”
花成云摇头,声音还是那么温柔:“不用,我不碍事的。”
我的声音更小:“我想,我想送你回去。”
花成云声音里带着丝坚决:“真的不用。”
鼻子又酸起来,这样明确的拒绝让我的心都微微疼痛起来,我的眼睛眨了又眨,尽量使自己的声音不带哭腔:“那你一路小心。”
花成云点点头离开,我飞快的转过身子,什么救命之恩,什么不平之义,应该就这样烟消云散了吧。下次见面,最多也就是问好而已。
我颓然的回家,整整的闷了自己一天,不吃饭,不喝水,不说话。第二天,王大婶破天荒的没来叫我的门,也没来找我吃饭。在院子里转悠了很长时间,我才拉开门。
门外,是一碗热气腾腾的饭菜,熟悉的气味飘来,是王大婶的手艺。我狐疑,为什么她不敲门而是就这样放在了门外?犹豫了半天,我把饭菜端了进去,一天没吃东西,肚子已经饿得咕咕直叫了。
中午,算准了王大婶来送饭的时间,我在门缝里偷瞧着,看到她快步而来,神情还有点慌张,眼睛四下里乱扫,颇有点做贼心虚的味道。我猛地拉开了大门,和慌里慌张的王大婶瞧了个正着,她不自然的笑着,手上异常迅速的把饭菜递到我手里,转身就往回走。
我拉住她,问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怎么这样紧张兮兮的。
王大婶一面摆脱我的拉扯,一面僵硬的笑着,嘴里这个那个的说着不找边际的话,眼睛还是四下里乱瞟就是不看我。
见到这种情形,我有些生气了。放下手不再拉她,嘴上说她和我生分了,见外了。
王大婶并没有否认,脸有些红,趁着四周无人,她飞速把我拉到家里,关上门。她隔着门缝向外张望了好一会儿才靠在门板上撸着胸脯紧张的直喘气。
我更加疑惑了,莫非有歹人盯上了她?
过了一会儿,王大婶才对我说,付姑娘,不是我不想来,也不是我想和你生分,是我家老头子让我不要跟你走得太近,连饭也不让我送了,我想你一个姑娘家又不会摆弄锅灶的,就偷着给你送些饭来。
王叔这人我虽不常见,却也知道他是个老实巴交的汉子,平常里对街坊邻里也很热心,谁家有困难伸手帮一把也是常有的事儿。怎么这会子针对起我来?难道我做了什么让人不待见的事情吗?我问王大婶。
王大婶叹气,难道你没听说?街上有传言说你根本不是个姑娘家,是南方城里来的弃妇,为了自抬身价佯装成姑娘的样子,还说,还说你是为了勾引花大夫。
几句话王大婶说得没抬起头来,声音闷闷的。
我脑中一片茫然,机械的问,然后呢?还有说什么的?
听着我说话不对劲,王大婶抬起头来,她说,闺女,我相信你,你不是那种人。
我惨然一笑对她说,我怎么不是那种人?我就是个弃妇,是个妒妇,我不让相公纳妾就与他和离,我没觉得自己做错。
显然没想到我能承认,王大婶脸色沉重下来,幽幽的叹了口气,若是我家的老头子哪天要纳妾,我也会不愿意的,只是吵过闹过最后还得认命。
我挺直腰板,什么是命?贾婆婆那样是命,阿凉那样也是命,我既不做贾婆婆,也不做阿凉,我行得正走得正为何要受人白眼?为何要任人唾骂?
王大婶说,这就是女人的错,就算你做得对,只要世人说你错你就是错了,胳膊难道还拧得过大腿?听说你家相公还来了定州寻你?
我点头,只道不愿回去。
王大婶说,你眼下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是跟你相公回去。不论你是被休还是和离,现在的你都是弃妇,没人会问你有什么苦衷,他们只会冷言冷语的看你笑话。你没了娘家,相公又难得回头寻你,跟了他去也没什么不好。
见我摇头不语,王大婶又说,二是跟人做小。一般弃妇除了回娘家、当姑子就没再有别的活路了。这定州城不比其他地方,对这种情况也是常见,若是像你这般的容貌,找个富裕人家做小也是可能的,只是你是因妒而和离,怕也是个极困难的。
我深觉疲累,外面竟然没有传言我本是官家小姐一说,难道放出传言的并不是孙承业?那城中知我身份的还有谁,难道是花成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