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恋恋风尘

今天盈盈的敞开胸怀和林嘉伟忽然的降落凡尘让凌双很是吃惊,所以直到回到宿舍,坐在床上,她还在想这个诡异所在,尤其是曲盈盈。

曲盈盈和她男朋友是高中同学,相识八年,恋爱五年,最难熬的本科四年都挺了过来,没想到最终却在相聚的不到一年时间里分开。这个过程太突然,太崎岖,她潜意识里一直认为他们还没有分手,只不过再次回到两地的生活中而已,直到今天,他们过去打招呼那一刻。

盈盈拉着她的手,表情再自然不过的介绍,“双双,这是我的男朋友赵齐利。”

对面的男士热情的和她打招呼,她却呆呆的望着盈盈,总希望在她脸上看到几分勉强,无奈,可惜没有,最后还是林嘉伟提醒她,才不至于太失态。

结果后来的一顿饭也吃得兴味索然,哪里有半分林嘉伟说得劳逸结合。

门在这时候被推开,盈盈走进来,招招手算是打了招呼,便倒在床上。

凌双想了想,还是从自己的床铺爬下来,坐到盈盈身边,“盈盈……”

“嗯,”盈盈伸了个懒腰,眼睛都没睁开,有气无力的说,“我知道,你想问什么问吧,反正我本来也没想瞒着你。”

“我的心思都逃不过你的法眼,”她也靠住被子,想试着缓解一下气氛,却让自己感觉更别扭,索性直接问个明白,“盈盈,你什么时候交的男朋友?我们怎么都不知道。”

“什么叫你们,是你而已,”果然看她呆住的表情,盈盈伸手点了下她的额头,懒懒开口,“男朋友还是李绍芬给我介绍的呢,傻妞。”

这个时候只能用震惊来形容凌双的心情,她没有想到自己是内向,可是竟然内向到连最好的朋友交了男朋友都不知道还真是匪夷所思。震惊过后,便有些懊悔,她这么不细心,盈盈该有多失望,“对不起,盈盈,我都没注意。”

“对不起什么,我又不是不了解你,”盈盈笑着坐起来,挨住她坐,指着上面说,“你呀,就是天上的仙子,不食人间烟火。更不用和罗铮阳完了以后,每天潜心修炼,在凡间也只是执行你那些展板和学习的公务,这些杂七杂八的事情你哪能知道。”

“什么仙子,乱说什么呢你。”凌双被她逗笑了,笑着伸手探向她腰间,“看我不好好教训教训你。”

“啊——”盈盈大叫着躲避着她伸过来的手,还是不可避免的又痒又痛,马上开始实施报复,两个人笑闹成一团。

闹够了,两人靠在一块儿喘气,几乎笑出了眼泪。

“盈盈,你爱他吗?赵齐利。”笑过了,该问的还是要问。

“爱啊,怎么不爱,”盈盈的语气也恢复了正经,不再是调侃的味道,“他有钱,有工作,有房子又是独生子,条件多好。”

“你爱上的不是他,是他的身份,他的条件,”盈盈没有否定也没有肯定,她停了一下,又接着问,“那陈新呢?他怎么办?”

“他自然会有人管,只不过不再是我,”盈盈话语里刻意的冷漠让她陌生,让她不知所措。

“双双,并不是人人都能像你那样为爱而活,可以毅然放弃罗铮阳那样的钻石。现在我已经慢慢明白了,所谓日久生情,情总会有的,反正维系关系的是亲情。五年,我已经等得够久。爱情太短暂,我已经不再年轻了,不想再那么累,那么累的去争取,那么累的去等待那些虚无飘渺的东西。”

“人跟谁还不是一样的结婚生子,既然这样,我们为什么不能对自己好一点,找一个条件好的,起码物质上不会让我那么窘迫,以前听到别人说少奋斗二十年,心里多半会鄙夷,可现在,我觉得以前的我可笑,无知。”

“双双,你迟早也会明白我的话,所以,对自己好点,不要再那么傻。”

盈盈这番话说得很慢,仿佛她真的承载了太多的压力,整个人都显得疲惫不堪。

凌双忽然觉得悲哀,盈盈的话不是没有道理,反之,她的话几乎是每一个经历过世事的成年人,或许是你的父母,你的老师,也或许是你的姐姐所认同的。

只是自己还太幼稚,太倔强,一时无法接受。

人总是这样,慢慢经历世事,长大的同时学会了向生活低头,妥协,直到年少的意气风发消失殆尽,终于成长蜕变成一个完全适应社会的甲乙丙丁,世故圆滑的你我他。

夏日的夜晚,朗朗星空下,对面的窗户飘来老狼略带沙哑的歌声,带着淡淡的哀伤和无尽的惆怅:

“那年黄昏,开始堆积的白雪,

忧伤开满山岗,等青春散场,

午夜的电影,写满古老的恋情,

在黑暗中,为年轻歌唱。”

理科生的生活枯燥乏味,没什么娱乐消遣的项目,所以偶尔的吃饭聚会几乎是大家最期待的事情。

比如说每年六月里杨老师的生日,几乎是他们实验室里最值得一提的大事。除了例行的请客吃饭外,最主要的是杨老师的丈夫吴副市长会亲自出席,这对于普通的小老百姓来说也是万分荣幸的。更不用说在毕业生就业压力如此沉重的今天,能得到副市长的青睐,以后不能说宏图大展,裨益总是有的。

为了别出心裁,他们选择礼物时,颇费了一番心事,最后还是林嘉伟出了主意:把杨老师和她培养出的历届学生的合影裱装成一个个精致的相框,在办公室的墙上装饰出一面功德墙。

想想,进入一间办公室,对面的墙上布满这样的一张张合影,每个人都笑意盎然,定格在毕业典礼上那最具有纪念意义的一瞬间。那种桃李满天下的成就感是任何言语都难以比拟的,所以,杨老师为这份礼物很是感慨了许久。

郭晓冬偷偷捅了捅一旁的林嘉伟,低声的说,“兄弟,就你最明白杨导的心,哎,你是不是杨导肚子里的蛔虫啊。”

林嘉伟好笑的推了他一下。

生日这天,饭店定的是B市有名的东港海鲜城。他们照例买了好利来的双层蛋糕,等到了定好的包间,时间还早,杨导夫妇还未到,大家齐齐松了口气,伸胳膊伸腿的随意坐着,提前享受这要提成小费的服务。

包间在三楼的僻静处,室内铺着大红的地毯,靠里摆着一张桃红的十六人原木桌,靠门口处则摆放着六张软的夸张的布艺沙发,红色绸缎底色,绣着金色的牡丹花纹,就连服务员也是相貌身材皆属上品,穿着和饭店布置同样红底金花的贴身旗袍,袅袅娜娜的站立一旁,笑容可掬,让人不由如沐春风。

凌双坐在沙发里,喝着白开水,心事不知道飘到了哪里。一旁和她一届的学生神神秘秘的探过身来,附在她耳边说,“听说杨导已经决定了十月去青岛的人。”

“是嘛。”这些她到并不关心,只不过不能扫了别人八卦的热情,只得装出一副好奇宝宝的傻样。

“是啊,”说着更贴近她,“两女老师带着两男生,郭晓冬和林嘉伟。”

“哦,唉。”末了,还要叹口气,假装很失落。

“是啊,说什么好安排住宿,其实是明摆着重男轻女。”口气酸的要命,凌双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是酸溜溜的附和,还是夸张的义愤填膺。

其实,重男轻女几乎成了科研界的公理,人人心知肚明,只不过到了这时候还是忍不住牢骚一顿,凌双觉得很无聊,更何况实验室里能撑得起事确实是他们两个男生,这时带他们去也是无可厚非的。

见她笑笑没反应,那女生仿佛觉得很不过意,放下幽怨面孔,满怀不平的出声,“我们就算了,你写了那么久的展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怎么不带着你去?”

人和人的关系真是奇妙,想当初,凌双接这个任务时,她这个同学还是满腹的冷眼旁观,卯足了劲儿准备看她笑话,这时候见她落选忽然就成了一个战壕的战友,颇有些同仇敌忾的味道。

正当她不知道该如何结束这个沉闷的话题又能不扰乱人家的兴致时,甜美的服务员走过来,恭恭敬敬的询问,“请问,可以点菜了吗?”

“我们再等等,还有客人没来。”林嘉伟略微歉意的解释,柔和的笑容让年轻服务员红了脸。

郭晓冬腆着大肚子,摇摇晃晃的走过去打起了官腔,“急什么,领导还没来呢,点什么菜!”众人齐齐笑了一下,乐的消遣,也不去揭穿。

听到“领导”,服务员神色一敛,礼貌的退到一边。

时间差不多到了中午,大家商量着派几个人下去迎接杨导夫妇,到时候顺便通风报信可以搞个点蜡烛许心愿之类的烂俗场景。

凌双正愁着怎么摆脱那位富有同情心的同学,岂能放掉这么好的机会,赶紧站起来意欲前往。

他们下来的很及时,不到五分钟,一辆银灰色广本和一辆低调的黑色别克停在门口,杨导夫妇挽着胳膊从一辆车上走下来。

前面客套着嘘寒问暖的人多得是,自然不差她一个,凌双正好缩在后面当透明人。

这是她今天的总体目标,吃过一顿饭仍然被领导叫不上名字,可惜,天不遂人愿。

她开始后悔为什么不乖乖的呆在包间里装傻点蜡烛。在那条通向包间的悠长走廊里,迎面走来一群人,最中央被簇拥着的赫然是罗铮阳,而紧挨着他的便是唯恐天下不乱的秦诵秦大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