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我告诉同学们,周露橙早就有男朋友,他们就收敛起来了,虽然偶尔还是会调侃我和周露橙几句,但已经不像之前那样成群结队地过来取笑了。他们的闲言闲语,我和周露橙也都不在意了,只当那是为日语课增添一份乐趣,学校里发生这种事本就很正常,谁让我们都还拥有一颗青春的心呢。和周露橙熟悉之后,我发现她很适合做朋友,活泼开朗,和我称兄道弟,活脱脱一个假小子。
又一次日语课后,我回到寝室,打算像往常一样,给范越陶分享我在课堂上的出色表现。我的日语基础是他帮忙打下的,他相当于是我的第一任日语老师,学生有了成就,老师也会感到自豪。然而,我一进寝室门,就被两只奇怪的小动物吸引住了,它们看起来像是老鼠,但又和老鼠有差别,相信我,作为一个乡巴佬,如果是老鼠,我肯定认得出来。
那两只可爱的小动物被关在笼子里,笼子分上下两层,有楼梯和滑梯连接,底部铺着木屑,中部有盛水的壶,顶部挂着小灯。一只小动物在下层吃木屑,另一只在爬楼梯,范越陶和傅成昊笑嘻嘻的,对着笼子观赏它们。我走过去问:“这是什么啊?”
“范哥买的仓鼠。”傅成昊说。
“仓鼠?我说这么像老鼠,是同类吧?”
“差不多吧。”范越陶笑道。
“范哥买它们做什么?”我又问。
“买着当宠物,陶冶情操。”
我马上就明白了,养宠物也对抑郁症有帮助。我又说:“可是,好像寝室里不让养宠物吧?”
傅成昊说:“可不是嘛,宿管大叔明令禁止的。”
范越陶说:“不怕,你们别声张,我藏好就行了。”
“寝室就这点地方,你能藏哪啊?”我问。
“就这啊,”范越陶指着旁边的行李架,“放到里面,外面摆上两个箱子,就看不见了。”
“听起来不错,就怕宿管来个地毯式搜索。”我说。
傅成昊说:“那应该不会的,这么多东西他们也不嫌麻烦。”
我蹲下来,凑近笼子观察那两只仓鼠,贪吃的那一只依然在吃木屑,贪玩的另一只正从滑梯滑到底层,它们的样子十分可爱。我问:“它们有名字吗?”我话音刚落,范越淘和傅成昊就笑得合不拢嘴,我也莫名其妙地跟着他们笑了。我又问:“笑什么啊?”
傅成昊笑道:“吃东西的那只叫赵玉江,另一只叫杨艳春。”
“这是两个人名吧?”我追问。
“对啊。”傅成昊大笑道:“俄语系两位老师的名字。”
我也一下子笑出声,站起身说:“你们这也太……太不礼貌了吧,怎么能把老师当仓鼠?”
范越陶说:“这两位老师对我很好,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我就借用他们的名字了。”
“这是什么道理?既然对你好,你怎么把宠物起成他们的名字?”
“对啊,这样就像他们一直在我身边。”
“好吧,虽然很不尊重老师……”我顿了顿,“但范哥开心就好。”
傅成昊说:“对啊,现在上他们的课都会想到仓鼠,真的很有趣。”
我叮嘱道:“你们可别被老师知道了,不然打死你们。”
范越陶蹲下来,对在吃木屑的那只仓鼠说:“赵玉江有点胖,一看就很贪吃。”
“那杨艳春呢?”我又蹲下来。
“杨艳春啊,很苗条,一看就很爱运动。”
我们三人都笑得开心,观赏着笼子里的两只仓鼠。
袁江烨和罗觉回来,也看见了这两只仓鼠,他们都觉得范越陶“胆大包天”,竟敢“顶风作案”,在寝室里养宠物,要知道,上一个在寝室养宠物的人,可是在全校被通报批评过。得知两只仓鼠的名字,袁江烨立刻笑出声来,他也是俄语系的,自然明白其中的意味。罗觉还一知半解,虽然仓鼠的名字一听就是人名,但他并不知道笑点在哪里,直到袁江烨告诉他,他才破口大笑,全寝室又沉浸在一片欢乐中。
从那天起,两只仓鼠进入了范越陶的生活,也进入了我们六个人的生活。范越陶一回到寝室就会找那两只仓鼠小伙伴,他和它们聊天、打趣,还隔三差五地给它们添水、添食物。这两只小可爱不只是愉悦了范越陶,更是为整个寝室带来了欢乐,每当范越陶喊它们的名字,我们都会哈哈大笑。熊世黎仿佛也很喜爱小动物,一次,他发现笼子里的水壶缺水、范越陶又不在,他就把他自己杯子里的水倒进去了。
虽然仓鼠带给我们很多欢乐,但我们时时刻刻都得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就暴露了养宠物的秘密,后果真的不堪设想。大学比中学自由得多,没有早晚查寝的说法,但宿管会不定时来检查寝室安全,班主任会不定时来探望学生,这两种来访都没有规律,比定时查寝更加难以防范。自从有了仓鼠,我们回到寝室必定关门,离开寝室必定将仓鼠藏好,就像在上演谍战大片。
有一次我回寝室,刚刚走上四楼,转进过道,忽然看见两个宿管大叔从前面的寝室出来,我心一惊,他们这是在检查寝室吧。我立即加快脚步,超过两个宿管,一路小跑回到寝室,心里祈祷着:“希望范哥不在寝室,仓鼠好好地藏在行李架里。”按照保护仓鼠的约定,寝室门果然是关着的,我一边望着过道那一端,一边拿出钥匙开门。
我打开门,一眼看见范越陶在逗仓鼠,他还很开心呢。我赶紧进寝室,一把关上门,急忙压低声音说:“范哥,宿管来查寝了,快藏起来。”范越陶立刻站起身,话不多说,熟练地将笼子放进行李架,再摆上两个箱子和一些衣物做遮挡,为了保护仓鼠,他一定这样练习过很多次了。我们松了口气,先大大方方地把门打开,假装心里没有鬼,然后回到各自床铺,平复好心情等着宿管进来。
几分钟后,宿管敲门了,礼貌地问:“有人在吗?检查寝室。”
我说:“有,请进。”
一个宿管大叔进来了,另一个只是站在门口,我感到很庆幸,只有一个人检查,发现仓鼠的概率就会低一点。我们寝室在四楼转角处,面积比其他寝室都小,或许这就是另一个宿管不进来的原因,这里面实在是没有落脚的地方了。
进来的大叔说:“我们来检查一下寝室的用电安全。”
我说:“好的。”
大叔在寝室里走了一圈,看了所有人的床铺,检查了电箱和所有的插座。我的心砰砰跳,视线一直跟着大叔的视线,他看哪里我就看哪里,我好怕仓鼠发出声音,好怕行李架会吸引大叔的注意,我想当时,范越陶肯定比我更着急。
过了两分钟,大叔总算检查完了,他走到门口,忽然回头看行李架,我的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大叔说:“你们这架子东西太多了吧,有时间整理一下。”
我松了口气。范越陶说:“大叔啊,不是东西多,是寝室太小咯。”
大叔笑了,他心里也清楚,寝室条件一直没有改善。他又说:“倒也是,不能怪你们,我当宿管十多年了,这寝室还是这样。”
“是吧?”我附和道。
大叔又安慰我们,“没办法,学校这地段太好,想扩建可是难于上青天,你们就将就吧。”
“是啊,不将就也得将就。”范越陶笑道。
大叔笑了笑,拉上门就离开了。
大叔还没有走远,我便悄声对范越陶说:“范哥,刚才真是吓死我了。”
范越陶从床上站起来,“也吓死我了,我都准备庆祝了,他却突然回头看了。”
“真可怕,养只宠物可真难。”
“是啊,这次幸好有你,要不是你偶遇宿管,我哪有这么充分的时间做准备。”
我笑道:“也是运气好,正好碰到了。”
范越陶跳下床,关上寝室门,又把仓鼠笼子拿出来了。他对着仓鼠说:“你们还算乖啊,没有发出声音。”
我也顺着梯子下床,看了一眼仓鼠,对范越陶说:“它们可能知道宿管来检查吧,要是发出声音,小命就难保咯。”
“说得对啊,说明这两只还挺聪明的。”
“当然得聪明,它们的名字不是白起的。”
看着“赵玉江”和“杨艳春”,我和范越陶又开怀地笑了。
经过这次教训,范越陶愈加小心了,他逗仓鼠的时候不仅会关门,每逗五分钟还会出寝室,去楼道查探有没有宿管或者班主任。有备无患,范越陶再也没有慌乱过,这次以后,宿管和班主任又分别来过一次,他都机智地应付过去了。那两只仓鼠仿佛通人性,只要它们被放进行李架,就不会发出任何声音,真的像知道配合主人应对检查一样。
然而,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就在我们以为两只仓鼠安稳无忧的时候,其中一只竟然凭空消失了。那一天,是范越陶买了仓鼠的第三周,他像往常一样,上完课回到寝室,放下书包,走到行李架前面。他拿走衣物,腾下两只箱子,笼子依然摆在那里,然而,仓鼠却少了一只,贪玩的“杨艳春”不见了,只有贪吃的“赵玉江”。
我当天白天满课,傍晚回到寝室才知道“杨艳春”不见了。听范越陶说,他昨天晚上将笼子放进行李架时还是两只,今天中午回来却只剩一只了,笼子没有破烂,盖子也盖得好好的,可是“杨艳春”就是消失了。范越陶在寝室找了一下午,但是一无所获,连一点点仓鼠逃走的踪迹都没有,他别提多伤心了。
晚上,其余室友也都回来了,他们得知“杨艳春”不见了,纷纷说好话安慰范越陶。范越陶还不愿意接受仓鼠丢了的事实,他还想找找看,于是我们又跟着他,把寝室翻了个底朝天。寝室虽然小,但行李和杂物很多,翻来翻去找东西本就非常麻烦,何况还是一只活物,但范越陶很喜欢那只仓鼠,我们都没有什么怨言,毕竟那只仓鼠给大家都带来过欢乐,努力找找它是应该的。
按理说,寝室门一直关着,“杨艳春”肯定跑不出去,跳窗户等于自杀,它肯定也不会这么傻,所以它应该还在寝室某个地方,按理来说确实是这样。然而,我们找了两个小时,寝室任何角落都没有放过,但就是徒劳无功,“杨艳春”真的凭空消失了。最后,范越陶不得不接受这事实,他看着笼子里的“赵玉江”,叹着气问:“玉江啊,你的同伴到底去哪里啦?”他依依不舍,把笼子放回原处,却不敢再放遮挡物,生怕一觉醒来,“赵玉江”也不见了。
我说:“范哥,不要伤心了,是你的它自己会回来,不是你的你永远都找不到。”
范越陶站在行李架前,又叹者气说:“唉,都怪我。”
“哪能怪你,怪它自己贪玩。”
“不不不,怪我不该一直关着它,它这么贪玩,肯定不想呆在笼子里。”
“说的也是,就像养鸟的人,把鸟关在笼子里。”
袁江烨说:“我倒是很好奇,它到底是怎么跑出笼子的?”
罗觉说:“它平时活蹦乱跳的,说不定是它自己撞破了笼子。”
“那也不对啊,笼子好好的,难不成它还知道把笼子弄好,清除逃跑痕迹?”傅成昊笑道。
袁江烨随即附和道:“你还别说,有这可能。它们很聪明,检查的时候都知道保持安静。”
我笑道:“这仓鼠是成精了。”
范越陶也笑了,他坐在椅子上,“成精了就抛下自己同伴,真是绝情。”
我从床上坐起来,“不不不,我倒是觉得啊,‘赵玉江’本来也成精了,但暂时不想离开范哥,就让‘杨艳春’先走一步了。”
室友们鼓起掌来,纷纷称赞我这一番歪理邪说。
范越陶调侃我道:“董先生真是见多识广啊。”
“一般一般,我寝第三。”我又躺下。
罗觉又问,“范哥,你要不要把‘赵玉江’放了,它一个人,噢不,一只鼠挺孤单的。”
“你说的有道理。”范越陶站起来,看了一眼笼子里的“赵玉江”,又把遮挡物放上去,接着说:“还有些木屑,等它把木屑吃完吧。”
我说:“它之所以不走,可能就是为了范哥的木屑吧,贪吃的小东西。”
“很有可能哟。”范越陶说:“只要它不逃走,吃的管够。”
这一晚因为仓鼠的事,我们折腾到凌晨一点才相继睡去,所幸范越陶不再伤心了。
过了一周,范越陶喂完了木屑,但他又舍不得放“赵玉江”走了,他又从网上买了两袋木屑,还买了一些逗仓鼠的小玩意。“赵玉江”比“杨艳春”听话得多,它每天除了吃就是睡,还有就是和范越陶买的玩具互动,它似乎很喜欢笼子里的生活,一点都没有想逃跑的迹象。现在转念一想,当初“杨艳春”每天上蹿下跳,或许就是在侦查笼子的结构,以便制定逃跑计划吧。
袁江烨和罗觉总觉得一只仓鼠生活很孤单,就向范越陶建议再买只仓鼠,给“赵玉江”找个对象,说不定它们能生出很多小仓鼠来,但范越陶没有同意。仓鼠的价格本就不便宜,还得不断买食物,当初范越陶决定买两只的时候,其实已经超出了预算,但他还是咬牙买了,现在的他不想再买。更何况,丢了“杨艳春”以后,他觉得宠物一只就足够了,养得越多,风险就越大,要是宠物丢了或者病死了,还会增添几分伤感,所以啊,他只好委屈“赵玉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