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师的课一结束,我就准备赶去教二上第二节课,离开座位时,我问李寒露待会去哪里,才知她和我又有同一节课,我惊喜万分。她说要先去卫生间,让我在教室等她,然后一起去教二,她不说还好,她一说我也想去卫生间了,我邪魅一笑:“我们一起去那地方吧。”她回头看了我一眼,笑了笑不说话。
我从卫生间出来,躲在墙的一侧。过了一阵,李寒露也出来了,她四处看看,见我不在,以为我还在卫生间里,她不顾进进出出的人,直接向男卫生间里看。我悄悄走到她身后,忽然在她耳边大喊一声,“李寒露。”她受了惊讶,全身一颤,看见是我,一巴掌打向我的胸口,她说:“吓死我了你,这么大了你还玩这种弱智游戏。”我笑道:“还好意思说我,你这么大了竟然还偷看男厕所。”她羞得哑口无言,径直走了,我立即跟上她。
在教二楼门口,我们遇到了李寒露的室友王静,她也和我们同一节课。王静一见李寒露和我,立刻起了一颗八卦的心,她取笑道:“李寒露,开学第一周就有……,进度很快噢。”李寒露又害了羞,拉上王静就进了教二的门,丝毫不管我。我也知趣,独自进门去教室上课,虽然这堂课李寒露没有挨我坐,但我和她的绯闻已经开始传播了。
下课已是中午,李寒露和王静一起去吃午饭,我就坐在不远处,李寒露却不给我说再见,反倒是王静出门前看了我一眼,还带着那再熟悉不过的笑容。我把书装进书包,慢慢出门,竟在门外偶遇了冯洋洋,她是日语系的,碰巧也在这层楼上课。我和冯洋洋一起走,一道去吃午饭,她说今晚篮球队有训练,希望我去看,我也没多想,新生见面会就答应她了,去看一看也无妨。
回到寝室,我看见范越陶一人坐在桌前。我问:“范哥,你在干什么?”
“学日语啊。”他头也不回地说。
范越陶虽然现在是俄语系的学生,但他真正喜欢的是日语,他想转去日语系,自开学以来,我常常看见他自学日语。入学的第二年有转系的机会,他这么刻苦,我相信他一定会成功的。
我把书包放到床上,走过去看他学习,我说:“听说你们篮球队今晚有训练?”
“是啊,你听谁说的?”
“冯洋洋,你应该认识吧。”
他一听这名字就停下笔,抬头对我邪魅一笑,“噢,是她啊。”
“你笑什么?”
“那天我和她一起在体育部面试,她问我认不认识你,我就如实说了。”
听了范越陶的话,我才觉得我似乎并没有自作多情,冯洋洋可能真的对我有意思。
他又问:“你觉得她怎么样?对你口味吗?”
我心想,对我口味也不行了,我已经喜欢上李寒露了。我说:“我对她没感觉。”
“感觉可以慢慢培养嘛。”
我摇摇头,“我还是看重第一感觉。”
范越陶低下头继续学习,“好吧,那你可得早点告诉她,莫耽误别人。”
我爬上床,忽然感觉不知所措,刚才答应了冯洋洋晚上去看她训练,这下可怎么办呢?去,给了她希望,结果她会更失望;不去,就是食言,我答应过的事就一定要做到;找借口,这是说谎,比食言更不可原谅。我纠结了一阵,最后还是决定去了,兴许冯洋洋对我并没有好感,一切都是我庸人自扰,直到这一刻,我依旧心存侥幸。
我不敢把冯洋洋邀我看她训练的事告诉范越陶,等到晚上,范越陶和傅成昊出发时,我说我想去看他们训练,有机会的话也运动运动,他们没有多想,带上我一起去篮球场。走在路上我一直在祈祷,希望冯洋洋只当我是普通朋友,不然待会不知道如何面对她,如果她对我有感觉,那不管我说不说实话,都会影响她训练的心情。
幸好,男队和女队分开训练,篮球场一共有六个,男队在左起第二个,女队在最右一个,中间三个篮球场都有人在训练。我站在场外,心不在焉地看了范越陶和傅成昊的训练,听见进球的欢呼声我也跟着瞎鼓掌。十几分钟后,我借口去操场运动,悄悄来到女队训练场地,我就像个小偷,走几步回头看一次,生怕范越陶他们看见我去女队。
冯洋洋正在球场里训练,见我来了,她笑得很灿烂,用力晃着左手,右手还在拍打篮球。我也向她挥手,站在场外耐心观看,她带球,传球,投篮,所有的动作都十分熟练,看来她没有开玩笑,她打篮球真的很厉害。看着场上活泼的她,我脑海里突然有个念头,如果我第一次遇见她是在篮球场,那我一定会喜欢上她,也就没有李寒露的事了。
过了半小时,教练吹哨让队员们休息。冯洋洋迅速跑到篮球架下,从纸箱里拿出一个雪糕,一下子跃到我身边,满头汗水的她,把雪糕塞到我手里,说:“给你吃。”
我拿着凉凉的雪糕,心里竟有些感动,看着她额头流下的汗水,我拆开雪糕包装又还给她,“又不是我训练,看你都热成什么样子了,你吃。”
她笑了笑,一手接过雪糕,一手摸了摸脸颊上的汗,又问我,“你带卫生纸了吗?”
我把全身的口袋都摸遍了,尴尬地说:“不巧,没带。”
“没关系,你把自己带来我就很开心了。”
我沉默了,这多像是一句情话。我岔开话题,“你们要训练到什么时候啊?”
“今晚是第一次训练,教练说只训练两小时,还有一小时。”
“噢,两小时也够久了。”
“以后可能就三个小时了。”
“你们什么时候比赛呢?”
“还不清楚,十一月初吧,你会来看吗?”
“当然,外院的篮球队去比赛,作为外院的人自然会去看的。”
“那就好,你来了我一定好好表现。”
雪糕很小,冯洋洋已经吃完了,但附近没有垃圾箱,她只能将包装袋拿在手里。我说:“给我吧,我帮你扔。”
“好啊,辛苦你。”她把包装袋放我手上。
“辛苦的是你。”
教练又吹响了哨子,冯洋洋说:“我该去训练了。”
“嗯,去吧,我去把垃圾扔了。”
她忽然拉着我的手腕,真诚地看着我,“扔了还回来吗?”
不知怎的,看着她的眼神和手,我竟然无法拒绝,“当然,说了今晚看你训练,善始善终嘛。”
“不许骗我。”她很开心,放开我的手,回到了球场中央。
我微微抬起手,看着被冯洋洋拉过的手腕陷入沉思,如果说之前我还觉得自己是庸人自扰,那么从冯洋洋拉我手腕的那一刻起,她对我有好感的假设便不再是假设。向范越陶打听我,问我有没有女朋友,邀我看她训练,送我雪糕,拉我手腕,这一系列的事已经坐实了她的心意。然而,我依然抱着一丝渺茫的希望,即使有好感也不一定是喜欢,况且她并没有直接告诉我,所以我还有自作多情的可能。接下来的一小时,她在篮球场上来回奔跑,我的心也一直无法平静。
训练结束后,冯洋洋拿上外套,又跑来我身边,她说饿了,让我陪她去吃宵夜,我没有拒绝,我根本拒绝不了,我说不出一个“不”字。一路上,我强颜欢笑与她对话,努力掩盖自己的心事,我以为我会攒足勇气问她,问她是不是喜欢我,但又觉得太直接,始终不好意思开口,最后她走进了宿舍楼,我终究是没敢问。
我像根木头一样杵在学十四楼楼下,久久不曾离去。我不断问自己:“这样对吗?我会伤害她吗?我是个坏人吗?”回来的路上,我开始埋怨自己,明明知道不能给冯洋洋希望,但我这一夜的所作所为,不是给她希望是什么。我懂得鱼与熊掌不可兼得的道理,但真正经历后才知道,舍弃其中之一真的好难。
一连几天,我总是心乱如麻,做什么都不能专心,上课走神,遇见熟人也不想打招呼。即便是遇见李寒露,我也不想和她说话,顶多露出微笑,有几次权当没看见,她也看出我不对劲,还问我有何心事,我哪敢实话实说,只能敷衍几句。一想起我没有和冯洋洋说清楚,我就觉得自己犯了大错,就像小时候不懂事偷了别人家的地瓜,懂事后想起才深深自责。
过了一周,又是一个周一,我依旧早起,先去电子楼上课,再去教二楼上课。上完第二节,李寒露又和王静走了,这次李寒露跟我说了再见,我也笑着说再见,王静没有再取笑我,兴许是李寒露给她说了我最近心情不好吧。我心想,这种煎熬的日子应该到头了,今晚冯洋洋又有训练,她应该会邀我去看,我不能再逃避了。
我刚背起书包,冯洋洋却进了教室,自从上次偶遇,她就知道我们在同一层楼上课,她本在教室外面等我,但见我一直没有出去,这才进来的。教室里只剩我们两人,机会难得,我本想把心事告诉她,但又不想耽误她吃饭,于是整理心情,先和她去吃午饭,等晚上她训练我再跟她说。不出我所料,她又邀我今晚去看她训练,这顿饭,应该是我和她一起吃的最后一顿饭了,她笑得开心,我却很是伤感。
晚上,我等范越陶和傅成昊走了,再悄悄去篮球场,为了不让范越陶他们发现,我绕道从偏门进,一进门就是女队的训练场地。故事的前半段就和上次一样发生着,冯洋洋拿球训练,休息时间在我身边吃雪糕、和我聊天,我帮她扔雪糕包装袋,她拉我手腕让我一定回来。可是,故事的后半段和上次不一样了,虽然很伤人,但我不得不说。
吃了宵夜,我送冯洋洋回宿舍楼。我说:“我想问你个问题。”
“嗯,你问。”
“你……对我……有那种感觉吗?”我吞吞吐吐。
“哪一种?”她似乎在装傻,笑着问我。
“喜欢。”我停下脚步,看着她的眼睛。
她收了笑容,停下脚步和我对视,忽然低下头,忽然又抬头,最后,她点了头。
“你从什么时候……?”我又问。
她不看我了,缓步向前,忽然回头看我,笑着说:“就新生见面会啊,打赖克宝。”
我跟上她,浅笑道:“就这三个字?你也太容易动心了吧。”
“你是不是想说,你不喜欢我,你早就有喜欢的人,所以我不能喜欢你?”
我一惊,“你怎么……知道?”
“我又不笨,如果你也喜欢我,今晚就不会问我。”
我沉默良久,“对不起。”
“没关系。”她转身又走。
今晚的月很圆,风很温柔,路灯很暗,我和冯洋洋慢慢走着,说了“对不起”和“没关系”之后,我们便不再对话,此时无声胜有声用在这里应该还算恰当。我没有想到,说出这件心事竟然这么简单,其实我根本没有说,聪明如她,凭我两个问题、一句玩笑话,就猜出了我的心思。她看起来非常平静,浅浅的笑容始终挂在嘴角,亏我之前还一直担心,若是她伤心,我还不知道怎样安慰她。
就快到学十四楼,冯洋洋又开口了:“你喜欢谁?可以告诉我吗?”
“李寒露。”我脱口而出。
“她应该很好吧。”
“还不知道,才认识一周。”
“她知道你对她有意思吗?”
“我不知道,应该不知道吧。”
“那,祝你们幸福。”
“你也是,早点遇到他。”
“你对我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吗?说实话。”
我沉默一阵,“有。”
“什么时候?哪个地方?”她竟有点开心。
“球场上,你训练时。”
“你和李寒露什么时候认识的?”
“上周一。”
她摇了摇头,低头叹道:“新生见面会那晚我就应该让你看我打篮球,说不定你就不会喜欢上李寒露,你会喜欢我。”
“也许吧,我们差一点缘分。”
在学十四楼楼下,我们即将分别。冯洋洋又问:“你以后还会来看我打篮球吗?”
“你有比赛了我会去看的,毕竟是外院的篮球队。训练就……”我没有说下去。
“我明白。你把手臂张开。”
“干嘛?”我微微张开手臂。
她抱着我,右脸颊贴在我的胸口上,“抱抱你。”
我扬起嘴角,双手放在她的背上,“进了大学第一次抱女生呢。”
“我这么幸运啊,那我多抱一会儿,反正你不吃亏。”
我任由她抱着,忽然感觉胸口湿湿的,她好像哭了,好像又没有。我开玩笑说:“你可别在我身上擦鼻涕。”
她笑了一声,轻打了我的背,“不擦鼻涕,擦口水。”
她松开我,低着头说:“你回去吧。”
“你先回去吧,然后我再回去。”
她依旧低着头,用右手推我,“不行,你先走。”
“好吧,那我走了。”
“嗯,不准回头看。”
“好。”
我转身离开,一路上真的不曾回头,其实我是不敢回头,我怕看见冯洋洋还在那里,生怕看见她还在哭,我心很软,要是看见她,说不定我会跑回去安慰她。我对李寒露的感情还不深,刚才冯洋洋抱我的时候,我差点就心动了,有那么一刻我竟然有一直抱着她的想法,如果我再回去,我不敢保证我不会移情别恋。快刀斩乱麻,总比藕断丝连要好,我这样想着,步伐越来越快,我绝不能回头,绝不能回去,绝对不能。
我回到寝室,室友们问我去了哪里,我只说在操场散步乘凉。我坐在床上,回想刚才发生的事,我和冯洋洋就这么结束了,我可以专心喜欢李寒露了,明明应该如释重负,我却有些不甘心,或许李寒露不会喜欢我,鱼和熊掌我都得不到,将来的某一天,我可能会后悔今晚做的傻事。